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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圣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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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官靖早早地就入宫上朝去了。进了大殿,上官靖便与几位早到的,当年一起上过战场杀敌过的部将相互问了好。几人多少知道上官靖当年的一些事情,对于昨晚的宫宴倒也没说什么。正说着话,却听身后有人叫到:“上官将军。”
上官靖回过头,不免惊讶,恭敬地行了个礼:“五皇子金安。”
楚君珏抬手虚扶了一下:“上官将军太多礼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旁边一众人亦跟着行礼,楚君珏朝着他们略微点头便算了事。
上官靖却是更显恭敬,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五皇子说的哪里话,礼不可废。”
楚君珏笑笑,下巴微扬:“无怪乎将军不仅受到阿爹的看重,还受到众将士爱戴,果真是忠将良将,当得如此啊!”
几人听得都是心中暗自思量,这五皇子向来是眼高于顶,一向不曾如此和人套近乎,虽说也是一直想拉拢上官婧,但上官靖从来都是不咸不淡的,一两次之后也是不愿再来碰钉子了,可这是个怎么一回事?上官婧亦是在心里思量,瞬间想到昨晚的寿宴,昨晚他也没顾得上去看看那个多年不曾挂心的女儿,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寿宴的目的所在,但赴宴前也还是觉得让晴雨戴着面纱进宫不好,可想到妻子说的顾虑“反正淑妃娘娘也不可能真的让晴雨这样嫁作五皇子妃,做她的儿媳,若是不戴着面纱,日后影响到初儿议亲怎么办……”后,也没再说什么,不曾想昨晚妻子回来后脸色着实不大好,却又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晴雨的面纱被淑妃娘娘下令给摘了……既如此,眼下五皇子这态度,让他不得不过一过原本所想的定论,可他也着实不愿与皇家结亲,他上官一门历来都不曾参与到夺储之争里,更何况如今太子未定,这个五皇子一看就不是心思单纯之人,也非良人,他更加不愿结这门亲,日后甚至还要赌上他上官一族来冒险!当下就决定要与楚君珏断除往来,日后除开必要的碰面,定要避开来!
上官靖借着作揖再次拉开距离: “五皇子客气了,为君上效忠实乃臣下之本分,下官诚不敢担此虚名。”
楚君颻在门边看着直挑眉,这一来一往的,上官靖怕是也已经看明白老五心里端的意思了。只是让他觉着奇怪的是,以老五那目空一切的性子,怎会在昨晚之后,还想着要娶那位上官丫头?难不成真如君然所说,会是淑妃的意思?可淑妃那脑子是比老五更不中用的啊,又怎会让他的宝贝儿子担上这么个污点,娶一个毁了容貌的女子为妃?
楚君珏却是进一步,再虚扶了一把:“哪里是客气了!说来,也是因敬重将军的为人,昨晚一见令爱,便觉其深得将军的风骨,是以与母妃商讨,想求娶上官姑娘做本王的侧妃,今早,说不准就要当众宣旨了,而将军日后也毋须再同我如此多礼了。”
闹了这许久,原来是要娶来做侧妃!这倒也说得通了!不过,看上官靖那样子,啧啧,老五那个蠢货,这圣旨还没下下来,就先把未来老丈人给得罪了,这不是当众赶鸭子上架呢吗?墙角听得久了,不出来发个声倒也不好意思了。楚君颻斂眉低笑,毫无愧色的咳了一声:“五弟,虽说你仰慕上官姑娘,可这旨意到底是还没下来,你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好歹也顾着点人家姑娘的闺誉。”
“三皇子金安!”上官靖忙向楚君颻行礼。
楚君珏皱眉,看着楚君颻,又看向上官靖:“倒是我疏忽了,不及三哥思虑周全,还望……将军莫要介意。”
“不敢,不敢。”上官靖心中莫名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三皇子真是体贴的善解人意。按历朝历代而言,皇上应该不会下这道旨,可就怕这说多了,最后为了天家的颜面,这亲事不结也得结了。
上官靖此刻是绝对的真诚:“三皇子今日来的可真早。”
楚君颻笑得如沐春风,顺势半转了身子,正对着上官靖:“今早窗外的鸟一直叽叽喳喳地叫唤,闹得人睡不安宁,也就干脆起来了,比不得将军日日起得早,我是懒散惯了的。”
“三皇子客气了,臣下不过是行军打仗多年,积习难改罢了。”
这二人说的尽兴,身旁一干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其他的官员看这边站着两位皇子加上一个上官将军,也不敢贸贸然上前来攀谈,最后竟只剩下楚君珏站在一边干瞪眼,气氛颇有些难言的微妙诡异。直到李德全一嗓子“皇上驾到”,才算是打破了这氛围。
晾雪园里,上官晴雨昨晚一整夜都睡得不大安生,今天早上醒得也早,起来梳洗完了,就叫青灵把那几个小丫头带来见见面。上官晴雨也没避着她们,坦荡荡地就这么面向西侧坐在屋檐下,让左脸上的那道疤现于人前。几个小丫头低着头,一路跟着青灵来到主屋,走至晴雨面前一字排开站定。
几人差不多都是四五岁的年纪,皆是梳着双丫髻。有一个生的白白净净,脸蛋红扑扑的,个子却是最矮,一个面色有些暗沉,身形瘦瘦的,另外两个个子相同,一个面容端正,另一个则一双眼睛灵动。
上官晴雨一一扫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喉,道:“挨个儿说说自己的名字,家中的情况吧。”
四个小丫头相互看了看,又都把头低了下去。上官晴雨也不催她们,就这么抱着暖炉坐在桌旁瞧着。生的双眼灵动的那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上官晴雨,小心地上前一步:“回姑娘,奴婢叫、春桃,家里排老二,家中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小弟。”
“今年多大了?都会做些什么?家在哪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回姑娘,奴婢今年二月底就满十三岁了,奴婢是家生子,会做绣活儿和打珞子,娘老子现下都在城外庄子里,前段时间我阿娘听说府上缺人手,便托了人让我回到府上伺候的。”
晴雨点点头,示意下一个。边上那个面容端正的亦是同样上前一步,口齿清晰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叫芽儿,今年十二岁了,家里排老大,脚下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奴婢会做饭和针线,也认得几个字,娘老子在城外做小本营生。”
第三个低着头上前半步,声音有些糯糯的:“回姑娘,奴婢叫二丫,今年十岁,会针线。家里,家里排老三,家中有大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小妹。家里人多,养不起,所以阿爹就把奴婢卖给了人牙子。”
晴雨上下打量了眼,声音温和地问:“你很怕冷,是南方人吗?“
小丫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上官晴雨,点点头,声音低低软软的:“是的。”
上官晴雨微微笑道:“我知道了。”复看向最后一个、瘦的只剩骨头的女孩子,“你呢?”
“回姑娘,奴婢叫石冬,今年十一了,洗衣做饭都会,不识字。奴婢是从小被人给拐出来的,所以也不记得奴婢家在哪里,是哪里的人。”
“石冬是你的本名吗?”
“回姑娘,当年拐了奴婢的那人说奴婢家中是姓石,当时是个冬天,便给取了名叫‘石冬’。”
“嗯。”上官晴雨点点头,转向一一扫过四人,“春桃改名为笑桃,芽儿叫绿芽,二丫就叫拂柳吧,至于石冬,你的名字就不变了。你们四人今天既然更了我,那便是我们主仆的缘分,从今往后……”
“姑娘,快些,宫里来人宣旨了,夫人请你快些去前厅接旨呢!”红缨从晾雪园外一直冲到了屋子里,面上尽是急切。
上官晴雨眯着眼睛上下看了会红缨,才眉宇微皱,笑道:“接旨?红缨姑娘弄错了吧,宫里来人宣旨,怎么也轮不上我去啊,夫人和妹妹去就好了。”
“哪能错了!那公公说的是指定姑娘你去接旨的!”
上官晴雨眉眼微敛,抬眉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我换身衣服就来。”
红缨皱眉:“姑娘可快些,公公还等着呢!”
上官晴雨笑着颔首,转身对程嬷嬷和青灵道:“嬷嬷帮我更衣,你们四人先下去,青灵也来。”
等那四人出去后,程嬷嬷赶紧问道:“姑娘,那圣旨……”
“我昨天倒是和宫里的那位要了一道旨,只是没想到今天一早便下来了,还是直接送到府上来的……算了,反正那人是高高在上一言九鼎之人,总不至于骗我,既然来了旨,我们在这府上也就呆不了多长时间,也是好事。嬷嬷别担心了,赶紧给我换衣服吧!”
“诶,好,姑娘这么说,嬷嬷就放心了!”
前厅,上官氏正与一位公公聊着,脸上满是笑容,就是那眼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笑,上官晴雨眯着眼睛看了会,才施施然走了进去。
“给母亲请安。”上官晴雨先向着上官氏请了安,再转身向着那公公福了福,“晴雨来迟了,还望公公莫要怪罪。”
“不敢当不敢当,上官小姐多礼了,咱家突然到访,小姐没有准备也是情理之中。”
上官晴雨低首笑笑:“多谢公公。”
“今天一早来,也是替皇上宣一道赐婚的旨意的,上官夫人,上官小姐,那就接旨吧!”
“臣妇、臣女接旨。”
“诏:今兹有上官氏女晴雨,知书识礼,性行温良,端庄柔和。朕着意册封其为三皇子遥王之妃,同平妻位,择吉日成婚。”
旨一宣完,上官晴雨低垂的脸上已满是错愕,上官氏惊讶道:“公公没弄错吧,选这……晴儿为三皇子妃?”
“夫人真是爱说笑,这种事,咱家哪能弄错了!圣旨上的确就写的是册封上官姑娘为三皇子妃的,哪里能错了的!上官夫人,上官姑娘,该接旨了。”
上官晴雨强压下眼里的惊讶,恭敬道:“臣女接旨。”说罢,走上前去接过那块黄布帛,转身递给程嬷嬷。回头看见上官氏仍呆滞着,声音清淡地提醒着,“母亲,公公还等着呢!”
上官氏仿若突然惊醒一般:“喔,臣妇接旨。孙嬷嬷,快将礼钱拿给公公。”
上官晴雨在一旁温婉的笑着:“公公见谅些个,母亲高兴地过了,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点银子公公留着吃茶吧,多谢公公跑一趟了。”
“可不敢当,能来宣这道旨,那是咱家的荣幸,也能跟着沾些喜气不是,小姐真是客气了!”
上官晴雨低首含笑,面上看着一片娇羞,袖中的手却是捏的发白。
“这时辰也不早了,上官大人马上就要回府了,夫人和小姐也快些着手准备,若是准备匆忙失了礼数倒是不好。咱家就不多叨扰了,这便告辞了。”
“晴雨不便相送,公公请慢走。”看着那公公走远后,上官晴雨转身向上官氏福了福,“晴儿告退。”说罢也不等上官氏作何反应,便带着程嬷嬷离去了。
一路回到晾雪园内,程嬷嬷便再也忍不住了:“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三皇子!”
上官晴雨面色发白,她亦是未曾想到,那个天下最为尊贵的人,竟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她一道,她要的黄锦帛缎是给她了,可却是嫁与皇家!王侯之家,她从未想与他们沾上任何关系,如今竟还是卷了进去!上官晴雨声音涩然的开口:“既已下了旨,嬷嬷还是该准备的都准备着吧,好歹也是个平妻之位,反正,嫁谁不是嫁呢……”说完便独自进了屋,将一切关在了屋外。
朝堂上,皇帝一件件地听着那些官员回禀完各地的事情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昨日贵妃同朕提起君珏的亲事,昨夜晚宴上见到了吏部刘知远刘爱卿之女后,对其甚是喜爱,便想给老五讨来做王妃,皇后也说这两孩子很是般配,朕瞧着老五也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便准了这事,也算是了了贵妃几年来的一桩心事,成就了一桩姻缘。刘爱卿,回去好好准备着,择日便成婚吧!”
刘知远出列叩拜道:“臣领旨,谢主隆恩!”
楚君珏亦出列,满面笑容:“儿臣多谢父皇赐婚!”
皇帝笑着点头:“平身吧。”眼神扫过上官靖时,不经意地问道,“上官爱卿,昨夜晚宴见到令爱,忽然想起她今年应该也已十七了吧?”
上官靖想起上朝前的对话,心中略过一丝不安:“回陛下,小女幸蒙皇上记挂,今年确已满十七了。”
“回想当年,爱卿挂帅出征,如今恍然已有十七年了。”皇帝声音里不无感叹,复又继续笑着道,“既已十七了,可曾许亲?”
“回陛下,不曾。”
“那便好!朕昨夜见她,倒想起一桩好姻缘,便拟了一道旨,却又怕爱卿早已将其许了人家。如今,爱卿既说尚未,那朕也就放心了。”
上官靖心思已经在翻滚,皇帝的话已说到这儿,必定是要明旨赐婚的,可刚刚已为五皇子选了王妃,难道真要把晴儿嫁其做侧妃?侧妃……不,晴儿毕竟是他和玥儿的骨血,不能就这么嫁入皇家为侧室!想到这,上官靖俯首就道:“启禀皇上,小女虽尚未许亲,可……”
皇帝笑着截断了上官靖的话:“上官爱卿的这个女儿朕是见过的,极是温婉,却又不失爱卿之风骨。既未曾许亲,爱卿还担心什么?难道是不愿朕做这个媒!”
“臣不敢,只……”
“既如此,爱卿就不必多虑了,爱卿的女儿,朕是要讨来给做儿媳的,定是不会委屈了她的!”
上官靖紧锁眉头,却已是不得不咽下口中的话。大殿上众人皆是面上不动声色地垂首候着,皇帝一一扫了过去,眼神最终停在了楚君颻的身上,声音平和道:“老三,接旨吧。”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不免抬起头来,满是惊讶地看看上座的皇帝,又看看楚君颻,最后又齐刷刷地看向了同样满面惊愕的五皇子楚君珏的身上。楚君颻抬头看向皇帝,顿了几秒,不确定地笑着说道:“阿爹,可是有了什么差事要交给儿臣吗?阿爹素来是知道儿臣的,可别太难为儿臣了,如果是难办的差使还是交给老五吧。”
“胡闹!哪来的差使,快上前来接旨。”
楚君颻上前跪道:“儿臣接旨。”
“诏:今兹有上官氏女晴雨,知书识礼,性行温良,端庄柔和。朕着意册封其为三皇子楚君颻之妃,同平妻位,择吉日成婚。”
太监一读完,便将那黄帛缎子拿到楚君颻跟前来。皇帝笑着道:“朕刚刚可是和上官爱卿许诺过不能委屈了他的宝贝女儿的,老三你可不能欺负了人家,朕还等着你府上早日开枝散叶呢!”
满堂静默,楚君颻接过圣旨:“儿臣遵旨。”
皇帝点点头:“那就,退朝吧!”说完便顺着阶梯而下,走到后面的偏殿里去了。
等到大臣们一个个地从地上爬起来,已是满脸笑容,口里道着“恭喜”地分别围向了今日的几位主角。楚君珏看着围在楚君颻和上官靖身边的那些人,嘴角拉扯着道:“三哥可真是好福气,家中已有一位三嫂,阿爹这又给你讨了一位。”
楚君颻低声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不孝,都这么大了,还要阿爹为我操心这子嗣上的事。想来,若是五弟就定然不会如我这般不孝了。”
“如此,三哥府上可要早日传来喜讯了,以免辜负了阿爹的一片心意!”说完便拂袖转身而去,留下一干表情各异的众人。
楚君颻笑着扫了一圈,向着楚君然使了个眼色,面色不变道:“众位大人的心意我和将军都知道了,现下还是都散了吧,也让我能紧着时间讨讨未来丈人的欢心。”
楚君然了然,笑道:“那弟便不打扰三哥了。”
“三殿下说的是,倒是下官们误了分寸了,下官们这便告辞了。”
楚君颻看着众人晃出大殿,才笑着走到上官靖边上俯身执晚辈礼:“将军,这可真是世事多变了,今日后,还请岳父大人多多照拂小婿了。”
上官靖赶忙托起楚君颻:“三殿下说的哪里话,能得殿下为婿,是臣下沾了殿下的福气,三殿下尊贵之躯,哪里用的了臣下照拂。”
“岳父大人为长辈,许多小婿做的不周之处自然需得岳父来提点照拂一二了。”楚君颻笑着继续说,“今日阿爹突然赐婚,想来岳父亦是未曾料到,该准备的应也尚未备下,这许多细枝末节处可要与岳父大人好好商量了才是,以免有礼数不到之处,委屈上官姑娘……”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宫外走去。等上官靖回到府上,上官氏已然候在府门前多时,甫一见到上官靖便立即迎了上去:“老爷,今日一早宫里就来人了,还……”
“我已经知道了。”上官靖下了马,将缰绳扔给管家,“陛下今日已经在朝堂上宣了旨,将晴儿赐婚给三殿下。晴儿的娘也走得早,该准备的你就多费心些,毕竟是与皇家结亲,礼数不可废了,别叫晴丫头委屈了。”说完,就直接扔下上官氏独自向祠堂走去。上官氏看着上官靖渐渐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下直接就晕了过去,叫人给抬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