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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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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电影杀青那天只有一场戏,我和男主角最后的对手戏。
如果没有大的变故,棚内工作就此宣告结束。王瑞恩只须带上摄影师转战几处海岸线,补拍两三个风光旖旎的长镜头。
片场人员因此到得格外齐整,不少我从没见过的生面孔拥堵在电影公司大院里热情四射的唠嗑着近况,只等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去集体狂欢。姗姗来迟的彩虹老板卫国强挽着夫人,喜笑颜开的陪着清一色黑西装的投资商们外圈观摩,一身老式订做锦缎旗袍的琳姐立马挤上前去,老熟人般对每个人嘘寒问暖。
详细调整好暗调子灯光的摄影棚内依然照常运转,虽然许多人频频望向场外繁花似锦,显然心不在焉。
为了早日解放大家,脑子里又过一次台词的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准备速战速决。
天花板被反射得水光粼粼的盥洗室里,我在惨白浴缸边赤脚踏着满地的骨瓷花瓶碎片,裹好了湿漉漉的白色浴袍。
“你从没相信过我,”前方王瑞恩一声令下,我对黎华露出一切于事无补的凄艳笑容:“你知道的。”
他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用手撑住膝盖,看着我的眼神里尽是惨烈凄惶。
“卡!”王瑞恩果断叫停:“黎华,你的情绪再激烈些。”
黎华冲他点了点头,因为刚才喘得太厉害,想说什么又没说上来。
但第二、三、四遍依旧被王瑞恩一口否定,也没给出任何具体指示——他一向喜欢让演员充分发挥自我,再从中准确抓出他想要的每个微妙感觉。旁边化妆师开始隔三岔五的检查手表,道具组的好几个人也穷极无聊抖起了脚。
黎华毫无怨言的准备开拍第五遍,我舔了一下枯涩的唇角,趁弯腰整理脚边陶片时向他小声建议:“你要不要……试着流点眼泪看看。”
黎华锐利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轻微点了点头。
“ACTION!”导演发话,一切各就各位。
我扶了扶若有若无粘在侧脸皮肤上的头发,摆好哀婉的姿势。
“你从没相信过我,”我重新对黎华露出一切于事无补的凄艳笑容:“你知道的。”
他不敢置信的挣扎着惊悸的眼,大口的喘息渐渐微弱着平复下去,当最后一丝呼吸声消逝时,他的眼角挂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我于是恋恋不舍的盯着那颗泪水,惋惜得不能动弹。
王瑞恩格外用力的挥了一下导筒:“卡!收工!”
场内等待良久的轰天礼炮砰砰响起,五光十色的蝴蝶状小纸片满天飞舞,锲而不舍的往每个能见到的空隙里钻。人们奔跑欢呼着在空中喷出一条条绵延不绝的的彩带,张牙舞爪的亢奋着飘来飘去。
临近的黎华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祝贺拥抱:“恭喜你!”
只想换下湿透戏服的我丈二摸不着头脑:“恭喜我……什么?”
他彬彬有礼的解释:“你的第一部电影杀青。”
我面带感激的对他笑笑。
第一部电影吗?我至少演过十来部电影的……群众吧。
杀青庆祝会包下的场地是本市最高建筑顶层新开的时髦酒吧,上下左右前后六面墙全是整片液晶显示屏,由电脑后台轮番播放世界各地的天空实景,务必让你彻头彻尾的迷失在云端里。
大批记者恭候现场,随时见缝插针以待明日好料。
红光满面的电影公司老板一手拍上正和女主角聊天的导演肩膀,一手搭住忙着无差别放电的天王,对围成一圈的记者露出踌躇满志的笑容。
黎华眼明手快的将缩进人堆的我一把拖回来:“方若绮,这边。”
卫国强转头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看回记者,笑口常开的随意应和着:“来来来,方小姐,我们的明日之星!”
琳姐洗手回来发现我乖巧的在黎华身边对记者们甜笑,满意举起了红酒杯。
那晚的任何访谈黎华都云淡风轻的火眼金睛着,确保我也在尽最大能量的宣传。事实上这辈子我也不曾经历过如此走马灯似的疯狂采访,即便不是主角,我也说了当演员以来对记者说过的最多的话,以前那些和琳姐一起准备好的答案全派上了用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说,我就抿嘴傻笑。
我在口干舌燥间对身边男人产生无穷敬意,他亲切自如的和记者们谈笑风生一连四五个小时,不知疲倦。
最后一家媒体采访的时候,王瑞恩和黎华英雄惜英雄的互相吹捧了很久,温宁珊自得其乐的对远处相熟的摄影师俏皮做出不同鬼脸,我强打精神用目光扫着四周,一心想知道现在几点。
“方若绮啊,”冷不防听见黎华提起我的名字,吓得浑身一激灵。
他笑眯眯的看着记者:“演起戏来像妖精一样。”
续到第二摊时媒体散尽,剧组里不少泡在酒里的脑神经实在承受不了节奏愈发狂乱的喧天鼓噪,纷纷提议找家安静的店坐坐。
呵欠连天的我想着,蹦不动了为什么不干脆解散回家呢。
我老实把想法告诉了琳姐,遭到她又一顿低声斥责——这类聚会不到天亮决不会结束,主要演职人员更一定要奉陪到底。
“民歌餐厅吧,”我听到王瑞恩说:“离这里比较近。”
莫叔那儿这个时间也该快打烊了吧,我模模糊糊算起了营业钟点,但立刻就有手脚麻利的工作人员打过去电话,高声说他们要包下半夜整场,老板能不能通融一下。
“OK!”他迅速比出胜利手势:“老板一听到是我们剧组,立马答应了。”
筱筠站在凌晨清寒的月色中吹着凉风苦等我们:“若绮!”她高兴的对我挥起了手。
“老熟人,老熟人。”得到特殊待遇的我和她打完招呼,对齐齐扭头盯着我猛看的人们陪着笑脸解释。也不知他们是真的好奇,还是只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反应迟缓。
意识仍然清醒的王瑞恩尽职的在餐厅里外奔走,直到把所有醉鬼都安全无虞的安置在靠后沙发上鼾声如雷才满意点头。其他人歪歪倒倒的围坐在一起,讲着灵异故事和色情笑话,然后尖叫着跳起来拍来打去。
我不好意思的跟莫叔道歉,让他陪着熬夜总觉得于心不安。
莫叔呵呵笑着摆手说没关系,年轻人尽管玩得开心。
不知何时脱离了群众的黎华和一个扎着马尾的俊朗男子说说笑笑的走进来:“明权今晚正好录完节目,我就拉他一起来了。”他很自然的向大家解释。
黎华的魅力在于,无论对方是不是比他高出一截,或者打扮得更庄重正式,他永远是亮点。
举手投足分外洒脱的高明权爽朗的对大家笑着,口里一个劲的念叨着打扰了打扰了。
系着围裙的筱筠凑过身子请他点单,他随和的摇摇头笑说一杯茶水便够,明天还得去电视台,不能迟到。
“你的助理呢?”场记小妹快嘴发问。
高明权仿佛往事不堪回首:“回乡办喜事去了。”
黎华在旁边拍掌大笑,说高明权根本就是红娘体质,请来的助理工作不超过两年一定辞职变身幸福主妇。
“有谁想早点结婚吗?”高明权无奈的摸着鼻子,对大家恳切的说:“请来当我的助理吧!”
“我行吗?”一个有些发抖的纤细嗓音在杂闹中突兀回答。
是沏茶回来的筱筠,她扑闪着大眼睛,忐忑不安的托着茶盘。
“你——明天开始上班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