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师父的正确姿势》锥子

17、暗室可欺（十二）

　　朱淼颇爽快：“说来听听？”迈步走向褚师瑜先前踩踏的凳子。

　　吸血鬼露出满意表情：“我的要求也不多，无非就是最起码的衣食住行。”

　　看着吸血鬼像个殷勤的狗腿子，亦步亦趋跟在朱淼身后，褚师瑜觉得很碍眼，口气烦躁：“说重点。”

　　吸血鬼白了他一眼：“四季衣裳，一季两套，手工定制。”抬手理理领口的蕾丝，“就像我穿着的这种款式就行，至于颜色方面，我最喜欢的是和自身能力比较搭调的紫色，其次是红色和黑色，白色也将就——”一声怪叫，“呔，你干嘛？”

　　头也不抬的朱淼，揪着吸血鬼看上去不是一般贵的骚包长袍，擦擦凳子坐下来。

　　吸血鬼：“你——”

　　眉开眼笑的褚师瑜截过话茬：“整天躺在棺材里的家伙，要什么四季衣裳？”嘴角一撇，“再者说，我还不信了，为了点儿拆迁补偿，就去悬赏清理你这祸害的朱家人，有那闲钱一年给你买八套定制寿衣？”

　　吸血鬼狠狠地瞪了褚师瑜一眼，转向已经坐到凳子上的朱淼：“蛰伏期间，我可以九天用一餐，但要是做些耗体力的事，那可就不行了，不过鉴于你身体还有点虚，就暂定一个月喂饱我两次——”勉为其难叹口气，“哎，余下时间，就用其他动物或者人类鲜血代替吧！”

　　“啥？”褚师瑜略显激动，“我辛辛苦苦喂了这么久，都没能把他养胖一点点，你居然想吸他的血？还打算要吃饱？你咋不去想天上掉金砖，正好落你脑瓜子上面呢？”

　　“你当我傻么？”忍无可忍的吸血鬼终于回应褚师瑜。

　　“哈？”褚师瑜斜视吸血鬼，“难道同一个套路上当两次的家伙还能算聪明的？”

　　吸血鬼丢给褚师瑜一个“不跟你这没素质的乡巴佬一般见识”的眼神，舌尖探出来，舔舔嘴角：“这是地球的土著生物中找不到的极致美味，给点金子就换，还真是鼠目寸光啊！”

　　褚师瑜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以为自己是‘有钱难买我乐意’的美食家，其实和‘四害’之一的蚊子没啥区别——吸得都是血，还能品出个酸甜苦辣咸？”兔子血和朱淼血又能有多大差距？

　　吸血鬼这次没有回嘴，而是转向朱淼：“哎，真不幸，侍奉你的这只家伙居然是个碎嘴子。”用左手小拇指挖耳朵，“嘚吧嘚的伤耳朵，你到底是怎么忍受的呀？回头咱们还是换两个省心的仆人吧，我清净惯了，可受不住这种聒噪货。”

　　褚师瑜：“……”还没咋样呢，就想给他师父当家做主，真要让这鬼进了朱淼的门，那还得了？

　　朱淼看了褚师瑜一眼，对吸血鬼说：“小徒素来省心。”

　　听到朱淼这样说，褚师瑜感觉肝火略消。

　　吸血鬼看朱淼的态度，顺坡下：“那好吧，那家伙的问题我们日后再说，还是先谈我的条件，衣食说完了，还有住行。”

　　褚师瑜是个往人伤疤上撒盐的好手：“不过是条遭人驱逐的丧家犬，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吸血鬼选择听而不闻，微笑面对朱淼：“鉴于你大约没什么准备，所以我也不就不强求住处比我这改建了六百年的地宫大，但至少宽敞整洁，足够舒适。”伸手撑住石椁，给了朱淼一个椁咚，“椁顶坏了，给我修复好以后，再找八个模样周正的轿夫，把我抬到你家去。”

　　褚师瑜拿桃木剑去劈吸血鬼撑着石椁的那条胳膊：“离远点！”

　　吸血鬼躲过褚师瑜的攻击，斜视他：“怎么，你小子还护食儿？”

　　“什么食儿，这是我师父！”褚师瑜站到朱淼和吸血鬼之间，“八抬大轿？”怪笑两声，忍不住继续怼他，“你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嫁人呢？”

　　吸血鬼选择无视褚师瑜，权当他在放屁。

　　坐在凳子上的朱淼掀掀眼皮：“就这些？”

　　吸血鬼笑逐颜开：“就这些！”

　　褚师瑜转身去看朱淼：“师父？”

　　朱淼站起身：“嗯，等着吧。”抬手拍拍褚师瑜肩膀，“小瑜啊，你代为师出去迎接一下贵客。”

　　褚师瑜不问贵客是谁，他只纠结：“那玩意儿在这里造次了六百年，您老不把他分尸也就算了，还听他满嘴跑火车，准备满足他的无理要求？

　　结果在褚师瑜心目中的形象刚高大起来没多久的朱淼，居然很没骨气地说：“毕竟价值三百万嘛。”

　　褚师瑜：“……”所谓吃货，就是别人不为五斗米折腰，而他则是一顿饭就能收买的——何况三百万，够吃好几回满汉全席了！

　　算了，他师父至少不像他先前以为的那样一无是处，还是很能打的，老不死的吸血鬼都给拿下了——呃，虽说是对方没脑子被套路，但这种事，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

　　自我安慰完毕，褚师瑜把桃木剑递还朱淼，遵师命去冢外迎接贵客，发现来人竟是仅有一面之缘，却令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的眼镜神父，不对，不是神父是债主。

　　但朱大猫之前刚说过这家伙手下人多，用不着他出头，这咋又亲自到场了？

　　褚师瑜止步在冢门口，看着神父走过来，这次两人没有擦肩而过，神父在褚师瑜面前站定，露齿一笑：“你好，我是雅克斯·莫克·佐克。”朝褚师瑜伸出手，“小猫儿的老朋友，你可以叫我雅克斯。”

　　无论是神情还是语调，都恁般温柔，完全找不出朱淼口中那个威胁他，要是不还钱，就剁碎他喂藏獒的残暴模样，再加上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平和易相处的态度……整体来说，第二次见面，这位型男帅哥真的刷新好感度。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褚师瑜没去握雅克斯伸过来的手：“小猫儿是指家师？”他自己也管朱淼叫朱大猫，这是在明知故问。

　　碰了软钉子的雅克斯也不觉尴尬，落落大方收回手，不答反问：“很像不是么？”

　　是有点……褚师瑜把表情绷紧：“不过我听家师的意思，你们并不是什么朋友，而是单纯的借贷关系。”嘴角露出冷笑，“貌似你还说过，要是他不还钱，就让参与过天葬的大天狗伺候他？”

　　雅克斯摊手：“时代不同了，人类已经做到让猫狗友好相处，只可惜我们家这只小猫儿，他思想还停留在解放前。”

　　褚师瑜捕捉到一个字眼：“你们家？”

　　雅克斯选择略过这个问题：“总感觉和你似曾相识——”上下打量褚师瑜，“对了，2013年春节前后，你在哪儿？”

　　没料到雅克斯有此一问，褚师瑜怔了怔，皱眉想了想：“受了点小伤，在住院。”

　　雅克斯挑眉：“当真是小伤？”

　　褚师瑜眯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雅克斯摇头微笑：“没什么。”又说，“还是进去吧，别让小猫等到不耐烦，一不小心在那馋鬼身边睡着了。”说罢迈步绕过褚师瑜，向冢内走去。

　　褚师瑜心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打个激灵转身跟着走进冢内。

　　迈进墓室，褚师瑜首先去看朱淼，还好，人还是饱满的囫囵个儿，虽然抱着桃木剑坐在那儿打盹，但没出现缺胳膊少腿被吸干的情况，而看那只左右乱窜的吸血鬼，令褚师瑜联想起觊觎唐僧肉，却被孙悟空画圈挡住，苦于无法得手的白骨精。

　　雅克斯没出声，径自走向朱淼，越过吸血鬼的时候，褚师瑜仿佛听到薄冰碎裂声，还有一层恰似扬起的碎雪经阳光一耀，呈现出的点点晶亮，雅克斯微微弯腰，伸手探向朱淼前额。

　　平心而论，此情此景，再加上那么好看的两个人，可以说这幅画面简直美爆了，但对于身为旁观者的褚师瑜来说，他只感觉堵心：“妈的，这是老子含辛茹苦投食养活的，你们一个个的，半点力气都没出，怎么腆脸又要吃、又要摸的？”

　　就在雅克斯的手即将贴上朱淼前额之际，朱淼抱着的桃木剑倏地向上，剑尖搪住雅克斯手心，朱淼慢半拍地睁开眼：“我没事。”

　　雅克斯镜片亮了一亮，收回手，背到身后：“那就好。”

　　朱淼将桃木剑从自己脸前移开，抬头看向雅克斯，没心没肺地笑笑：“这点小事，还劳你亲自出马？”

　　雅克斯也笑，一脸的温和慈爱：“毕竟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又是第一次，遭遇的还是相对来说比较棘手的家伙，我要是不亲自过来瞅瞅，怎么能安心呢？”

　　朱淼点点头：“这话说的——嗯，好听。”站起身，剑尖一指背靠石椁，像小学生罚站一样服服帖帖立在那里的吸血鬼，“货在这，你检查一下，要是没问题咱们就清账。”

　　雅克斯给朱淼面子地扫了吸血鬼一眼：“嗯，确实是奥坎迈。”又将目光转回朱淼脸上，“你打算怎么清账？”

　　朱淼干脆利索：“货提走，钱留下。”见雅克斯不吱声，朱淼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按先前约定的扣吧。”视线飘忽，余光刮到褚师瑜，眼睛又亮了，“不过我现在收了徒弟，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你得给我多留点。”

　　听了朱淼的话，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的褚师瑜，偷眼去看雅克斯，他仍然笑着，只是那笑容隐隐透出一丝狐狸成精的味道：“小猫儿，你大约是又犯了不好好审题的错。”

　　朱淼：“嗯？”

　　雅克斯：“这条悬赏是让你来毁灭吸血鬼，而不仅仅是将麻烦降服，然后丢给我。”

　　“毁灭？”朱淼扭头去看吸血鬼，表情有点小纠结，“好像不太容易。”

　　差不多快把自己挂石椁壁上的吸血鬼听了这话，不安插嘴：“什么提货，什么毁灭？扯犊子呢？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朱淼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只是让你说来听听，又没说会照办。”

　　吸血鬼呲出尖牙：“你耍我？”

　　朱淼坦诚相对：“这叫安抚。”

　　吸血鬼：“？”

　　朱淼耐心解释：“养牲畜的都知道，过度惊吓会导致牲畜卖相不好，要不上好价钱……”和善一笑，“而且现在这个年代，不管干什么都讲究人性化。”

　　吸血鬼在沉默中爆发了：“屁得人性化，朱淼，你丫清醒一点，搞搞明白，自己压根就不是个人好么！”

　　但朱淼已经不理他，再次转向雅克斯：“我想过了。”

　　雅克斯：“什么？”

　　朱淼认真起来：“你是个商贾，生意经耍得溜，知道什么样的买卖不会赔钱。”

　　雅克斯：“所以？”

　　朱淼朝吸血鬼努了努下巴：“你看他那张脸，唇红齿白，貌胜好女，据说非常符合时下人类的审美，你把他倒手卖掉，肯定赚一大笔钱。”

　　雅克斯摸下巴，一双眼睛隐藏在反光的镜片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提议不行，朱淼又换一个：“卖不出去也没关系，要知道这可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活体古董，比埃及木乃伊可珍贵多了，你把他稍微打扮一下，装进玻璃棺材里，联系一家展览馆，收取门票也不错。”

　　雅克斯嘴角翘上去，但还是没回话。

　　不死心的朱淼再接再厉：“人类从几千年前就开始研究长生不老的办法，要是实在卖不出去，又没人看他，你就把他送去研究机构，解剖看看他的身体结构，嗯，保存的好，还可以反复使用。”

　　褚师瑜：“……”人不可貌相，师父不可斗量。

　　吸血鬼：“朱淼你个禽兽！”

　　雅克斯：“既然这么多好处，为什么不考虑自己留下他？”

　　朱淼：“销售渠道很关键——我没你路子宽，留下他只能烂在手里。”

　　褚师瑜默默看着朱淼，难得他师父认真起来了，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只是说好的“人性化”呢？当着“牲畜”的面这么说，真的好么？

　　雅克斯笑容亲切：“小猫儿，你有没有想过，奥坎迈来这里已经六百多年，随便干点什么，也不至于像你一样一无所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