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三章 ...

  •   “我师父本想一辈子守住这个秘密,但他也明白,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这个孩子早晚会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从小告诉他,学会如何去爱人,远比学会如何去杀人更重要。”叶开举起手里的那块带着血迹的布,“这是当初,我出生时包我的襁褓,是从花白凤裙子上撕下来的,你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拿着这块布,去问她。”
      傅红雪拍开叶开的手,睁着双眼却又不知道往哪儿聚焦,他好像随时要倒下却又顽强地站着,“我不信,你在胡说什么?你骗我!你骗我!”他挥出拳头一拳拳地打向叶开的脸,“你为什么不还手?!还手!”
      “你替我背了二十年的债,这个仇,折磨了你二十年,我欠你的。”叶开用手背抹了嘴边的血,从地上站起来说道。
      “叶开,既然你才是白天羽的儿子,那么,来讨债吧!”丁白云抬着头对叶开说。
      叶开用丁灵琳的剑,在丁家庄门前的巨石上刻下“不问恩仇”四字,“都过去了,这段仇恨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们都付出了太多代价,所以没有人需要再付出什么!包括你!马空群!”
      马空群抱着沈三娘的尸体,眼里晦暗不明。
      “叶开,这里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违心,让自己吃这个哑巴亏呢!”丁白云不信叶开真的能放下这样一个大仇不报。
      “真正伟大的武功,并不是身体所修炼的,而是内心所修炼的!遭受过人生的不幸,仍期待幸福,受到过别人的背叛,仍勇敢去爱,见过世间的丑恶,仍愿意付出善意,这就是为什么他告诉我,要学会如何去爱人,比学会如何去杀人更重要!”叶开回忆着他师父的教导,又想到了马芳铃,重活一次的她也许才是参得最为透彻的人吧。
      “我在道观里焚香诵经二十载,不如你叶开一朝悟道!”丁白云凄然地笑着自己,“小李飞刀,你有个好徒弟,我总算知道为何小李飞刀不是兵器谱上的第一,却受到世人的敬仰,因为别人的刀是用来杀人的,而小李飞刀的刀,却用来救人!”
      丁白云说完口吐黑血,路小佳连忙扶着她,丁家众人也喊着姑姑围过去,此时叶开和傅红雪都空荡荡的。
      “孩子,对不起,一炷香之前,我已服下断肠散。”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路小佳抱着娘//亲痛哭道。
      “这笔债压在我心头二十年,不管我每天烧多少香,诵多少经,都散不掉它们,娘只求以自己的死,了结所有的恩怨,也还自己内心一个清净。”说完,丁白云便去了,路小佳失声痛哭。
      “我知道说出这个秘密会伤害很多人,”叶开看着傅红雪说道,“但伤害最深的人,是你。你本为了仇恨而生,这仇恨虽然令你痛苦,却是神圣的。对不起,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身世,你也有权知道。”
      “你不该告诉我这些,我宁愿我不知道。”傅红雪怔怔地往前走,他没有看叶开,也没有看身后丁家人和路小佳甚至是马空群一眼。他原来的步子很慢,但很坚定,如今却是摇摇欲坠,好像随时会倒下,不再起来。
      叶开跟上他,本打算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翠浓拉住。
      翠浓向叶开摇头,叶开看着傅红雪的背影,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都听到了……”翠浓回头看了马空群一眼,“我们应该给姑爷一些时间,还有,你去过万马堂,芳铃还好吗?”
      “……她现在似乎没办法用脸来表达情绪了,可眼神还是能看出些什么来的。”叶开想到傅红雪和马芳铃的未来,心如刀割,倘若马芳铃身体里没有生死经,那么他一定会劝傅红雪回边城回万马堂。
      傅红雪一人走在路上,除了跟在他身后什么都不知道的瘦马,他身边没有其他人。他回想着他人生过去的二十年,回想着花白凤对他的好,对他的严厉的训责,给他吃给他穿,带着他四处求医看病,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血救活他。而叶开告诉他,花白凤不是他的娘//亲,他才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叶开和翠浓跟在后面,好几次叶开都想冲过去陪他一起淋雨,可翠浓都阻止了。
      “叶公子,你知道芳铃带着那几个老仆人告诉我,我娘死的真//相后,芳铃怎么安慰我吗?”翠浓握着伞柄的手指紧得发白,“她什么都没有说,让我自己在房间里呆了一晚。”
      “傅红雪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叶开叹气,“我连马芳铃的事都不敢跟他说。”
      “叶公子倒不如想想以后怎么面对你们的娘//亲吧。”翠浓若有所思,“若是姑爷能把报仇当做报恩,也许他这辈子还能过下去,只求他不要回万马堂,芳铃能维持神志清楚不容易。”
      叶开看着翠浓有些冰冷的脸,知道她想暗地里对马空群下手,但那是翠浓的事,而且确切来说,马空群对翠浓做的,已经不能用江湖恩怨来解释了,撑起他自己手里的伞,与翠浓道别。

      酒馆的老板看着坐在角落酗酒的男人摇头叹气,他不是什么江湖人,但是他知道那个醉酒的男人是万马堂的姑爷,他得罪不起,万马堂的人已经来过,只说把他们姑爷酒钱的账送去万马堂就可以了。
      傅红雪的桌上只有几个酒壶,他酒量不是很好,只是几瓶好酒就让他醉醺醺地趴在桌上。
      叶开走进酒馆,坐到傅红雪身旁,他才有几分清醒。
      傅红雪不理叶开,继续喝着他的酒。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叶开想了很多,但是最后还是只问了这一句。
      也正是这句话,傅红雪手中的酒壶倒在桌上,他伏在桌上啜泣。叶开想像以前那样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可是手刚伸出就迟疑了。
      “我很累,我真的很累。”傅红雪脸色苍白得过分,“以前走在路上,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条离敌人最近的路,可现在走在路上,我不知道我该去选择哪一条路;以前坐在饭桌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点能马上填饱肚子的食物,可现在,我不知道我填饱肚子是为了什么;以前,敌人脚下的那块地就是我的终点,可现在,可现在这世上对我来说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终点。没有终点,永远没个终点……”傅红雪说着又哭了起来。
      “也许你已经到了终点,这又不只是一个终点,它也是一个起点。”叶开对泪如雨下的傅红雪毫无办法,只好夺过他的酒壶,“傅红雪,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你跟着我//干什么?”傅红雪双目没有以往的神采。
      “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叶开低着头,小声地说。尽管叶开说的声音小,但傅红雪还是听见了。
      傅红雪定定地看着叶开。
      “咱娘。”叶开鼓起勇气说道。
      “咱娘……”傅红雪好像找到了一个目标,眼睛渐渐有了焦点。
      叶开有马芳铃给的新的万马令,他和傅红雪可以快马加鞭地赶回迦兰山,一路上叶开都在小心翼翼地算着时间,他可以再拖延些日子,等马芳铃生产,然后告诉傅红雪真//相,合他们二人之力也许能制得了马芳铃,阻止她自杀。
      不过现在马芳铃的孩子满打满算勉强能称作六个月,距离生产还是有一段时间。叶开看了一眼身边的傅红雪,突然想到自己其实很快就要做叔叔了,心里有些别扭。可这种感觉在他们出关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畏惧,他害怕见花白凤了。
      “红雪,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看见傅红雪,花白凤十分欣喜。
      “我答应过您,一定会回来见您的。”
      “你爹的仇人!都杀死了吗?”却没想到,花白凤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
      “杀了。”傅红雪眼神黯淡下来,显得很落寞。
      “马空群呢?马空群死了吗?”花白凤又问。
      傅红雪低下头并不回答。花白凤以为傅红雪是默认,眼里充满了狂喜的泪水,她痛快地大笑,“天羽,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替你报仇了!你可以含笑九泉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花白凤回过神来,抱着自己的儿子,慈爱地拍着他的背,“红雪,真是娘的好儿子!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爹报仇的!你爹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自豪的!你杀了马空群,没有辜负娘这些年对你的养育和教导。”
      傅红雪并没有开心的样子,他问:“娘,我小时候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花白凤不解。
      “我只是最近总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罢了。”
      “是啊,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娘带你四处求医,可他们都说你没救,你好几次差点儿死了,可我不能让你死,你是天羽的遗腹子,白家不能无后!自从你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你身上就背负着一种责任,一种使命,一定要替天羽报仇!”花白凤感慨地说,“你今天就替他报了仇了,我真的很开心,我用我的血给你换了七七四十九天,你终于活了下来,太好了。”
      “娘,你救活了我,只是为了报仇吗?”傅红雪问出了他从小以来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的问题。
      “我或者就是为了复仇,”花白凤的笑容消失了,“这种仇恨,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动力,你就是我复仇唯一的指望。”
      “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傅红雪呆呆地说,他真没想到花白凤真的把他当做复仇的工具而已。
      “这是你的杀父之仇,你能有什么想法?”
      “既然如此,当初你还不如让我死了。”
      “你说什么?”
      “二十年前在梅花庵,你在血泊中生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叶开,他才是您的亲生儿子!”傅红雪又难过又失望,“当年他的师父李寻欢得知马空群集结了十三个杀手要去梅花庵杀我爹,他想去救他,结果迟了一步,我爹死了,他知道您一定会让你们的儿子去复仇,所以他就找了一个患了绝症的孤儿替换了您的亲生儿子。”
      “你胡说!”花白凤震惊之下打了傅红雪一耳光。
      “我没有胡说!”傅红雪感觉到他从未有过的清醒,“我,就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本可以,可以安安静静毫无知觉地死掉,可你偏偏要救我,逼我练最难最苦的武功,逼我记住最深最重的仇怨,你让我的血液里充满了仇恨,我就连呼吸都带着仇恨的气味,从小到大,您对我是那么的严厉苛刻,我甚至都没有见过您笑过一次,我记得您一次又一次地形容梅花庵的惨状和满地的鲜血,就连我的名字傅红雪,都充满了血腥之气,我那么想讨好你,取//悦你,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只要你有要求,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傅红雪想到了马芳铃,想到了他们那个无缘的孩子,眼泪一滴滴地滚落。
      “可是这一切都是个笑话,我根本就不是您的亲生儿子!而你,也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复仇的杀人工具!”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花白凤知道了真//相,面对傅红雪的心声,她几乎在崩溃的边缘,“这都不是真的!”
      叶开慢慢地走近,“他说的是真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