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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暗室可欺(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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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雅克斯的话,褚师瑜重新审视这只吸血鬼,他衣襟前缀着的那些啰嗦,仔细一看,貌似全都是金银宝石、珍珠玛瑙,啧了一声:“原来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真土豪。”
朱淼一手捂着嘴陷入思考,呆了有半晌:“既然如此,那么这只我逮到的有钱鬼,就折价给你抵偿欠债吧!”
雅克斯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挑,嘴角绽开一丝笑:“你这小算盘打的……”
“没办法,人穷志短么!”朱淼说得十分坦然,丝毫不以为耻.
雅克斯的笑容愈发温柔:“既然穷,那就更该把奥坎迈领回去,家里养着一个节能环保的‘提款机’,日子不是更轻松?”
“这个么……”朱淼声音迟疑了一下,“开春那会儿我想抓两头小猪仔回家养,可都没地方。”瞟了一眼吸血鬼,“它比猪更大头啊!”
遭到人身攻击的吸血鬼,在雅克斯的威压下,敢怒不敢言,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褚师瑜:“……”事实上,他们家房前屋后非常宽敞,别说养两头猪,就是十几头牛都没问题,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的朱大猫之所以这么说,怕不是没地方,而是有可能活活饿死猪,这才不敢养的吧?
雅克斯却还是坚持让朱淼领养吸血鬼,甚至诱之以利:“这样吧,你把奥坎迈带回去,随便你怎么养——这次的佣金我可以少扣一点,权当他的安置补偿费,在此基础上,再免除一成利息,作为他的扶养费,另外还有大餐作为给你的劳动补偿,国内外所有酒店随你选,每周一次管够吃,你意下如何?”
前面两项不好说,但最后这一条绝对掐中朱大猫的软肋,褚师瑜略有点紧张地盯着朱淼,抢话道:“家师连身份证都没有,别说国外大餐,怕是连本省都出不去。”
这话表面看来是和雅克斯对话,实际上却是在说给朱淼听,潜台词:“师父你清醒一点,天上不会掉馅饼,好处越多问题越大,你曾被这货坑过吧,整整十箱金子,十箱啊,还准备再来一次么?”
雅克斯好笑地问褚师瑜:“是什么限制了你的思考能力,让你认为小猫儿没有身份证,行动就会受阻?”上前一步,在褚师瑜反应过来之前,抬手贴上他额间。
感觉就像遭遇电击,令褚师瑜大脑出现片刻短路,待回过神来,雅克斯已经收手退回去。
“对自己够狠。”雅克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倒是符合你一直以来的做派。”
褚师瑜就像额头沾上了脏东西,拿手使劲儿擦拭:“莫名其妙。”
那边朱淼在经过长久的思考后,给出他的回答:“一言为定。”
惊愕的褚师瑜顾不得追究雅克斯话中含意,他转身面对朱淼:“师父,你想明白点,这种不合常理的事……”
朱淼打断他:“我考虑过了,咱们家房后有个萝卜窖子,把这只鬼带回去,就放在那里面;还有吃的,家里有用完的豆油桶,涮一涮,拿给王老五,让他去杀猪场接点猪血回来;衣服也好办,家里还有几套品牌猪饲料赠送的T恤和夹克,有点大,所以我没穿,都压在箱子底,回去找出来给他。”点点头,“应该比养猪容易。”
褚师瑜:“……”
吸血鬼又被点爆了:“猫崽子,你不要小命了是吧?”
朱淼散漫地瞥过去:“你要是这么说——”转向雅克斯,“还是把他人道毁灭了罢!”
吸血鬼:“……”
于是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吃住规格都不比猪强多少,八抬大轿更不必幻想,向恶势力低头的吸血鬼奥坎迈同志,祭出他类似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开始打包他攒了六百年的家底。
在此期间,闲来无事的褚师瑜想要仔细看看冢壁上那些描绘宇宙和太空船的壁画,谁知奥坎迈察觉他的意图,扬手一挥,墙上壁画刷地一下消失不见,只剩下光可鉴人的水晶壁。
褚师瑜咕哝:“什么玩意儿,骨灰级死宅YY出来的世界观?害怕被笑话,所以抹掉了?”
奥坎迈并不理会褚师瑜,一手抓起沉重的石椁,一并塞进他的四次元口袋,最后将口袋化为一个荷包蛋大小的香囊,系着红绳挂在脖子上。
冷眼旁观的褚师瑜:“这操作——真骚!”
天色黯淡下来,在骚包长袍外面,又披上一件外黑内红的高领斗篷的奥坎迈终于走出来,离开之前还回头望了一眼这座被他鹊巢鸠占了六百年的郡主冢,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雅克斯,他在朱淼口中可是一位小弟众多,不会轻易出面的大佬,大约是为了保持神秘感,早在敲定奥坎迈的去处后就走人了。
朱守别没料到朱淼会把他们家供奉了六百年的吸血鬼直接领进饭庄,他彻底惊呆了,直到褚师瑜看不下去,给他一巴掌,才让他魂归本位。
站在奥坎迈面前,朱守别一个大小伙子,局促得像个小姑娘,结结巴巴:“您,您确定,确定要离开么?”
奥坎迈端着他的高冷架子:“呵——”
朱守别露出怅然和放松糅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既然已经结束了,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奥坎迈一口回绝:“不借。”
“是……”朱守别有点慌,“是我太爷爷,他说有个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谁——”奥坎迈神情恍惚了一下,“小柒?”
朱守别消化过后,连连点头:“是,我太爷爷。”
奥坎迈又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前方带路。”
因为不确定朱淼什么时候出来,所以他们的晚饭还没准备好,一身懒肉的朱淼不想在餐厅干等着,准备回房间先打个盹,褚师瑜也想换身衣服,跟着朱淼迈出后门,横穿过修建了花园、鱼池、小凉亭的庭院,临近厢房,忽然听到上方传来清冽的一声喊:“啊哈,终于找到你了。”
师徒二人循声抬头望过去,只见房盖上亭亭独立一个修长身影,黑袍雪发,面孔美艳得胜过电脑精修图,就连整天面对朱淼,又见识过奥坎迈和雅克斯这种极品的褚师瑜都要感叹:“这位,实在不像人,莫不是个精灵吧?”
来人出声后,右手做出一个挥剑动作,眨眼间,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就多出一柄翡翠绿的光剑,紧接着执剑瞄准朱淼飞身刺过来:“叛徒——受死吧!”
朱淼迅速做出反应,只见他夺过褚师瑜手中的桃木剑,并将他推出危险圈,同时用桃木剑搪下对方的攻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短暂相接后,来人向后弹跳,拉开和朱淼的距离,两个人相向而立,白衣黑发和黑衣白发,明明是对比效果强烈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意外融洽,褚师瑜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得出结论:大约是这二位身形相仿,就跟太极图的阴阳鱼一样——白底黑圈和黑底白圈,完全对立,糅合在一起,却组成一幅再和谐不过的整体图。
朱淼沉默地盯了来人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认识,没钱收,让开。”
褚师瑜:“……”师父您老人家是打吸血鬼尝到甜头,没赏金拿,连对方是来要你命,都没兴趣应付,哪怕问一句缘由呢?
靠近了看,来者不善的白毛,细腻白皙的肌肤上没有一点瑕疵,完美到可怕,他的眼珠子和手中的光剑颜色殊无二致,晶莹剔透泛着光,应该不是佩戴美瞳产生的视觉效果——这位,果然不是人吧?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看清对方样貌,褚师瑜内心深处竟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好像一团乌漆墨黑的混沌,突然绽开一道闪电纹裂缝,有光芒从中泄露出来,但不等他捕捉到什么便消失不见。
“不认识,呵——”白毛挑起下巴,“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瞪大眼睛看看清楚,我是阿纳!”
朱淼眯了眯眼:“阿纳?”
白毛骄傲重复:“阿纳!”
朱淼点点头:“嗯,好了,你可以走了。”
自称阿纳的白毛又变了脸,二话不说,再次挥剑进攻。
自然,又被朱淼准确无误挡下来,他略显疲惫,同对方商量道:“我今天有点累,不太想动,你改天再来行不行?”
白毛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行。
站在后面的褚师瑜看着朱淼和白毛过招,发现朱淼的行动确实有点迟缓,回想一下,这些日子朱淼的睡眠时间加起来比过去少了很多,此间又接连强开冢门和墓室门,再与吸血鬼硬碰硬交过两回手,最后连那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债主大佬,都担心自己下套子拴住的“小猫儿”出个三长两短,亲自过来瞅一眼才放心,可见朱淼当真虚弱,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白毛攻势越来越猛,朱淼已现出后退迹象,且随着白毛的攻势,他手中那柄翡翠绿的光剑越来越耀眼,褚师瑜揣摩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人越强,剑越亮?
就在朱淼险险地避过白毛剑锋,不待做出下一步反应,那白毛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补上一招,褚师瑜心惊肉跳,来不及细想,拔腿就往前跑,结果一道强劲的冲势擦过他身侧,快他一步来到朱淼身侧,带动朱淼的桃木剑迎击白毛的进攻,并轻易击退对方。
急刹住脚步的褚师瑜错愕出声:“吸血……奥坎迈?”
奥坎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毛,也是异常震惊:“你——船长?”摇摇头,“不对,这不可能,你不是……”
白毛看到奥坎迈也很惊诧:“前祭司大人?”又看了一眼朱淼,“你们?”脸色变了又变,冷笑一声,“果然有问题,叛徒,就如你所求,咱们改日再战,告辞!”向后撤退,三两下就蹿到房盖上,然后消失不见。
被救下的朱淼落落大方向奥坎迈道:“多谢!”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争取多给你搞点新鲜猪血。”
奥坎迈:“……”
褚师瑜:“……”救命之恩,以食物相报,符合朱淼的信条!
无语过后的奥坎迈,视线瞟向白毛离去的方向,问朱淼:“你对那张脸,有没有印象?”
朱淼想也不想:“没有。”
奥坎迈收回目光,蹙眉盯着朱淼,半晌,叹了口气:“算了,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以后小心点儿吧!”
朱淼点点头,大约是奥坎迈这次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仗义相助刷高了好感度,朱淼竟生出闲情来问他:“朱家那后生给了你什么东西?”
奥坎迈回复:“你不是累了么,进屋里去说吧。”
朱淼从善如流,和奥坎迈并肩走进厢房。
完全被忽视的褚师瑜,又尝到了堵心的滋味,但还能怎么样,谁让自己没本事,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了。
待褚师瑜迈进朱淼房间,就看到炕沿边摆上一个小炕桌,朱淼坐这边,奥坎迈坐那边,没给他这个鞍前马后伺候着的徒弟留位置,所以他感觉越看那画面越碍眼,心中忍不住吐槽:“这架势,你们是过去农村里的老夫老妻么?要是我没记错,你们之前还互相说对方‘找死’、‘人道毁灭’什么的,两个加起来不知道多大岁数的老家伙,这脸变的,怎么比三岁小孩子都快?”
明明是火炕,却端着坐王位架势的奥坎迈,拿出一枚金镶玉的牌子,摆在炕桌上:“就是这个。”
褚师瑜抻头一瞅,只见牌子上刻着一个“柒”字。
不想奥坎迈并没有停下,他撩开斗篷,又从内衬上摘下六枚大小和款式全一样,只是颜色略有差异的牌子,挨着先前那枚,摆成一排,褚师瑜再看,不出意外,上面分别刻着“壹”、“贰”、“叁”……
奥坎迈低头看着牌子,有感而发:“人类这种生物,和朝开暮谢的花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须臾时光,就从一个穿开裆裤的幼齿变成拄拐的老叟,想想真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