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策》萧芜苧

66、第 44 章（一）

　　第四十四章（一）
　　穿过西水门，一直到龙津桥，一直往南，有路过一条喧闹街道，在一个叫梅家铺子糖水铺子往右拐进入一条青石小道，人就渐渐少了起来，越往里走就越冷清，直到一个四岔的巷子口往北第三个门门口，慕容离抬手敲了敲显得有些旧的木门，不消一刻门从里头开了，方夜从他手上接过食盒把他迎了进去。
　　“以后这样的事情让属下去就是了，何必少主自己跑一趟呢。”方夜跟在慕容离身后，接过慕容离脱下的幂篱。
　　毓骁听见声音也从房中出来了，到瑶光也快要半个月了，虽然慕容离并未禁止他出行，可是他也清楚不要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扎，出门透气也就是巷子外头的那条街，逛了半个月，凭他怎么大的街，也都逛了个遍。
　　他们住的地方是慕容离安排的，不算什么太好的地方，三教九流混杂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富贵地方，只住的这里还算僻静，没什么事情发生。
　　“侯爷，先吃饭吧，吃完我有事同你说。”
　　看着慕容离肃穆的神情，毓骁有些愣怔地应了一声。
　　这半个月慕容离去了不少地方，但极少带毓骁出门，毓骁也缠过他几次央求着要带自己出去，结果不是去郊外巡视一圈，遇到人就问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是一整天的带着幂篱在城里逛喝上一肚子茶，只瑶光这里方言毓骁听不太懂，出了一整日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几次下来就不愿意再出去了。
　　他不出去慕容离也不管，每日依旧自顾自的出门，时常是清晨就出了门，要到夜半才会回来，两人可能几天都碰不到一次，毓骁可以明显感觉出自从到了瑶光之后慕容离对自己的疏远，他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身边两个护卫也有在他面前说慕容离不善之语的，通常都会被他训斥一顿，可是今日慕容离突然摆出有事相商的架势，倒是让他有些无措。
　　这餐饭吃的极快，无论是刚阻止了自己师父莽撞之行的慕容离，还是因为慕容离一句“有事”变得心事重重的毓骁都没有什么胃口，所谓吃饭也不过随意扒了几口，就撤了碗筷，一人面前一盏清茶，摆出了谈事的样子。
　　“阿离有何事要说？”
　　“天璇王陵光还有天权王执明都在赤谷城内。”
　　慕容离不说则以，一说就把毓骁给震懵了。
　　半晌回神，毓骁把脑中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才斟酌开口：“你说天璇王和天权王都在赤谷城？这不可能啊，陵光的仪架还未到瑶光境内，还在天璇边境呢。还有天权王……”
　　“我并未胡说。”慕容离饮了口杯中茶水，看向毓骁，“我虽不识得陵光，但是我识得天璇大内所用的雁翎刀，最近赤谷城中常有佩戴此刀者出入。而近日我在城中看到了天权嘉成郡郡侯莫澜以及天权王身边侍从，他们与我在天权十分熟识，我不会认错的。”
　　慕容离没有再说下去，毓骁也不需要他在说下去了，配戴雁翎刀的天璇侍卫，还有天权郡侯，这二者同时出现在赤谷城，所表现的意思实在再明显不过。
　　毓骁凝眉低头沉思：“天璇王和天权王在赤谷城会面了……”
　　“意思已经昭然若揭，这两国国主此时同聚于赤谷城中，只会是如何结盟对付遖宿。”慕容离神色清冷、语气冷峻。
　　“此时需要尽早告知王兄知晓才是！”毓骁一拍桌案，就要叫身边护卫送笔墨进来。
　　慕容离却制止了他：“ 此时传信不是什么好主意。陵光仪架再慢也会马上进入瑶光境内，我们需要在此之前离开瑶光，不然各处盘查收紧，我们就走不掉了。”
　　“阿离的意思我们这几日就动身？难道不再留下些时日探查他们到底商谈了些什么吗？”毓骁觉得如今就走实在有些早，不如再留下些时日探查一下两国结盟的具体内容为好。
　　慕容离心中冷笑，心想难道他要说他对天权提出的条件一清二楚，但就是不告诉你吗？
　　“侯爷，商谈结盟是何等秘密之事，我们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是打探不到的，除非他们商谈之时我们就在旁边，如何也不可能。既然如此，留在瑶光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若是你的身份被发现，被俘成囚，你要王上割让多少城池去换你？”
　　毓骁被慕容离说的半晌无言，只还有些不甘心，但细想慕容离话的确没错，最终点了头。
　　“我今日已经去采办东西了，侯爷也收拾收拾，这两日估计就要动身。”慕容离见毓骁同意了，也不再多话，叮嘱了一句就告辞了。
　　回到自己房间，方夜不解问他：“少主，这两国结盟是机密之事，你如今告知了宣城侯，他必定会告知遖宿王，那遖宿王岂不就提前有了准备？对天权不利，似乎不是少主的初衷。”
　　慕容离宽下外衣，换了一身家常的雪绫缎子倚着凭几看向方夜，微笑着点头：“知道动脑子了，不错。”
　　方夜红了脸尴尬的挠挠头：“属下瞎说的，少主若听着不对，只当没听到就是了。”
　　慕容离抬手指了指：“坐下说吧。
　　方夜依言坐在了慕容离对面，样子显得有些拘谨，慕容离见状轻笑一声：“你说的没什么不对的，若是告诉了毓埥天权天璇两国结盟之事，他的确会心生警惕，甚至出手破坏。”
　　“那少主为何？”方夜更不明白，若说慕容离是九窍玲珑心，他觉得自己只怕是一窍都没通，天生便是个蠢笨的。
　　“方夜你在遖宿也呆了不少日子，觉得遖宿国内如今如何？”慕容离没有马上回答方夜，反而问他。
　　方夜倒也真认真思索起来，半晌才犹豫着说：“看着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实则危机重重，难以自顾。”
　　“你这不是看的很清楚嘛。”慕容离夸赞道，随即却又敛了笑意，露出些许冰冷寒意，“如今遖宿看似势大，实则不止天玑天枢未曾真正纳入掌中，朝中因为西征之时闹得不可开交，毓埥就算有心想要算计，也只怕自顾不暇。”
　　“更何况，天权天璇结盟一事早晚要公布于众，一旦陵光与执明谈妥大体的条件，天璇必定会先一步把两国结盟这个消息昭告天下，故而此事毓埥终归要知道，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方夜仿佛领悟一般地点点头，可是随即又有了新问题：“可是为何天璇要将两国结盟一事弄得这般大张旗鼓呢？若是暗中进行，岂非可以打遖宿一个搓手不及？”
　　慕容离瞅了方夜一眼，掩唇笑了，他真不知道该说方夜什么好，是说他单纯呢还是说他不知事儿呢？
　　大约是察觉到了自家少主笑里的无可奈何，方夜也知道自己大概又问了一个蠢问题，低着头不说话了。
　　“所谓暗中结盟，肯定是有所图谋，而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二者联合的关系，从而可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你看如今，天璇还有同遖宿一战之力吗？纵有，天璇遖宿之间还隔着山隔江，而若是从其他方向走，不是攻打天枢就是攻打天玑，而这二者与天璇之间还隔着钧天旧土，天璇若想要毫无后顾之忧的攻打，那势必要先将通往这两国之路牢牢占领。可是如今的天璇，早已不是四年前了……”
　　“少主的意思是，天璇国力弱，如今天璇王不会选择和遖宿硬碰硬，是不是？”方夜细细听着慕容离所说，自己想了又想才说出一句。
　　慕容离“孺子可教”般的点点头，面上神色也轻松了一些，接着说道：“天璇是想用两国结盟一事震慑遖宿，让毓埥暂时打消西征的想法，留给天璇休养生息、蓄力一战的准备。毕竟，若是大军压境，天璇首当其冲，天权毕竟有昱照山，遖宿一时也不会选。”
　　“天璇、天权、遖宿，这三国此时都不宜开战，两国的结盟会推迟遖宿的脚步的，也会让三国获得难得安宁，但这一切……都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慕容离微眯了眼睛。
　　方夜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想到另外一件事：“那要是遖宿王执意西征呢？少主的计划是不是就破了？”
　　“那就让他动不了不就是了。”慕容离语气难得轻快了一些，“给他添些乱，让他无暇他顾，自然西征之事也就只能作罢了。”
　　方夜听完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吐了吐舌头，只觉得他还是做他的侍卫吧，就这些东西除了苏先生可以同少主说上几句之外，其他人估计听着眼前黑吧。
　　听了这么多，方夜觉得也够自己好几天消化的了，起身去给慕容离收拾行李，收拾着却突然想到他们还有几日就要离开，可是执明国主那里却还不知道：“少主，我们要离开瑶光之事，可要同志执明国主一声？”
　　慕容离闻言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以往清冷模样，他把玩着手中棋子低头沉思片刻：“你去找一趟庚辰吧。”
　　“好，晚些时候属下便去。那……少主可要再与执明国主见上一面，毕竟这次一别可就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何时了。”方夜看的清楚，慕容离对执明不同，明显就是用了心思的，这长久不见的思念之苦他尚且不懂，可是他只想慕容离可以开心一些，而见到执明的时候慕容离总是开心的。
　　慕容离把玩棋子的手倏然一紧，但片刻之后又慢慢放开了，他紧抿着嘴唇，语气说不出地落寞：“算了，还是不要见了，之前才跟他说了好些他不爱听的话，现在立刻就见跟像要逼迫他似的。”
　　方夜见他心情不佳，也不再开口说话了，只默默收拾着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