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花盟》摘花焚影

3、精计不逞

　　梅间笑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四人，苦笑道：“看来在下不仅中毒了，而且还中计了。”

　　江紫薇笑道：“你太强了，一下子就弄明白了自己为啥坐在这里，爬都爬不起来。”

　　鹤玲珑摇着火浣扇，盯着梅间笑，说道：“姓梅的小子，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听说付九玉的下落，便追得咱们上气不接下气，看得出你跟姓付的小丫头果然情深意笃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今日不巧又栽在这一关了。”

　　梅间笑道：“原来你们也不知道付九玉的下落，这一切只不过是个骗局而已。你们用付九玉的下落引诱我跟踪你们，然后顺风施放毒气‘酥风虎落’，将我酥倒在这里。你们四人在春碧楼上当真是演了一曲好戏。”

　　鹤玲珑微微一笑，道：“可惜这么好的一曲戏只有一个看官。”那唯一的一个看官自然是指梅间笑。

　　梅间笑问道：“在下与四位无冤无仇，捉住我有何好处？”

　　鹤玲珑道：“梅少侠英雄侠义，我们自然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不知你肯不肯赏脸呢？”

　　诚然只为交个朋友这么简单，又何必这样费尽周张？将梅间笑毒倒更违交友之意。梅间笑反问道：“这么做岂不有违交友之道？

　　江紫薇言辞咄咄，说道：“眼下咱们之间还谈不上是朋友之交。”

　　鹤玲珑循循善诱，道：“你愿意跟我们结交，我们自然以礼相待。”她顿了一下，又道：“听说你和春栖城大有嫌隙，付龙吟认为你绑架了七十二岛岛主和他的女儿，要跟你水火不容。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大有人在，付龙吟就是这种人。我们知道七十二岛岛主和付九玉失踪之事决不是你所为，只要你愿与我们合作，不要说对付一个春栖城，就是称霸整个武林，也非妄谈。”

　　梅间笑道：“付城主对在下也只是一时误会，相信他能明察秋毫，不久之后便能弄清事实真相，还我清白。”

　　鹤玲珑冷笑道：“你真是爱屋及乌，付九玉真的有那么好？你现在不与我们合作，只怕到时悔之晚矣。”

　　梅间笑仍闭目调息，似在驱除体内毒气，说道：“我与春栖城的误会终有开解的办法，我不喜因此而受制于人。至于做朋友嘛，倘若我们真的有缘，自有做朋友的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鹤玲珑听了这话，心中有气。江紫薇怒道：“梅间笑，你真是不识抬举，鹤老大已很久没这般温言温语地跟人说过话了。哼，你现在身中毒气，一切之事还能全凭己意么？”

　　祖千秋这时说道：“对，不论你愿不愿与咱们合作都由不得你了。眼下你的小命就攥在咱们的手里，难道还要咱们听你的不成？酥风虎落可不是吃酥的……”祖万秋接道：“中了酥风虎落，功力便会全然消失，浑身瘫痪，若无解药，非七日七夜不能自解。”

　　梅间笑心想：“人人都知我与春栖城生有矛盾，这四人来路不正，估计跟春栖城结有梁子，欲邀我共同与春栖城为敌。若我与这四人结交，那我与春栖城之间便会更加纠葛不清。”

　　鹤玲珑将黑扇插入腰间，仿佛梅间笑把她气坏了，不想再跟他多说了，最后还是说道：“你到底乐不乐意交我这个朋友？就痛痛快快地表个态吧。你当真想在这里呆上七日七夜？此地风景清幽，人迹不至，多呆几日，也很不错。不过，会不会有毒蛇猛兽晚上出来咬人，我就不晓得喽！”她这几句话，威胁之中不失俏皮，也颇有可爱之处。

　　梅间笑道：“何必强人所难。”

　　江紫薇知他心意已坚，恨恨地道：“那你就是找死了，杀了他！”鹿千秋、鹿万秋举起各自的枯藤杖，分成左右向梅间笑缓缓逼近，似乎即要杖杀梅间笑。

　　此时空中阴云沉重，北风劲急。鹤玲珑对梅间笑不无惋惜地叹道：“你太犟了。”

　　梅间笑冷笑道：“你们在春碧楼上的确演了一曲好戏，可惜全都白演了。”说罢长身而起，跃到鹿氏二老的包围圈之外。之前，梅间笑看见几只飞舞的彩蝶掉落到地上，立知风中有毒，于是当机立断，跳上树顶。由于毒气沉浊，贴着地面飞散，他身在树顶，自然避开了酥风虎落之毒。

　　四人见他中毒之后，却能立即无药自解，均大为诧异，还以为他的身体本就百毒不侵。

　　江紫薇遇此变故，脸色都变了，口中却道：“好个梅间笑，居然毒不倒你，嘿嘿，不过老夫今日倒霉，没话好说，要杀要剐，由你随意！”

　　鹤玲珑瞪了他一眼，道：“江老头，你又在发傻？咱们四对一，怕他作甚？”

　　鹿千秋这时将青藤杖往地下一顿，大声道：“各位切不可自乱阵脚！咱兄弟的酥风虎落岂有毒不倒人之理？依我看，这小子中毒已深，眼下定是运用内力使得自身行动如常，只不过是在苦苦自撑而已！咱们又怎能中了他这瞒天过海之计？”鹿万秋道：“大哥所言有理，让我会他一会！”说罢，提起手中的白藤杖，快步如前，直逼梅间笑。

　　鹿万秋挥动白藤杖，势挟风雷之声，向梅间笑直劈下来。梅间笑飞腾在空，一脚踏住杖头，直将杖头踏入土中。鹿万秋用力拔杖，竟不能拔出。梅间笑突然收脚，鹿万秋仰面倒地，在地上乱滚。

　　鹿千秋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青藤杖向梅间笑射去，青藤杖的破空之声呼呼传来。梅间笑抽出玉笛，横笛挑拨青藤杖，青藤杖的飞行方向立偏，射穿一棵大树。

　　江紫薇飞身过来，大叫道：“让我来！”他双掌作虎爪之状，抓向梅间笑的玉笛，似要将玉笛捏碎。梅间笑转动玉笛，击向江紫薇胸前。江紫薇只略为后退，紧抓玉笛不放。

　　这时，鹿千秋、鹿万秋又合力攻来。情急之下，梅间笑将双唇凑在笛孔边一吹，一声怪异的笛音传出笛外。江紫薇抓住笛身的双手突感震痛。他急忙撒手，细看时，见双掌上血痕殷红，犹如火灼一般难受。

　　至此，鹿千秋、鹿万秋二人方知梅间笑的确未中酥风虎落之毒。当下，三人合力猛攻梅间笑，频频出招，招招足可致命，但梅间笑都一一化解。

　　鹤玲珑在一旁观望良久，见他们斗得翻云覆雨，始终不能攻克梅间笑，便陡地撒开火浣扇，手臂一扬，那黑扇好似黑色的蝙蝠一般盘旋在空，“呜”的一声飞向梅间笑的背心。此招名为“闻琴解佩”，于出人未料之际攻人机先，叫人防不胜防。火浣扇锯齿般的扇缘在梅间笑背部的衣服上划出一道口子。

　　梅间笑背部受袭，不禁一怔。他回过头来，正与鹤玲珑双目相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冷热交加的奇怪感觉，继而感到脑中朦朦胧胧，全身飘飘然然，内力似乎正在缓缓消散，仿佛灵魂出壳一般使人浑身酥软无力，但他全然不知这种感觉是痛苦还是舒适。

　　这是鹤玲珑一种独特的催眠之术，它能令人内力暂失，失去反抗之力，如果意志不坚，不够清醒冷静，则极易为其所害。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紫薇与鹿氏二老三人又同时出招。梅间笑四面受敌，处境十分危急。他立即镇定心神，避开鹤玲珑的目光，腾身而起，远远奔离而去。

　　鹤玲珑万没料到他能避开自己的催眠，见他远远离去，忙道：“追！”四人兔起鹄落，紧追梅间笑。梅间笑一边飞奔，一边吹奏那曲《潇湘夜雨》，笛音回旋缭绕，随风播散，干挠四人飞行的速度。不久之后，便将四人远远抛开。

　　梅间笑本以为他们再也无法追上自己，然而就在这时，一把黑扇御风而飞，向自己袭来。他立即拔出梅花剑，砍向黑扇，却砍了个空，那黑扇又飞了回去。突然，鹤玲珑从树上跳下，接住黑扇，道：“你的笛音可以干挠旁人，但对我作风不太大。”

　　梅间笑道：“那你还可以试试我的梅花剑。”说完这句，他便出剑了。他知道江紫薇和鹿氏二老不久就会赶来，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击败鹤玲珑，否则独力难支。

　　两人斗到二十回合之后，梅间笑使出一剑“此身非我”，此一剑是将忘我之境寄于剑术之上，可谓剑外之剑。最高妙的招式莫过于无招，而最精妙的剑术在于剑外。此剑一出，风生云涌，草木皆靡。

　　鹤玲珑急退十余步，一挥火浣扇，还以一招“殢云尤雨”，扇风卷着漫天落叶汹汹涌来，所到之处，木石俱碎。那火浣扇又穿云透雾，发着呜呜之声向梅间笑迅速飞来。

　　梅间笑挥动梅花剑，剑身上镶嵌的七朵梅花镖顿时飞出剑外，将火浣扇打落，继而又向鹤玲珑飞去。鹤玲珑左闪右避，始终不能摆脱梅花镖的追击，神情极是狼狈。

　　这时，江紫薇与鹿氏二老远远赶来。梅间笑立即收回梅花镖，展开轻功，向北飞去。

　　鹤玲珑气得直跺脚，指着梅间笑的背影叫道：“臭小子，你别跑！”说完，又与赶来的三人合力追去。

　　江紫薇怕他又用笛音干扰，便先下手为强。他一抖衣袖，从袖中飞出一根“失魂针”，射中了梅间笑的左腿。梅间笑左腿麻痹，速度顿时慢了下来，但他仍坚持前奔，一直来到一条小路上。

　　鹤玲珑等人看看即将追上梅间笑，突然听到身后有“嘀哒嘀哒”的马蹄声传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骑着一匹黑马勿勿追至。他们以为只是过路的，所以并未阻拦。黑马跨过他们身边，哗的一声，一只马蹄踏在路面上的水洼里，污水泥泞溅了他们一身。当那匹黑马经过梅间笑身边时，马上的女孩突然向梅间笑伸出一只小手，叫道：“梅哥哥，上马啊。”梅间笑搭上她的手，翻身上了马背。黑马奔如闪电，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四人见此一幕，懊恼不已，万没料到半路杀出了程咬金，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救走了梅间笑。鹤玲珑看着溅在自己白晰的腿上的污泥，愠道：“哪儿来的小丫头？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