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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法无定论,当多纳他人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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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岛大明神马上说:“为什么不可,就因为她是女人?”
唱白脸的那名僧人便上前说:“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女身污秽,不得成佛……”那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是女人。
“放屁,佛常常到海龙王家讲经,也不见避开龙王家的几个女儿!”严岛大明神马上说。“你又如何知道了?”“法华经上写了啊,你是不识字还是不看经。”
说完,严岛大明神退到鬼切身后,说:“掩护我!”
突然,天上电闪雷鸣,一条金龙在翻滚的乌云之中现了个头,刹那间天光大泻,照亮众人惊恐的脸。
这也是鬼切第一次见到那迦的真身,真是言语无法描绘的美丽与壮观。
房间内的平清盛正在准备剃发,明云已准备好了刀,正要为他剃度,突然见电闪雷鸣,平清盛心有所动,竟直接一抬头,头上被拉开一条口子,幸好,只伤了发没有见红。
明云心道:“这可是不吉之象啊。”便说:“今日不吉,还请相国在此多住几日。”便匆匆出去询问事实。
旁边的长子小松殿惊异了:“这是龙吟?”平清盛点点头,又面露忧色:“这声音,莫非是安艺国的……”
当年遇到严岛大明神的事,他一直以为只是巫山一梦,后来寻找典籍,才知道是严岛海神,护法龙女,后来美福门院命他重建高野山的佛堂,画到胎藏界佛像时,便用自己额头血入画,虽然后来严岛神社多方保佑,那女子却始终没有再现芳踪。
明云来到外面时,那迦已消失无踪。便直接到了闹事处,问:“何事动了天怒?”
僧人道:“上西门院希望美福门院能入葬高野山。”
明云马上道:“不可!女子怎么能入佛门禁地。”
“我们眼下正为此而争辩呢,女子为何不能入佛门禁地了。当年龙王请佛祖讲经,以龙宫为道场,龙王的女儿们也不见回避。其中一个女儿还成了佛,如今你们不许女人入葬,龙女震怒,方才现形相见。”
明云自然也是熟知这个故事的,不由愣住了。
“座主,容不才问一句,高野山之名源自何处?”源赖光虽不爽严岛大明神乱来,终究是压下了不爽,誓要与她共进退。
明云说:“这——”
“高野山之名,来自桓武天皇之母高野笠新皇后,当年大和的佛教、政权皆在奈良,出身当时尚是蛮荒之地的高野笠新入京为妃,生下了桓武天皇,天皇登基之后,思念母亲,便迁都于生母的故土,并以母亲的姓氏高野,命名高野山。
后来弘法大师来到高野开创真言宗,才成为了佛教圣地。因女人而得名的,为什么拒绝女人入内。”
源赖光不愧是皇族出身,对于他祖先上的那些个破事知道的一清二楚,连桓武天皇老妈的故事都知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沉默了。
“弘法大师在世时也不看轻女子。”祗王不知从那摸出一张纸,“这是他收了一位女弟子的凭证,是给我的!”
鬼切连忙纠正:“你祖先。”
“额,对,我祖先!”
最开始认出忠久的那名僧人一下子目光灼灼:“她连这个都找到了?”连忙起身到明云身边低语了几下。明云眉头一皱,随即点了点头,对源赖光说:“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在平氏栋梁家中举行论法会,讨论的主题便是女子能不能传佛法,若你们输了便交出信西入首萨摩局的一切遗物,萨摩局之子忠久入我空门,终身不婚,永不出我寺中半步。若我们输了,美福门院便可入葬高野山。”
源赖光低声对忠久说:“对方对你母亲有所忌惮,你怕了么?”这一招激将法使了出去,忠久果然挺起头:“我应你的挑战。”
如此一来,平清盛的剃度便不得不延期。
四人完成这一目标,便回到上西门院商议。
得知忠久的所作所为,上西门院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养母是只狐狸,眼下只是假托重病玩起失踪,谁知她现在在何处……何时又分身告诉你她想葬入高野山了?”
上西门院的养母,不是别人,正是玉藻前。上西门院的亲生父母鸟羽天皇与璋子早在后白河登基后不久便一起死了,合葬于一处,自打葬礼之后,上西门院就没见过养母。
“院殿,延历寺一向与皇家作对,信西入道在时,曾经将一名亲王送入其中,我探查了一下,眼下明云还没有来得及培养接班人,如果我们能逼他退位,那么唯一有资格担任延历寺主持的,便是这名亲王了!”
源忠久说。
“觉快法亲王我自然一直与他有联系,可惜他一直被明云压着一头。他许诺若我能助他取得延历寺的宝座,他就保证延历寺任我差遣。”
“那你是觉得,我们胜不了明云。”
上西门院说:“我座下也有不少好的僧人,自是不用担心,你们以我的名义邀战,我自然是会全力而出。”
但是她话音一转,说:“延历寺最强大的并不是明云,而是……觉明,他是入道信西送去宋国的留学生之一……”
“啊……”
“你认识他?你母亲的确有他有交情,但是你应该没有印象啊。”“是他认出了我。”源忠久说,“我就说,他为什么……”
“使者团在你母亲死后便解散了,他进入延历寺,之后因为高超的佛法见理而平步青云。”上西门院思考了一下,“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他的全部故事,也许,他是在记恨你母亲。”
“……”源忠久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他那颗刚刚才被鬼切鼓舞的心又动摇了:母亲真的是一个坏人么?为什么自己总是能遇到记恨母亲的人?
与此同时,源赖光与鬼切,严岛大明神也展开了对话。
“你附在祗王身上真的没事么?”源赖光将厌恶压在关心的语气之下。“有事也是祗王有事。”严岛大明神说,“明天我要亲自出战。”
源赖光不得不说:“今日你本不应该现身,将事情闹大,意气用事太多,明日还是不要出战的好。”
严岛大明神直接捞起了袖子,白玉般的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可怖伤痕:“我是佛前先锋,敢不让女子入寺,是对我功劳的侮辱。哼,当年我作战时,那帮小子,还不知道在畜生道的那条道上作猪作狗呢!”
源赖光正要发作,却被一个人拦住了——鬼切说:“我很能理解严岛女神的心情,但是明日的观众多是男子,他们不会赞同女人的观点,也不会对女子不得入佛寺的规矩有切肤之疼。我们只有取得他们的同意才能达到目的,因此,我觉得让男人出战,让男人用男人的观点说服众人,才能取得成功。”
严岛大明神想了想,别别嘴只好答应:“那好吧……”
送走严岛大明神,源赖光又忍不住想说:“你为何要劝她?今日真是要吓死我了。”龙女在延历寺显形,是可以左右佛寺力量的存在。
龙在佛教可是相当重要的存在,虽然在法华经中,那迦(梵文的龙)仅是八部众之一,论地位比不上天众和迦楼罗,论力量也不如阿修罗,但是在佛教的流传之中,龙族多有出力,司行雨和河流与大海,又因为龙宫往往是财富的象征,龙神也是财神,龙族很得民众信仰。
源赖光认为,必须要在特定的时间,指点一下严岛大明神,让她能够更听话地为自己所用,现在的严岛大明神,并不是稳定的工具。
鬼切对他心中的那把算盘自是一清二楚,若是没有恢复记忆的刀鬼切,他自然会言听计从,但是他眼下是大江山之人,他有大江山之妖特有的骄傲。
“因为,我认为,严岛女神并没有错!”鬼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说得比源赖光的口音还重,“因为严岛女神有资格为女子出气。”
源赖光一愣:“……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他其实是不肖于去想这些的,只是鬼切既然在意,那么他也就注意着了。
鬼切看着他的反应,说:“我已经劝严岛大明神不去的,你可安心满意了。”
源赖光点了点头:“只是明日的论经不知何人愿意去?我不信上西门院座下没有好的僧人。”
第二天,六波罗府前。
六波罗府其实照规定应由嫡子平赖盛继承,而非庶长子平清盛,平清盛自是知道这一条,早已开始修建别居作为住处,但是六波罗有大量佛堂遗迹,加上平氏中心尚未全部搬离,平清盛还是将地点选在了此处。
上西门院这边主要由僧人西光出战,此外,还有不少僧人也端端正正地坐着,如果西光答不上来,别的人也可帮忙作答。
延历寺除僧兵之外,只来了二人——明云与觉明。
会场还没开始,安倍泰亲就先说:“我觉得明云肯定是赢不了,云乃遮蔽之物,云在其上,如何能明亮?”
众人哈哈大笑。
源赖光道:“安倍晴明的后人,也同他一般讨厌,我虽然性格乖僻,却也不会在正式场合这样拂他人的面子!”
随即又叹道:想不到我竟有同安倍晴明后人同席听佛的一天。
明云只微微一笑:“有佛法在心,自是心眼明亮,纵是天垂乌云,老身仍是如照世明灯。我在天台座曾启一箱子,里面是弘法大师所留下的字纸,里面是依次的住持名字,我一路看下来,上一任主持之下便是明云二字,可知佛法微妙,能观过去将来啊!”
安倍泰亲说:“有这样的字条,你倒是说上一说,你之后的主持又是何人?”
明云说:“我深知不应窥探天意,便没有看我之下的,不比阴阳头样艺高人胆大,昔日帮恶右府实施泰山府君祭,不过数年,恶右府便身中流箭,一命呜呼!”
“你——”安倍泰亲之前帮恶右府行使了禁术泰山府君祭,后来恶右府(藤原赖长)去世,这不正是他窥探天意的报应么?
这一回,上西门院的人并没有讨到好处。
鬼切一愣:“这是所谓的论道,和我们大江山门口那一对猫妖打架也差不离嘛,就是不停翻旧账骂人?”
源赖光优雅地喝了一口水:“在我们那个年代可不是如此。”
“哦?”
“我们那个年代的论道还要粗狂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