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173、第 173 章

　　韩林行心头一跳，他明白沈贺在问什么。这也是他不愿让沈贺思考下去的原因。在回家之前，他认真梳理了目前掌握的信息。这件事对他和沈贺来说都有些残忍，那是他的工作，他不能逃避，但是他不愿沈贺去面对。
　　见他不回答，沈贺又问道：“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内奸’很可能是我，是吗？”
　　这就是他刚刚近乎偏执地整理时间线的原因。他想知道体内的那个生物芯片植入后，他们的周遭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被利用做出对特别行动组不利的举动。
　　事实上，自从他从那个模拟监狱回来，就被引导着一步步开始接触那个平权组织，然后，他们的所有步伐就跟一股暗处的势力纠缠起来了。为什么郑弘毅选择的是他？为什么许颖竹偏偏也要找他？
　　韩林行从厨房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别胡思乱想。”
　　“那你告诉我，我父亲第一次被发现窃取联盟机密是什么时候？是我回过家之后吗？”
　　韩林行心头一跳，道：“我们还没弄清楚你大脑上的究竟是什么，这些猜测太没依据了。”
　　沈贺听他没有正面回答，便明白了。时间线一定对得上。
　　是啊，他们没有证据。可是以沈清朗的谨慎和沈宅严密的安保，什么人能攻入沈宅的网络，又是什么人能把沈清朗骗出来？
　　沈贺的手一抖，平板电脑掉在了沙发上，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沈贺！”韩林行喝道。
　　沈贺在这一喝中回过神来，见韩林行双手攥着他的肩。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你听我说，现在什么都没弄明白，不要用这些毫无依据的猜测吓自己，听到了吗？”韩林行的声音十分严肃，甚至可以用紧绷形容。
　　沈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在这样巨大的刺激下，他的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切断了一切对外界的感知，他现在完全落入了真空之中，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韩林行从没见过沈贺这副模样，他的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神智。韩林行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鬼使神差将人拥入了怀中。
　　怀中的人颤抖了一下，忽然挣扎着将他推开了。
　　韩林行浑身一僵。沈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曾将他推开。他不敢再去刺激沈贺，生平从未像此刻一样手足无措。
　　下一秒，沈贺转身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剧烈地呕吐起来。
　　韩林行追过去，见他没来得及关门，定在了门口。他知道沈贺不愿他看到自己这个模样，但是他不敢关门。沈贺的状态太吓人了，他吐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搅碎了全倾倒出来一般。
　　过了好一阵，沈贺才渐渐平静下来。韩林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探着从背后抱住了他。这一次，沈贺没有挣扎。
　　韩林行感觉沈贺的身体一点点向下滑落下去。
　　他昏过去了。

　　沈贺恢复意识的时候闻到了消毒药水的味道，他睁开眼，周围一片白茫茫，只有眼前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让他感到莫名心安。
　　“醒了？”韩林行柔声道。
　　这是句废话。韩林行很少说废话，但是他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太不安了，下意识想说点什么。
　　沈贺牵了牵嘴角，笑了下：“对不起。”
　　韩林行怔了怔。他没想到沈贺醒来第一句话会是道歉，这的确很像沈贺的风格。韩林行感到一阵心安，又隐隐有些担忧。沈贺太习惯一个人默默消化情绪了，可是这么可怕的事，他自己真的能消化吗？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塌糊涂。
　　韩林行蹲下来，握住了沈贺放在被子外打着点滴的手。大概因为输液的关系，那只手很凉，没有什么活人的温度，让韩林行感到一阵心惊。
　　沈贺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暖意，弯了弯手指，握住了韩林行的手。这个动作，把韩林行飘荡在空中的魂魄勾了回来。
　　“醒了就好。”韩林行笑了笑。他没有太多奢望，只要这个人能好好的，其余的他什么都不计较。
　　“你说得对，我不该这样吓自己。”沈贺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但是我大脑上的确有个类似生物芯片的东西，最近出了那么多事，偏偏时间线又对得上，加上能突破沈宅安保原本就很困难……未免太巧了。我忍不住这样想。”
　　沈贺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的目光没有看韩林行，他似乎望着天花板的某处，也或者，他只是望着虚空。
　　“你信得过我吗？”韩林行突然问道。
　　沈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是他答道：“信。”
　　“把这件事交给我，在我得出结论之前，不要再为难自己。”
　　“那恐怕……有点困难。”
　　韩林行握着他的那只手打了个转，与沈贺十指相扣：“你愿意试一试吗？……为了我？”
　　沈贺怔了怔，他无法想象韩林行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说出这样的话。韩林行是真的慌了，慌到不论用任何方法，也要将这个人拉住。
　　沈贺闭了闭眼，莫名感到一阵悲哀。他轻声问道：“赵主任得出结论了吗？”
　　“什么？”
　　“手术方案。”沈贺说完这句话，感觉手上一痛，韩林行的手失了分寸，甚至忘记了他手上的注射针头。
　　韩林行沉默了片刻：“还没有。”
　　“我可以和他聊聊吗？”
　　韩林行忽然悲哀地发现，他没有任何的立场说不行。那是沈贺的身体，沈贺的人生，他又是沈贺的什么人呢？他低声问：“明天好吗？”
　　沈贺终于转过头，看向韩林行：“那我们回家吧。”
　　韩林行一怔：“回家？”
　　沈贺笑着点了点头：“回家。”

　　沈贺并没有什么器质性病变，医生检查了一下同意让他回家休息。路上，他让韩林行转弯去了超市，跟他在货架间闲逛。
　　由于疫情的关系，人们怕被夏冬虫感染，都尽量减少外出，超市里显得空空荡荡的。沈贺和韩林行推着购物车，一样样挑选食材，不时交流几句，像是家人一般。
　　两人买完菜回家，沈贺做菜，韩林行打下手。
　　沈贺开火热油，正要往锅里加辣椒，被韩林行拦住了。
　　沈贺笑了笑：“你陪我吃了那么久白粥青菜，我也陪你吃一回辣。”
　　韩林行把他手中的辣椒抢过来，白了他一眼：“吃什么辣，放点盐就行。”
　　两人看上去都很正常，实际各怀心事。
　　沈贺没有跟韩林行争，从善如流地选择了清炒。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一起刷碗。说是一起，因为沈贺手上的针孔，韩林行不肯让他碰水，沈贺只得收了桌子，把碗筷都交给韩林行。
　　沈贺表现得太正常，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他的这个状态让韩林行很不安，仿佛他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韩林行正洗碗，沈贺忽然从背后贴过来，环住了他的腰。沾了洗涤液的盘子原本就滑，韩林行手一抖，盘子咣当一声摔进了水池，溅了他一身水。
　　韩林行若无其事地俯身捡起盘子，没好气地道：“别在这添乱，到沙发那坐着去。”
　　沈贺在他背后轻笑一声：“我这是被罚禁闭了吗？”
　　韩林行无奈道：“你在这碍手碍脚的，一会儿再打了盘子，去那边坐会儿。”
　　沈贺果真松了手，去沙发那边坐了。
　　韩林行暗自松了口气，低头继续洗碗。特别行动组的人都敏锐，韩林行很快察觉到背后有些异样，一回头，沈贺正趴在沙发靠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他这状态绝对有问题。
　　韩林行迅速回过头去，继续洗碗。两个人没用多少碗筷，韩林行磨磨蹭蹭地洗了一会儿，还是洗完了。
　　他回到客厅时沈贺正在看他的平板电脑，韩林行不经意往屏幕上瞟了一眼，愣住了。
　　沈贺刚好察觉到他过来，回头看他，两人的目光撞上，沈贺意识到他在看什么，居然没怎么表现出尴尬，倒让韩林行有些不自在起来。
　　韩林行用极其平稳地声音道：“今天才昏倒过，别总盯着屏幕看，当心又头疼。”
　　沈贺闻言居然十分乖顺地放下平板电脑，开始打量韩林行。
　　韩林行刚才被溅了一身水，此时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沈贺的目光顺着他的衬衫勾勒着他的线条，韩林行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这就是你刚刚学到的？”
　　沈贺被他点破，居然十分坦然地“嗯”了一声。
　　韩林行冷哼一声：“网上这种鬼话你居然也信。”
　　沈贺噎了一下，却没泄气，不屈不挠地道：“那……你教我？”其实当初跟韩林行去那个同性恋酒吧卧底，他为了不露馅，恶补了不少知识，但那都是理论性的，他其实还是不知道应该怎样。
　　韩林行没想到沈贺能说出这种话来，估计也是刚才不知从哪里看到的，冷声道：“你是希望我今晚回自己家住？”
　　沈贺从小接受的教育传统而保守，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慌得不行，听韩林行这样说，不觉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望，垂下眼：“不用。”
　　韩林行移开目光。他年轻时混迹各种酒吧，见多识广。那些网上乱七八糟的招数对他没什么用处，倒是沈贺垂眸的这一瞬让他心软了一下。可惜韩林行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没什么能让他动摇。
　　沈贺今天太不正常了，韩林行隐约猜到他是怎么回事，满心忧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声道：“早点休息吧。”
　　韩林行等沈贺睡了才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躺在他身边。沈贺大概是醒了，迷迷糊糊地把手伸了过来。韩林行一把抓住，扔回他的被子里，将他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沈贺原本也是硬着头皮，隐晦试探了两回，明白了韩林行的态度，也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