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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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急忙忙跑到仲眸屋里，入内室前，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走了进去，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他只是静静的睡着，并没听到我进来。我轻轻唤了他几声，他依然没有醒来，大抵是睡的很沉的缘故。少顷，外屋有婢女进来又出去了。我走出内室，瞧见桌上放着晚膳。坐下来，迅速地用过晚饭，漱了口，我便回了内室，怕外头的嘈杂声吵了仲眸，反手关了门。
在椅子上坐下，我静静地瞧着眼前的人儿。俊俏的脸庞虽有了些血色，可还是略显苍白，带着掩饰不住地倦意。如今，他不必再掩饰了。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劫数之后，我们终是有了落脚的地方。而且这里有两位疼爱我们的皇叔。他不必再为了保护我而强撑病体了。大抵是因为如此，一旦安定下来，这些日子里积蓄的疲倦便渐渐反了出来。仲眸哥，你受累了。星儿以后会学着更懂事，照顾你，照顾七叔和四叔……还有，尘儿，他托梦给我了，相信不日便会找到他，以后，我们三个便在一起，永不分开……
在椅子上望着仲眸呆坐了半日，不知不觉天已黑。外屋的蜡烛已有婢女进来点了。烛光从门缝透进来，内室倒也不是全黑，略能瞧的见。我揣摩着，自个儿坐在这儿也有个把时辰了，仲眸怎么还不醒……
想了半晌，我起身，打算去七叔房里找四叔问问这事。
快步走进七叔房里，只见内室的门紧闭。难道七叔睡下了？可内室还有烛光。我把眼贴在门上，从门缝中向里望……
七叔没睡，他倚在四叔怀里。四叔抱着他，似抱着个小娃娃，低着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声音太小，我听不到，只瞧见他嘴唇一动一动的，十分好看。七叔靠在他怀里，边听边不住地点头，时不时地也说些什么。片刻，七叔仰起脸，望着四叔。那双美丽的凤眼眨呀眨的顿时灼灼动人，好似在说话一般。四叔亦望着他，脸上的笑是我不曾见过的。我曾惊叹七叔那笑的温柔。而此时四叔脸上的微笑，却是另一番极至，饱含着慈母般的柔情与浓浓的眷恋，瞧的我感动的想哭。七叔低下头把脸贴在他胸口，慢慢合上了那对美丽的凤眼，瀑布般的头发倾泻而下，铺在四叔宽大的紫色衣袖上。四叔的手渐渐搂紧了他细瘦无力的身子，在他的嘴角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好似自己正搂着一个稍有疏忽便会碰碎的宝贝。他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捏着他的胳膊，从肩膀到手指尖，一寸寸，既慢又仔细。瞧的出那动作是十分轻柔的。七叔该是在他怀里睡着了。眼前这景象，虽只是两个清丽瘦削的人儿偎依在一起，但却教我觉得雍容大气坐拥金碧。大抵任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为之动容。
我转身悄悄退出来，回到仲眸房里。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瞧见墙上的提诗画，跟七叔房里的一模一样。借着烛光细细瞧，那画画的极简单，聊聊几笔墨迹勾勒出大雪覆盖的深山，一处险峰的悬崖绝壁上，一个采药人正在荆棘丛中艰难向峰顶攀爬。险峰之顶，一朵红嫣嫣的花儿正在雪中怒放。画下方提诗一首。我边瞧边轻吟出来：
采孤芳
问尔此去何所由，孤帏冷羽半卧中。
雪径冰棘人踪灭，穷顶奇葩解余忧。
孤芳本应众人赏，缘何落寞白玉宫？
真言借酒君莫笑，谁人了那几腔愁？
日日笙歌别人唱，夜夜冷烛叹常空。
只因无缘布衣母，何苦难为帝王后。
深宫冷院无人问，病体孱弱有谁怜？
唯有余知君冷暖，此生共度岁年年。
凤语轻歌云和雨，凰翎曼舞风和月。
翔化鸳，叔作鸯，凤凰涅磐在人间。
身插彩凤双飞翼，心生灵犀一点通。
天地合，山无陵，三生石刻三世缘。
吟罢向下瞧，未见落款儿，只在极不明显之处盖了个小小的圆印。那圆印当中是只展翅的大雁。品味这诗，那‘采孤芳’之人指的该是四叔。而‘孤芳’便指七叔。‘唯有余知君冷暖’一句惺惺相惜，多少深情厚意一语道破。但愿‘此生共度岁年年’，纵使山无陵，天地合，三世缘已结，永不与君绝。好个冰天雪地中的荡气回肠！
我走过去，坐在仲眸身边儿，心中默念，“天地合，山无陵，三生石刻三世缘。”
半晌，四叔笑着走了进来，塞了颗银杏小果子到我嘴里，“华儿。你若是困就去里头睡。这儿有四叔呢。”语毕，便在椅子上坐下。
“四叔，你来这儿，七叔怎么办？”
“呵呵。你七叔已没大碍了，静养即可。我隔段时间便过去瞧瞧他。”
他的头发是散着的，皮肤光华红润，衣裳也换成了淡紫色常服，靴子也换成了淡紫色银丝绣祥云锻面薄靴。浑身散发着清淡的香气，定是刚出浴。整个人如刚沐过细雨的荷花般分外清丽。
“华儿，四叔……有什么不妥么？”他伸出纤细修长玉雕般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四叔，你长的真好看。”
“呵呵傻小子，男人长的好看有何用？”他眨了眨眼，“你方才去翎儿房里找过我？”
他怎知道我方才去过七叔房里……“恩。”
“呵呵，……找我何事？”
“哦。我是想问问，仲眸哥怎老也不醒。他若想行方便怎么办？”
“呵呵。你七叔封了他全身的穴道。他其实是醒着的，只不过瞧上去似一直睡着罢了。他若要行方便，便会自行醒来。之后，穴道重新封上，他便还是如此。”
“那丫头们怎知他何时要行方便？”
“丫头们？”
“是啊。他行方便总得有人帮啊。”
“哈哈哈哈，并非丫头们。”
我一时糊涂了，“并非丫头们，那是谁？”
“生金瞳之人。”
我吃了一惊，“哎呀四叔——，这你可万万做不得。怎不叫我来啊？”
“哈哈哈哈，那时你正睡着呢。”他一笑，金色的双眸连人心都给暖了。
“可……”
“华儿啊，仲眸跟你一样，都是四叔侄儿。这身上流的血都跟四叔的相似，也算四叔半个儿子了。呵呵。再者，四叔是行医之人。这些亦是医者的分内之事。”
“……四叔，你待我们真好。”我过去紧搂住他脖子。他身上的淡香便飘进鼻子里。
他抱了抱我，又掐了掐我的腮帮子，“哈哈哈哈，当真是个傻小子啊……先帮四叔把外面的药端进来罢。”
我捧着药汤折回内室。他指着那碗热腾腾的药，笑道，“这便是仲眸的晚膳了。兼具治伤补身之功效。”
四叔跟我原先想的不同，不仅人长的美，性子温和，而且既是好哥哥又是好叔叔，还是个好大夫。
待仲眸喝了药，我便催四叔赶紧回去陪七叔，今夜不用过来了。四叔又坐了会儿叮嘱了我几句便回去了。
四叔走后，我关了内室的门，吹了蜡烛，便趴在床沿上合了眼。如此，若仲眸醒来我便不至睡的太死听不到。
一觉还未醒，忽觉有东西碰到脑袋。抬头一瞧，原来是仲眸在轻轻摸我的头。我赶忙凑到他脸跟前儿，“仲眸哥，你醒了。是不是想去方便？”
他只瞧着我微微笑，不回我的话。两只墨黑的眸子眨了眨，晶晶亮亮。屋里太暗，我赶忙起身先点了腊。
“仲眸哥，你为何不说话？”我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瞧了我片刻，眨了眨两只乌黑明亮的眸子，轻轻抓起我的手，掌心向上，用手指在上头写了几个字，“封穴，不能语。”
“哦，原来如此。你是不是想方便？”我瞧着他的眼睛。
他接着在我掌心写道，“是。”
“拉屎还是撒尿？”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他脸一红，又写道，“近日只喝药。”
我登时明白了，从床下取出夜壶，帮他小解。
他小解完，又在我掌心写道，“鼻血轻否？”
“呵呵。这些日子一直没犯。你呀，先甭关心我，把自己身子养好再说。”我脱了衣裳爬上床，挨着他躺下，把手举在他眼前儿。
他又写道，“妹？”
“她俩七叔找人好好安顿了。等你好了，咱们便去瞧她们。”
他微微笑了笑，又写道，“赵逸尘。”
“呵呵，尘儿他傍晚托梦给我了，教我去‘泉月’找他，可……”
我话未讲完，仲眸拉着我的手便忽然软软的垂了下去，眼也合上了。唉！这穴封的也太快了吧。不过，照四叔的说法，他如今只是假睡。那么，我讲话他该能听到。
我凑到他耳边，“仲眸哥，我知道你能听到……尘儿托梦给我，说他在‘泉月’等我。我曾听说‘泉月’是个很美的园子。可问了七叔，他说这‘泉月’便是这王府里的后苑，且早已荒废，更是无人居住……不过，他许诺帮我查找逸尘的下落。呵呵，还说只要我不言弃，不日定会找到他。”
他安静地躺在哪里，鼻息平稳。可我知道他在听。我轻搂住他纤细娇嫩的脖子，把脸埋在他柔软的颈窝里。他的身子还是极细软带着淡淡的香，如今多了些药味儿。
“仲眸哥，咱们有两日没说话了。你想星儿么？……星儿可想你的紧。明儿便是你生日了。我有礼物送你。呵呵。你很想知道是何礼物吧？……呵呵先不告诉你。你不妨猜猜看……你得快些好起来，星儿想跟你一同去‘泉月’。等找到尘儿，咱们三个便再不分开……你说好不好......”语毕，一滴热热的东西触到我的额头。抬头一瞧，原来仲眸眼角流下一线晶晶泪水。
我用指节轻轻刮去他的眼泪，“好好的怎么哭了？呵呵，是想我想的么？”我凑近了他的脸，“仲眸哥，我想，我想，我想……”我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巴，抬起头，瞧见他白皙剃透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十分好看。
我用指尖滑过他脸颊的红晕，“你为何害羞了？以前亲我时为何不曾害羞呢？好想你再那样亲亲我……等找到尘儿，你也那样亲亲他……仲眸哥，你得快些好……星儿想你抱抱我……你快些好吧……星儿当真好想你……当真……好想你……”说着说着，睡意袭来，我便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