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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妪之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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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擦了擦眼泪,开始述说自己的遭遇。
老妪本是李家村人,她的丈夫李旺福年十年前开始在县里的大户陈家做长工,陈家经营一家织布坊,李旺福便负责布坊的棉花搬运,因其勤快本分,深得老板陈发的喜欢,两年前,陈发身体大不如前,便将产业悉数交给了自己的独子陈其才,陈其才此人不似他父亲一样踏实能干,但是却想将自家产业做大,便召集李旺福之类的长工商量,想让他们将自家的田租给自己,悉数用来种棉花。一开始长工也不答应,因为这些田里长的都是一年的口粮,可是陈其才给出的租金确是相当的高,用来买每年的口粮,还能结余不少,于是包括李旺福在内的长工们都有些动摇,看长工们还在动摇,陈其才找到了李旺福,塞给了他一年的租金,让他做个表率。由于李旺福在长工中颇有些威望,故而事情没有经过太大波折就推进下去了。
第一年结束后,陈其才确确实实的将租金分发到每个租户的手上,大家伙都非常的满意,便跟着签了余下来的几年合同,但是这一年,却生了些变故。
粮价涨了。
连陈其才自己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粮价会涨的这么厉害,只知道一时间邳县的粮价居高不下,一年的租金也负担不了一家人的粮食钱,长工们苦不堪言,可是合同已经签了,违约又得打官司,又得赔钱,只能苦熬着,李旺福也不例外。
到了下半年,有长工家实在是接不上吃食了,又不敢与陈其才发生冲突,便找李旺福商量能不能让陈其才主动将租约销毁,不然自己家可能会饿死人。
李旺福去找陈其才谈过,被他好言巧雨劝了一番,安抚他粮价必不会一直居高不下,李旺福是个老实人,便回去劝了那些长工,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气。然而,粮价并没有降下来,终于在前两个月,有人饿死了。
一时间,大家的怒气全都撒到了李旺福身上,每天都有人去他家闹事辱骂,李旺福也觉得是自己害了大家,心里一直非常愧疚,很快就病倒了,在这娘两来伸冤的前几天,也走了。
手中无田地,顶梁柱又走了,李氏母子若再不想办法,也逃不掉饿死的结局,恰逢新县令进城,母子俩决定搏一把,他们决定状告陈其才,告他草菅人命。
冯士达听完了李氏这长长的供述神情并无太大变化,倒是堂下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包小红也为李氏一家和其他受骗长工抱不平。
“啪”!
冯士达拍下了惊堂木。“李氏,你们母子状告的理由只是陈其才草菅人命吗?”
李氏刚有些平复的心情又激动起来,哭诉道:“他不管长工死活,不愿撕毁合约,导致我们家老李和别人饿的饿死,气的气死,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大人若再不插手,必然会有更多的人饿死,就算为了邳县的稳定,大人你也不得不管!”
李氏倒有些学问,一番话将冯士达抬到了为邳县谋福的高度,让其不得不接她的诉状。
冯士达并未反驳或是责怪李氏的无礼,只说:“好,那本官接下你们母子的诉状,但是本官需要两天时间了解事情详情,你们在家等候,两天后再开庭,本官会同时宣陈其才上堂。”
李氏母子带着不甘,不甘在于新县令老爷并没有直接叫陈其才过来,反而留了两天的时间,这期间,如果陈其才将县令贿赂了怎么办。然而此刻又没有别的选择,既然县令说已经接下案子,便有一线希望。
李氏母子回去后,堂下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冯士达和包小红都回到了后厅,冯士达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包小红确是也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不叫陈其才当堂对质,这样既便捷也可树立新县令的威望。
包小红刚把目光投向冯士达,嘴还未开,冯士达就先开了口:“首先,事情还未搞清楚,直接叫人来对质会破坏证据的完整性;其次,威望可不是这样树立的。”
包小红的震惊劲还没过去,耳边就又传来了冯士达幽幽的声音:“还有啊,小红,以后心里想什么事情,不要嘀咕的那么大声,不然你以后知道的事情多了,我们县衙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
小红刚想狡辩两句,正好对上冯县令的大白眼,自知无趣,也闷闷的坐下了。
倒是老张来的很是时候,打破了现下的丢丢尴尬。老张端着茶水走进屋内,给冯士达和小红两人斟好了茶,站在一旁问道:“大人下一步打算如何行事啊?”
“嗯,茶不错。”冯士达呷了一口茶,划着杯盖,又慢悠悠的说:“事情始于陈其才,但是关键却不在于陈其才。本案旁人目光都放在有人饿死,但是恐怕事实并不止于此。”
“那是什么?”小红压根憋不住内心的好奇。
“是粮价太高饿死了人,你们知道为什么粮价会突然升高吗?”冯士达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转身问小红和老张。
“是供不应求。”老张平静的说,“我在这县里,见证了这两年大批粮田转为棉田,第一年大家都有余粮,价格波动不大,可是到了第二年,种粮食的人少了许多,这些长工都用钱去买粮食,本来自己家粮食就不富裕,哪有足够的余粮给他们呢,农民只得抬价,到了年末粮食紧张的时候,有的人家就是再高的价格都不卖了。”
包小红恍然大悟。
可是冯士达又提出了他的观点:“粮食本都由户部控价,每年在仓库充裕的时候会允许百姓私下交易,但是价格会受到管控,但是邳县这两年却并没有遵从户部要求,此为县令之失职。”
“前任县令已呈报朝廷,邳县非地处江南,气候颇有些恶劣,本来仓储粮食就不够,自然不能开仓调价,但是价格限的太低,百姓都不愿意卖,只能由得黑市里价格疯涨。”老张将自己所见所闻尽数告知冯士达。
小红又不太理解了,她问:“为什么不去邻县买呢?走过去也就几十里路,邻县的粮价不至于也这么高吧?”
“小红,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一下子就指出的问题的关键!”冯士达给了小红一个赞许的眼神,“据我所知,宁县的县令规定不准与外县进行粮食交易,再远的就要去一百公里外的丰县了,路程太长,一般人都不愿意去。”
“所以我们该先去调查宁县为什么不愿意粮食交易吗?”小红似乎摸清了查案的一些门路。
冯士达对小红的进步非常满意,不禁拍手以示鼓励,但是他接着说:“你只说对了一半,是你要去调查宁县,时间紧急,我要从陈其才那边同时入手,老张会和你一起去宁县,你们有一天的时间去调查,事不宜迟,恐怕你们今晚就得赶到宁县了。”
老张倒是反应的快,说了一句我去收拾就出去了,包小红却还站在那儿,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冯士达说:“县令大人,我觉得我对你可能会有些改观了。”
“啊哈哈哈,小红,你说这话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你也不要太被我的英俊外貌吸引了,我们重心还是放在公务上好吗?”冯士达摸了摸发髻,还真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小红也不接他的油嘴滑舌,故意用剑柄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腰出去收拾了。
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她出去后整个院子都能听见冯士达的哀嚎:“小红!我的腰要被你搞废了!”
当夜,小红和老张就赶到了宁县,他们装作卖艺的父女两,住在了一件旅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