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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沈照炎盯着陆盛,这个男人没有往日里的轻浮不定,肆意轻慢,俊朗迫人的脸怔愣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陆盛看上去好像真的因为裴云笙在痛苦。

      痛苦?

      沈照炎在心中嗤笑着否定自己的错觉,他嘲讽着对陆盛说:“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有什么必要吗?我哥为什么去墓地你会不懂?”

      “陆盛,你不就是因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的身边是他唯一可以轻松待着的地方,你才和他在一起吗?”

      “这不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话吗?我哥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安慰他,他的喜怒哀乐被你轻松捏在手心,任你揉搓,”沈照炎没有任何停顿,他一声接着一声质问,“你说你在帮他,帮什么了?”

      “你帮到他都能只能去墓地待着了!”沈照炎指着闪烁着红灯的急救室喊道,“我哥被你帮的都快死了!”

      陆盛被质问到失了言语的能力,他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皱着眉困惑涩然地重复着说:“北山公墓?”

      “对,一整晚他都在那。”

      陆盛甚至觉得沈照炎说的话非常可笑,他都想发出笑声来嘲讽,他也这样做了——

      “哈,开什么玩笑,北山公墓有多大你知道吗?那地方方圆三公里全是墓碑!怎么可能会有人深更半夜地待在墓地一晚上!?”

      如果不是清明祭祀,北山公墓在白天都见不到几个人,更何况是晚上。

      从公墓的入口一路走到他母亲墓前要走过最少三个区域,夜寒露重,树影如魍魉,墓碑比树林更加密集,活人走在其中,入目皆是墓碑上张张惨白人头像,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

      陆盛浑身冰冷,心头悸动令他屏息轻吐才能舒缓尖锐痛楚,他不禁想起与裴云笙同眠的日子,即便有他在身边,裴云笙大多都会开着一盏小灯。

      因为他怕黑,怕一个人在没有灯光的屋子里待着。

      就是这样的裴云笙,怎么可能独自一人走过漫漫墓地,在冰冷墓碑包围下待上一整个晚上呢?

      他——

      陆盛握紧拳头,他喉间发涩,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怕吗?

      为什么要去墓地?沈照炎为什么要放任他去了墓地?

      “他不是被你带走了吗?!”

      “我送回公寓,他没有上去,”沈照炎双眼赤红地喊道,“他连自己的公寓都不想待!除了你身边他无处可去!大半夜他能去的地方,只有他妈他外婆的墓前,你满意了吗?!”

      “你以为我想承认,在我哥心中你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吗?”沈照炎用手覆面,肩臂颓然垂下,“沈家他回不去,我知道他也不是很想认我这个弟弟,所以也不愿意我陪着他,”

      “你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你心里一清二楚。”

      “我早就和你说过……别招惹他,别让他伤心,他在沈家过得够痛苦了,连你也要逼他。”

      陆盛猝然发怔,缄默失语面色僵硬苍白,薄唇冷硬紧抿,他如坠冰窟却不甘冰冷,他说出了与关渡一样极端镇定又冷漠的话语。

      “在你的口中,青砚没了我就活不了,但和他是血缘至亲的你们呢?你们对他做的一切伤害都是理所应当吗?全靠我一个去救他?我与他分开就是逼他去死,他要是真的死了难道我会开心?”

      “我明明——希望他以后的日子都平静安好!”

      沈照炎如当头棒喝,迟疑发怔,片刻之后才呐呐言语,“我们一家四口人除了各自血缘上带着联系,其他地方哪里能算一家人……”

      “你说的对,你做了最后一刀,但前面千百次的凌迟不是你干的,”

      “是我们全家所有人……”

      他发出一声毫无余力的惨笑,后退着靠在墙壁上,转而盯着急救室上红灯。

      哪来的资格去骂陆盛,这些年来,他一直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所谓得帮助裴云笙,恐怕在他哥的心中,他与父亲并无两样吧。

      沈照炎自认也没有做过什么,从发现陆盛与裴云笙在一起的时候,他瞻前顾后任由发展,一直到沈正渊出手,裴云笙与陆盛分开,这期间他干了什么呢?除了等待,就是让陆盛快些提分手。

      所以裴云笙宁可去墓碑前待着,也不愿意他在身边陪伴。

      沈照炎再一次被这个事实所打击,在他怒骂陆盛的同时也清晰地认知到,他不被裴云笙信任,是被刨除在人生之外的家人。

      如果他是裴云笙的第二选择,裴云笙又怎么可能会出事?

      向来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沈照炎,也终于有满口泛苦的时候。

      陆盛一语未发地站着,他所有的力气都好似耗尽与沈照炎的对吼中,他向来能言善辩,可今天却一败涂地。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裴云笙信任又牵挂的人,便是清楚对方一言一行是哭是笑都被他捏在手中,他心中才觉得有趣。

      决定与裴云笙在一起的时候,他如同对待一次合作般,冷静而果断地将这段关系决定了开始与结尾,他总是觉得一切都能如他计划,可到现在,不管是裴云笙还是他都失控了。

      陆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在沈照炎声声质问中,陆盛反感又迫切地想从这一团乱麻中找出一个原罪来。

      罪名是什么?沈照炎口中的罪人就是他吗?

      冥冥之中陆盛的内心一直在否认沈照炎的话,他无法接受他是造成裴云笙濒死抢救的罪魁祸首,是他不愿也不能接受的指控,所以陆盛第一时间在心中列序反驳——

      在这段关系中,他对裴云笙有过什么愧疚吗?

      没有,他所做所行都是一位最贴心的情人。

      不过是想要一段关系从你情我愿开始,到好聚好散结束,可其中一方不情愿,他就得背负上裴云笙的一条命吗?

      没必要背负,感情不是负担,另一个人的生死不是他做决定的影响因素。

      裴云笙除了他的身边无处可去难道也是他的罪过?

      在一点点的分析中,短暂的在意惶然害怕全被浇灭,陆盛镇定又冷静地整理评断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

      年幼时的约定并不能决定一生,随口的诺言如果真的可以维持永久,这世界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谎言?

      他惶恐害怕裴云笙的受伤,不过是基于对裴云笙性命的担忧,并不代表他对裴云笙有爱情。

      此时此刻若是沈照炎在病房中,他应该也会震惊,同样会害怕沈照炎的死亡。

      这是对多年陪伴交情的牵挂,并不是爱情。

      陆盛紧紧地扣住十指,他眼中颤抖闪动的光芒凝聚成清晰的亮光。

      感情真是这世上最没道理的交易条件,陆盛想着,他终于理清楚此刻心中的复杂的情愫。

      那应该是愤怒——他愤怒于裴云笙对他的爱,对他的依恋眷恋成了他们双方关系失衡后,陆盛背负的罪名。

      陆盛断言道。

      他们现在的情况是裴云笙爱他,可他不爱裴云笙罢了。

      他迄今为止的失态,是因为他害怕面对裴云笙有可能的死亡,裴云笙的爱绝对不会束缚他,他也不会为一段不需要的感情放弃他的利益。

      裴云笙不过是他一个记忆中比较特殊的朋友罢了,虽有风月,但算不了什么。

      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陆盛就这样说服了自己,他恐慌的心态重新平稳,他微微喘息着将刚才的断言当成能解释他慌张害怕的一切答案。

      与此同时,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再度传来,沈照炎率先睁大了眼睛,而后他如千万次训练过一般,随之站稳身躯,安静地候在墙边。

      沈正渊与宋文姝同时出现了,他们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保镖和各自的助理。

      两个终年冷漠好似机械般没有感情的家伙,在此时都流露出一个人应该会有的情绪,他们带着愤怒与焦急赶来,沈正渊锐利狠辣的目光扫过旁侧的陆盛,落在沈照炎的身上,他逼近着站到沈照炎跟前,阴郁声音溢出唇齿,“怎么回事?”

      沈正渊竟然在问他怎么回事?

      沈照炎猛然醒悟他刚才斥责陆盛的话有一部分是错的,裴云笙现在为什么在急救室?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陆盛,是沈正渊才对!

      沈照炎后知后觉地感到疲倦与可笑,头一次将抵触变为实质,他用手抵着额头嘲讽一笑,指着急救室,眼底燃着压抑翻腾的暗火,“您来的时候没人做报告吗?我哥在里面呢,指不定就死了。”

      “啪——”

      沈照炎偏过头,捂着发痛的侧脸。

      沈正渊甩了他一个巴掌,他的动作太快,宋文姝根本来不及制止,她快步走到沈照炎身旁,指腹抚过他脸上发红痕迹,怒意冲天,“沈正渊你是不是想把两个孩子统统折磨死了才满意?!”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沈正渊亦对她充满愤怒,“这就是你对我的保证?!让我把沈青砚放出去,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哈,现在呢!他在手术台上一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宋文姝不甘示弱道:“这是意外,你对青砚做的事才是蓄意谋杀。”

      “我是保护他,他活在我的手里什么时候会遇到过这种意外?”沈正渊冷眼相对,“我能保他这一生平安,你没插手的二十年里他活的好好地,你一出手,他就得在生死关头挣扎求活。”

      “宋文姝,我也得问问你,是不是沈青砚也死了你才满意??

      沈正渊话中无尽深意,他精确狠辣地拿捏住宋文姝心中最惧怕的记忆,干脆利落地捅了一刀。

      宋文姝如他所料地败了,刚才针锋相对的气势在一瞬间被抽干殆尽,露出颓败与痛苦。

      “还有你,”沈正渊锋利的视线移到沈照炎身上,“沈青砚现在没死,他待会儿也不会死,没有什么指不定,我问你话的时候给我好好回答,别给我阴阳怪气诅咒他。”

      “我阴阳怪气?我诅咒他?”沈照炎喃喃言语,从喉间发出低低嘶哑的笑声,他猛地抬头喊道:“让他有家不能回的人不是您吗?!”

      沈正渊当然知道裴云笙是在北山公墓出的事,他怒喝道:“闭嘴!”

      “从小到大您关了他多少次!”沈照炎梗着声喊道:“那是家还是牢房啊?!”

      “我都是为了他好!”沈正渊依旧没有觉得任何错误,他指着面前的母子斥道,“你们又懂什么?我要是不管他,他早就和他妈一样疯了,是我让他这么多年平安长大。”

      “你们是想看他发疯关进病院彻底变成废人,还是在家里好歹平安的当一个正常人?”

      “……”

      沈照炎亦无言以对,他做不了这个选择。

      他辩驳的话语尚未出口,脑中便不断地浮现昨夜裴云笙崩溃哭泣的脸庞,那样的裴云笙……好似真的疯了。

      在沈照炎与宋文姝被迫沉默的时候,陆盛开口道:“可现在他没有发疯,您却已经把他当成一个疯子来对待了。”

      “清醒的被当成一个疯子来对待,比他真的发疯被关进病院更加折磨。”

      所以昨天晚上裴云笙才露出害怕又躲避的神情,他一直都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成不定时爆炸的疯子对待,真正二十年,他被当成囚犯一样关了无数次。

      “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指点我。”沈正渊根本没有将陆盛放在眼里。

      “家事不代表伯父你做的事就一定正确,”陆盛甚至感觉到几分可笑,他也是将裴云笙逼到绝境的原罪之一,此刻却站在对等的一端指责沈正渊,“更何况你做错了!”

      可在此时此刻的境况下,陆盛不能再保持沉默,听沈正渊话中的意思,他依旧会决定裴云笙的人生,甚至在这次裴云笙平安之后变本加厉,他不会再容许宋文姝插手,连沈照炎亦被防备。

      陆盛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裴云笙再被关起来。

      回忆中的裴云笙睁大眼睛,渴求期盼又执着地看向他,他努力伸长手臂却只能堪堪扣住窗沿。

      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裴云笙。

      “怕他发疯就得关着他?”陆盛深邃目光锐利冷漠,毫不犹豫地将沈正渊隐藏在他冠冕堂皇下的逼迫揭露,“恐怕不是这个原因吧?归根到底是因为他拒绝听从你的话,是因为他反抗你。”

      “而伯父你根本容不得他的反抗!”

      沈正渊面沉如水,他的双目反射出烈烈怒火,声音像是咬牙切齿磨砺而出,“你在胡乱猜测什么?!”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能活着!”

      “可是他已经快要被逼死了!被你,被我,被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要逼死了!”昨夜裴云笙的呼喊不断地在耳中响起,陆盛在急救室外终于明白他绝望哭泣中的话语——

      “他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住口!”沈正渊失态地指着陆盛,语气激烈得呵斥道:“他怎么可能会被逼死!绝不会!这就是一场意外而已!”

      “青砚还在里面抢救,沈正渊你就迫不及待在外面耍威风吗?”

      徐夫人被徐先生搀扶着走来,她眼眶微红,风骨却不弱沈正渊半分,维持着尽量平和的语气对沈正渊说,“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沈家,你要下什么命令骂什么人都回家去闹,别在这里大吵大嚷。”

      沈正渊冷哼一声。

      陆盛恭敬问候:“徐姨。”

      沈照炎也跟着打了个招呼,而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宋文姝别过脸,避开了与徐夫人的对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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