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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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筱筠毕业后第一份货真价实的工作，在这晚凌晨两点尘埃落定。
高明权的人品在整个演艺圈有口皆碑，筱筠这个冒失的决定也因此在第一时间得到莫叔首肯。他面带关切的把她叫到一旁，背对着我们小声提点。
“我保证，”喝了一大口啤酒的我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对高明权说：“筱筠绝对是你能找到的——最棒的——助理！”
他有些迷惑的看着我：“你是……？”
“方若绮！”琳姐立刻起身递给高明权自己的名片：“我们公司的头号新人！”
我那单薄的小自信又一次在毫无防备时横遭打击，唯有手足无措的尴尬陪笑：“我刚演完这电影……”
“失礼失礼，有机会多多合作。”高明权一脸诚恳歉意，抱拳对我连赔不是——他演多古代大侠，行为动作也翩翩侠气。
闷笑良久的黎华仰起头来慢慢环视一周，语气里颇有些感叹：“好一阵子没来了。”
高明权了然于心的对他说：“十一、二年了吧。”
当下一片惊呼，吓醒好几只梦得香甜的酒鬼。
对筱筠面授机宜完毕的莫叔颇有几分得意，他拿出几瓶窖藏好酒，一面钻着瓶塞一面为大家解惑，说当年的大学生黎华在此驻唱时盛况空前，每天排队看他的十六到六十岁女士们等进场一直排到对街，哭着喊着送上的鲜花礼物塞遍大厅每个角落。
“店里生意从没那么好过，”沉浸在过去辉煌里的莫叔遗憾叹了一口气：“可惜只过了几个月，他就被唱片公司挖走了。”
一脸好汉不提当年勇的黎华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端起酒杯敬向莫叔，说要敬给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
天王驻唱的画面让人浮想联翩，团团围观的在场人士有节奏的打响了拍子，热烈怂恿着黎华时过境迁后再次上台高歌一曲。
“就唱一首，就唱一首好不好嘛！”娇滴滴的化妆师妹妹嘟着红得发紫的嘴唇，舞着白得发蓝的指甲，努力想把F罩杯的广大胸怀朝黎华身上蹭去。
征求完莫叔意见的黎华在众人欢呼中干脆起身，熟门熟路的往表演台走去。筱筠快步钻到帘幕后，打开光线黯淡的舞台中央一盏乳黄色追光灯。
“宁珊，过来帮我和声。”背起木吉他，拖过皮质高脚凳坐下的黎华笑眯眯的招了招手，温宁珊像欢快的蝴蝶一样飘了过去。
他砰砰拍了拍面前话筒：“知道大家都醉了，为了不让你们的胃更不舒服，我就不唱自己的歌了。”
醉鬼们疯狂吹起了口哨，其他人则不甘示弱的尖叫。
“这是我驻唱时学会的歌。”他回过头，对温顺站在一旁的温宁珊使了个眼色。
她心领神会的对他微笑。
黎华在朔月般恬淡的灯光下，浅尝辄止的拨起几根吉他弦。
即使是场内最闹腾的人也静止了动作。
第一次亲眼见到黎华演出，我情不自禁的握紧手心——以前没钱没闲时心心念念着要看一场他的演唱会，有钱有闲后却早已心境迥异。
他低着头，信手紧了紧吉他线，嘴角在一霎那间露出了羞怯的微笑，像沉浸在过去甜美的梦里。
那笑容转瞬即逝，也许只是我幻觉。
吉他上响起连串流利温和的音符，干净轻盈的漂浮在醺然空气里。
“In love with a broken heart，”和唱片里让人无法抵挡的深情不同，现在的他只像在平静述说。
他和缓而温柔的一直唱：“You fell in love with a broken heart。”
我不知道这首歌是不是只一句歌词。
但我只记得这一句。
You fell in love with a broken heart。
这是不怀好意的诱饵——短短二三十秒，所有人都失足跌进夜的最深处。
黑暗弥散在茫然无边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努力依靠着被施舍的一点光明，在无人知晓时舔舐自己破碎的心。
黎华是那包藏祸心的吟游诗人，若无其事的一点一点勾引出你的过去。
你心碎过吗？
你不说，但我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You fell in love with a broken heart。
我忽然听到一声悄然啜泣。
是琳姐。
她目不转睛盯着自顾自看向吉他的黎华，用手绢绞索着鼻子，眼泪一颗接一颗跳到手绢上，再从不怎么吸水的格子布料上滑下来。
我第一次见她到流眼泪，第一次见到她软弱。
在这妖冶蛊惑开出洁白花朵的夜里。
王瑞恩的身体深深沉在对面沙发最边上的阴影里，头略略向前探出，始终保持着把咖啡杯送到嘴边的姿势。身后的光投射到他的鼻翼，分割出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黎华，视线却恍惚没有焦点，好像遗落在某个遥远的故事里。
右手边喝掉一瓶红酒的编剧大姐发现我看王瑞恩看得出了神，她小幅度肘击我的臂膀，打着泛起食物异味的酒嗝。
“我觉得，你就是王导理想中的演员。”她神神鬼鬼的说。
我被这突然发言吓了一跳，慌乱得声音都在颤抖：“哪，哪有的事，我还只，只是个新人。”
“演技比你好的我见多了，”她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发出长长一声嗤笑：“这么符合王瑞恩拍戏要求的，你是第一个。”
我的脸已经烫得周围空气都发出焦味，只能连忙帮她斟酒。
“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泰然自若的拿起酒杯，冲我诡秘的眨了眨眼。
温宁珊还在微弱的余光边娓娓动听的倾诉：“I know you。”
有徐徐的拒绝：“never seen me。”
心存侥幸的女声轻柔逼迫：“promised you。”
黎华苦笑着摇头：“you believed me？”
神志昏暗的心底有隐隐一丝光亮，想用手小心碰触，似近却遥远。
心事关不住，You fell in love with a broken heart。
音乐停不了，让人想哭。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