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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44 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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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二)
夜半时分,月朗星稀,人声寂静。
方夜已经回来了,说是已经告知了庚辰,慕容离默默点头,本想再看两页书就睡,可是如今心绪繁乱倒是什么也看不进去了,于是也就弃了书卷,一个人枯坐,晃了一眼却看到方夜也没有去睡,便说:“我心里乱,还不想睡,你先去休息吧。”
方夜摇摇头:“我还是陪着少主吧,要是少主不想见人,我就去门口守着。”
面对如此耿直的方夜,慕容离也没什么法子,干脆让他取来棋盘,教他下棋打发时间算了。
纵横经纬之间,黑白交锋,方夜也学过围棋,不过也就是算是勉强入门,这些玩意儿他十下九输,唯一赢得那一局还是旁人让他的。
跟自家少主下棋,他还真有些压力,只能走的更加谨慎,每每放一粒子需要想上许久,慕容离却安慰他道:“莫要如此瞻前顾后,不过一局输赢罢了,只管落子就是。”
得了慕容离的安慰,方夜放开了不少,倒是比之前下的更好了些,若是没有后头那事儿的话,怕是两人能下个通宵。
两人下到第三盘开具,方夜耳朵一动,也来不及同慕容离说什么,猛蹿起身直逼窗边,只是分秒长剑已经出鞘刺了出去,而那头翻窗进来的人也是一挡,刀兵相撞之声差点没把一个院子的人都给吵醒。
“庚辰?!”到底是慕容离眼神好一眼认出跳窗进来的人正是庚辰,方夜这才定睛去看,确定是自家师兄之后讪讪收了剑,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师兄,这三更半夜你也不打个招呼就来,可吓坏人了。”
庚辰利落的跳进屋内,没好气地瞥了方夜一眼:“我刚进来你就戳一剑,亏得我挡得快,要不身上多一血窟窿!”
慕容离听他们两人拌了几句嘴,也不打断,只问庚辰:“可是执明找我有事?”
庚辰抽了抽嘴角,抬了抬左手,这时两人才注意到他手上竟然还提着一个食盒。食盒放在桌上,里头就摆着一个粉彩细瓷小盅,打开是一碗粉润晶莹的桃胶冰甜,这东西虽然做的精致,但也不过是瑶光寻常的解暑之物,慕容离看了看羹汤再看看庚辰,实在不明白执明又抽的哪门子疯,大半夜特意让庚辰给他送碗甜羹吗?
“执明国主说不知明日少主是否得空,他想见少主一面,还是老地方。”
原来如此,慕容离心想,可是还是不知道不过是传句话罢了,怎么还带了食盒过来呢?只好带着疑惑看向庚辰。
庚辰默默鼻子,一脸的尴尬:“我去传话时执明国主正在用羹,听闻我要过来找少主,说什么也要我带一盅来给少主吃,说遖宿吃的太差,如今在瑶光可要好好补补。”
“噗!”方夜没忍住笑出了声,慕容离瞅了他一眼,他赶紧背过身却始终止不住笑意。不敢出声,人却笑得只抖。
慕容离本来倒是还一副清冷模样,最后也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让庚辰回去传话说他明日定到。
待庚辰离开,方夜上前掩好窗,回到桌案前看着那一盅桃胶冰甜掩不住地笑:“这执明国主当真有趣,不过也真想着少主,那少主就快吃了吧,也不算辜负了国主心意啊。”
“你先去睡吧,我吃完了自也就去睡了。”慕容离轻咳一脸,敛了脸上笑容,淡淡吩咐。
方夜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一般,偷摸着吐了吐舌头,把食盒一收回自己屋里去了。
慕容离拿勺子搅了搅那甜羹,勺了一口放入口中,桃胶、雪莲子都熬得软糯粘稠带着丝丝香甜,只混在里面的百合透着一点清苦滋味,这羹还用冰镇过,入口凉爽,的确很清凉消暑。
望着碗里甜羹,慕容离一手扶额无声笑了,笑容无奈又透着些甜蜜,就像这碗羹汤一样纵然又一丝苦涩但更多的还是甜。
第二日,慕容离让方夜去买些香烛冥锭,穿了一袭黛色常服,又将幂篱戴上,告诉毓骁他午后要出去一趟,毓骁看见方夜手中做了些遮掩的香烛,大约明白了他要去何处,自然不会多说只说让他早些回来,慕容离没有答话,只沉默着上了马车。
进山的路还是那样的不好走,地方也还是那个地方,如画风景,只原本清冷的竹屋却多了些烟火气。
真真的烟火气。
当一股股浓烟从竹屋里飘出来的时候,慕容离除了震惊实在也找不去其他情绪了,直到一阵鸡飞狗跳,执明和莫澜从竹屋里冲了出来,两人脸上跟花猫似的,一块黑一块白,扶着外头栽的树咳嗽个没完。
“王上?!”慕容离紧赶几步冲到执明身边,一边拍着背给他顺气,一边让方夜赶紧去屋里头看看,别真把屋子给点了。
执明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莫澜则直接坐在了地上,一脸的想不开。
方夜从屋里头捂着口鼻出来,烟已经小了不少,他挥了挥手想要赶跑面前的浓烟,一言难尽地看着慕容离:“少主,没事儿,大概是国主和侯爷不懂怎么生活,用了湿的柴火,并并没有烧起来,属下已经把灶膛里的灰都掏出来了,散一会儿就没烟了。”
慕容离看了看这从来没下过阳春水的君臣二人,把执明扶到一旁坐下,问道:“怎么要王上亲自生火?庚辰呢?还有小胖?”
执明没有回答,只拿手背去擦脸上的灰,只手上一手的灰,反而越摸越脏,慕容离赶紧制止了他这自我糟蹋的行为,让方夜去打了盆水,拧了帕子给他脸上手上都擦洗干净,不禁埋怨道:“王上也真是的,我统共就见了您两次,每次就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执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只看着慕容离笑。
正这个时候庚辰和小胖也回来了,手里有的抱着木柴,有的抱着鸡蛋等物,慕容离看见他二人心头却不由火气,当下斥责:“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只留下王上和莫郡侯两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两人瞧见执明和莫澜这样狼藉的模样,也不敢辩解,只能站在原地听慕容离训话。
“阿离……”执明拉着他衣袖轻轻摇了摇,“你别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去找些东西的,原想着生火简单,没想到弄成这样,你别生气了,啊。”
慕容离回头狠狠瞪了执明一眼,张了张口想要说他一句,但最后全都咽了回去,再回头去看庚辰和小胖也不再疾言厉色:“去把东西都放好吧。”
两人忙不迭赶紧跑了,慕容离从不轻易发怒,往常虽不好亲近,可也只是清冷,但刚刚突然发作,当真让人心有余悸。
慕容离想起刚才两人手上拿着的东西,又转头去问执明:“王上是想自己做饭?”
“嗯!”执明肯定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特意加了一句,“亲自做!”
慕容离叹了口气,把执明拉起来,一起进了厨房,这时候里头的烟散的差不多的了,只是空气里还有些呛人的味道,慕容离认命拿起一些干柴,折了折塞进灶膛,接着用稻草引火一并塞进了灶膛,最后用火钳捣了捣,火很顺利的生了起来。
转头对上执明一脸的惊叹,慕容离哭笑不得地笑了,点了点执明的额头:“你呀,真是王上,什么都不懂!”
执明吐了吐舌头,倔强地说:“本王本来就是王上嘛!”
深深看了执明一眼,慕容离也没再说什么,转而去看小胖他们买来的食材,问执明:“王上准备做些什么?”
执明却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然后推推搡搡将他赶出了厨房,又把才梳洗干净的莫澜,在一边的庚辰小胖都叫了进去,末了还从慕容离来了一句:“本王说了要亲自做,阿离等着吃就行了!”
慕容离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厨房里那闹闹哄哄的样子,深觉今天这顿午饭怕是吃了会要命。
不过他很快就认命了,招呼着方夜一道去山林里打几只兔子,等会儿要是饭不能吃好歹也有东西可以充饥。
只是等他俩在林子里逛了一个多时辰,拎着两只野鸡回来的时候,天权王说的饭还是没做好,慕容离无奈只好接着等,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日头都西斜了,刚还一脸的黑的莫澜又揣着一脸白过来请他进去用膳了。
一进屋慕容离就看见那小桌上摆着的一碗面,上头飘了几根是青菜还卧了个荷包蛋,慕容离这才陡然想起还有几天就是自己二十岁的生辰了,这个日子连他自己都忘了,可执明却偏偏记得。
“阿离,快来吃。”执明冲着慕容离招手,一脸的欣喜期待。
慕容离一步一步走到桌边,明明只有几步路,可是他却觉得很长,直到被执明按着坐下,又往他手里塞了筷子,慕容离才回过神,看着执明却没有马上动筷子,执明却急的很:“阿离快吃啊,一会儿面就坨了,快吃快吃。”
夹起一筷子面放进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把盐罐子打翻了,面咸的都齁了,青菜没煮熟不过嚼吧嚼吧也就吞了,荷包蛋里头还混着蛋壳,一面煎的有些焦都发苦了。
这碗面真是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难吃,慕容离这样想着,可是他还是把它全部吃完了,吃的干干净净,因为这碗面又比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
“阿离,好吃吗,本王做坏了好多碗啊,就这碗看着还不错。”
慕容离不忍心打击他,点了点头,执明见状立刻得意起来,一劲儿地问慕容离面怎么样,慕容离好不容易把面嘴里的面给吞进肚子里,轻咳一声,哑着嗓子说:“王上,给我倒杯水。”
连灌了三大杯水,慕容离才觉得嘴里味道淡了不少,执明却担心地问:“阿离,是面不好吃吗?”
“没有,就是咸了点儿,我口淡。”慕容离默默喝着第四杯水,面上半分不露。
执明这才放下心来,挨着慕容离坐了,才要说话,肚子却咕噜叫了一声,执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王上还没吃?刚才我和方夜打了两只山鸡,这会儿估摸也该烤好了,我去拿只进来。”说着慕容离就要起身,却被执明给拉住了。
“阿离等会儿,本王过会儿再吃!”执明从身后摸出个精致的木盒,放在身前,摸了摸又赛到慕容离怀里,“阿离先看看本王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慕容离面上微赧,低着头轻声说:“王上已经给了最好的了。”
只是这句执明却没听清,反而鼓动慕容离赶紧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慕容离也就顺从地打开了,只看见盒中之物的刹那,慕容离神色变了变,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执明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神态不佳,当即就生气了,不过不是冲慕容离:“阿离是不是不喜欢?都怪那莫澜,这么些小事都办不好,还害的阿离不高兴了!”
“阿离……莫要不高兴,你若不喜欢砸了就是,等本王回了天权亲自去库里挑最好的给你送到遖宿去,好不好?”执明软语哄着慕容离。
慕容离却飞快擦去眼角一点晶莹,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喜欢,只是没想到王上会送我这个。”
那精致木盒中摆着一个白玉发冠,用的是上好羊脂玉,雕琢精细,温润非常。
执明揽过他的肩膀,笑道:“当然要送这个啦,今年阿离正好满二十岁,当加冠才是。只是这里简陋,要是在天权,本王肯定要给阿离办一个盛大的加冠礼,让所有人都为你庆贺!还有这发冠,去年本王就让工匠给你准备了,想着今年你弱冠可以用的,若早知道这次你也来瑶光,本王肯定要带来的!才不会拿这个便宜货敷衍你呢!”
听到执明说这个价值千金的羊脂白玉冠是便宜货,慕容离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指轻抚过那白玉发冠,他没想到执明尽然一直算着他的生日,甚至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他的及冠礼了。
他还以为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记得了,因为连他自己都忘了……
可若是双亲还在,瑶光还在,那他的及冠礼定也是十分盛大的。
“王上。”慕容离抬眸看向执明,将手中木盒往他面前递了递,“可愿为我行加冠之礼?”
“今日?!可是今日离你的生辰还有些时日啊……”
“无妨的,再说除了王上谁还会记得我今年弱冠,可以加冠了呢。”
“若……若是阿离愿意,本王自然愿意啦!”执明轻快地从慕容离手中接过了木盒。
加冠之礼其实十分繁复,但今日慕容离只跪坐地下,黛色衣衫若花瓣般铺开,他柔顺地低着头,露出颈后那一截细白,与墨发相映。
执明有些紧张的除下慕容离原本额发饰,再亲手给他戴上那白玉发冠。
慕容离只听到执明清朗又带着些低沉的声音自头顶缓缓响起:“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慕容离双手相叠,俯身下拜,第一次,对执明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