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RPG)莉茜日常》河馬子

51、“魔王”

　　(051)
　　夜幕降临，勇者一行人的氛围并没有因此而缓和，反而更陷入了零下的低温中。
　　在近乎残酷地干掉两位魔将之后，艾萨克就一直保持着笑得很温柔的状态，克利夫根本不敢招惹他，闷头调查着被动过手脚的马车。
　　传送魔法阵被人为破坏掉了，他正在极力复原，试图推测出落点。
　　菲莉亚公主倒是很想和少年勇者搭个话，但碰了几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最后只好委委屈屈地凑到黑着脸的克利夫身边。
　　“天已经很黑了。”她犹豫着说，“而且，有点冷……”
　　她是在王城的市集里被抓的，当时根本没有过夜的打算，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现在在这种荒郊野外，即使是夏天，太阳一下山就有些凉，娇生惯养的她根本受不了。
　　克利夫看了她一眼，遗憾地，他并没有被称作体贴的那根神经，所以没领会公主的言下之意，随口道：
　　“那你就上来，马车里至少没有风。”
　　菲莉亚公主的脸色顿时白了。
　　那张人皮还挂在座椅上，克利夫一脸阴沉地在血红魔法阵边写写画画，她怎么有勇气进去这样的空间？
　　可是，马车外也是一地魔物的血液和碎肉，她同样不想下去；更别说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漆黑的树林了。
　　“魔法师先生……”她含着泪，欲言又止，“我很害怕。能不能……能不能快点回城呢？”
　　克利夫又看了她一眼，答得斩钉截铁，“不行。”
　　菲莉亚公主还是第一次这样被男性对待，当场一噎。
　　克利夫没理她，继续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在研究出魔法阵的落点之前，艾萨克怎么可能会同意撤走？汤姆都已经抽搐着晕过去了，他也只是帮忙做了紧急处置，就平静地吩咐克利夫继续找出法阵的落点。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他根本已经进入一种异常的状态出不来了。
　　想到今天突变的情势，克利夫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展开。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伙伴温文阳光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令人恐惧的阴影；但克利夫一直觉得，这正是他强大之处，正是这份隐隐的黑暗才让他成为克利夫最看好的未来勇者。
　　一个完全善良、纯真、正义的人，真的能成功讨伐魔王，成为勇者吗？
　　克利夫并不这么认为。
　　内心有黑暗存在并不要紧，重要的是究竟是去控制阴影、或是被阴影所控制。克利夫一直认为自己伙伴的情况是前者，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旅程才刚刚开始，居然就有人揭了艾萨克的逆鳞。
　　莉茜……如果还活着也就罢了，如果死了――
　　他打了个寒颤，没有继续想下去。
　　当菲莉亚公主冷得瑟瑟发抖、克利夫和被有意破坏掉的传送法阵彻夜奋斗、汤姆半死不活地昏迷、艾萨克微笑着凝视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同时，魔王城里最华丽的房间，那张宽敞的四柱床上。
　　莉茜是被夜风给冻醒的。
　　睡着之前，她有好好将玻璃门关上，因此感受到冰凉的气息侵入被褥时，她一个机灵就睁开了眼睛。
　　透过飞舞着的白色纱帘，看见了露台上站着的熟悉身影。
　　并不魁武的轮廓，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随风飘动，漆黑的斗篷彷佛随时都要带着主人一起融化在夜色里。
　　魔王。
　　听不见乌鸦的制止，她赤着脚跳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他跑去，然后又在敞开的玻璃门前怔忡地停住了脚步。
　　听见响动，那个人回过了头。
　　那是莉茜非常熟悉的五官，秀丽绝伦，配上纤细的身躯，简直毫无作为魔王应有的霸气。她曾经无数次吐槽过他，说本人和传闻的差别大到根本是诈欺，如果她买到的游戏大BOSS居然是这种逗比她一定给差评。
　　那当然是个玩笑。在她的心中，一直很喜欢总是无意中惹人生气，其实很温柔的魔王。
　　在她已经消失掉的记忆中，他究竟曾经多少次陪她走过一模一样的道路呢？
　　每次想到这个，莉茜就非常难过。
　　如果她没有和他做过那个约定就好了，那么他就不会为了实现承诺，执拗地走上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甚至在最终，就那样走进了毁灭里。
　　如果能再次见面，一定要向他道歉，为了自己的软弱和愚蠢；然后告诉他，那个约定已经解除，请不要继续被束缚，自由地飞翔吧。
　　所以，她用尽了一切方法、费尽了所有心机，想要到他的面前。
　　乌鸦说：“你想见的人，已经永远都见不到了。”
　　莉茜真的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吗？
　　她见过被抹杀的杰夫，也通过被撕毁的魔女契约看见了现在的“魔王”，她真的会不明白就在眼前的真实吗？。
　　不，其实她一直是明白的。
　　只是人有的时候就是会想要逃避，想要拒绝发生在眼前的现实，不想承认遗憾已经变得无可弥补。
　　阔别五年，莉茜终于又一次和“魔王”相对而立。
　　他们经历过温水一般的日常，也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离别，在整整五年之后，莉茜终于又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但是，同时也是个陌生人。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夜幕之下闪闪发光，让人想起一只傲慢无礼的猫，眼里闪烁着只有他自己理解的恶趣味。
　　莉茜不认识那双眼睛。
　　――是的，或许她已经永远见不到真正想见的人了。
　　她晶莹的眼泪，缓缓从白皙的面孔上蜿蜒而下，月色之下，像是闪动的珍珠。
　　随着那眼泪的滑落，少年脸上孩子准备拆礼物般的表情，消失了。
　　“你在看谁？”他问，语气异常恶劣，“谁准你透过我看别人了？”
　　莉茜的泪珠仍一颗颗滑落，但她的脸上没有哀色，金绿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在发怔，又好像在沉思。
　　他的问话并没有让她恐惧，她只是透过泪眼蒙胧，冷静地看着他。
　　“是我自己准许的。”她说，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一丝颤抖。
　　黑发少年睁大眼睛，对她的顶撞大感吃惊。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有人这样和他说话，是多少年前――反正他们都死了，无需去记忆。
　　“你凭什么允许？”他很不开心地问。
　　“你的力量可以杀人，却没办法操控人心。”她说，“所以只要我自己准许，就足够了。”
　　黑发少年的表情阴沉下来。
　　他讨厌别人忤逆他，毕竟他已经习惯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一切、毁灭自己所讨厌的一切。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大权在握五十年的国王忽然被人造反。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但你现在让我很不高兴。”他说，嘴角重新挂上一抹阴狠的微笑，“所以，你去死吧。”
　　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放在少女柔弱的项颈上，“放心，我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镶在魔王城的大门上。你就高兴吧，即使死了，还是可以继续看着这个被我变得越来越美丽的世界――算是我给你的礼物。”
　　莉茜的眼泪终于停止，她微微侧着头，棕色的额发落在额头上，遮住那双金绿色的眼睛，显得小巧下巴上殷红的唇更为显眼。
　　轻柔的笑声从那张口中逸出，带着浓厚的嘲讽。
　　少年的动作为之一顿，“……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她冷漠地说，“没错，我是不应该透过你看他，因为你根本不配。知道吗？我不会称呼你为魔王──”
　　她扬起脸，月光下，瞳孔的深处仿佛有光芒闪动。
　　“因为，你是个除了力量之外一无所有的垃圾。”
　　少年这次真的彻底被激怒了。
　　“那么，你就给我永远闭上那张嘴！”
　　他残酷地、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