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狐记》陆明颐

5、山兔

　　“这是蕨菜。”
　　“哼。”
　　“这是胡瓜。”
　　“哼。”
　　“这是……”
　　“月饼！”
　　小狐狸叼着月饼飞快地溜走了，对桌面上两碟青翠的素菜丝毫不碰。
　　自从小狐狸开始跟着邵长蘅老老实实地学说话，虽有些愚钝，但四个月后也磕磕碰碰地学了个七八分，半年后它已经把诸如“哼”、“讨厌”、“不要”、“不喜欢”、“就不吃”等话运用得炉火纯青。
　　从前它没尝过笋蕨、葱薤、胡荽这一类蔬菜，邵长蘅把它们炒得青碧欲滴，但也只骗了小狐狸尝了一口，然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屋子。
　　邵长蘅对此颇有些苦恼，在他的认知里，小狐狸就如同一个小娃娃，哪家的小娃娃能光吃月饼丹药不吃米饭蔬菜了呢？即使小狐狸是妖怪，但哪族的小妖怪虽然修行却不辟谷还成天啃着月饼不放？
　　小狐狸可没心思想那么多，每日到了饭点就是一番闹腾，邵长蘅倒也没办法抓住一闻到蔬菜味道就抓狂要逃的小东西，只好拿出月饼给它。

　　除了要学凡人说话与偶尔会吃到不认识的蔬菜，镇日滚花丛啃月饼的小狐狸依然过得十分快活，快活地几乎要忘记自己害怕兔子精的事实。
　　邵长蘅所居之处十分僻静，山径众多且野木蓊蕤，有山禽飞兽自是寻常，更别论普普通通的山兔了。要是没有修行的也就罢了，小狐狸虽然法力微弱不计，但好歹活了百年的光阴，法术防御不会但逃跑还是会的，但偏偏山里住了只修行两百多年的兔子精，恰好就蹦到了邵长蘅屋后的花丛里，发现了惊慌失措的小狐狸。
　　“吱吱吱，救命！救命！”小狐狸尖声叫着就想撒腿儿跑，可惜吃多了月饼早已胖了两圈的身躯着实逃跑无力，情急之下小狐狸就地一滚，圆滚滚的雪白肉球就骨碌骨碌滚出了花丛。
　　失了花丛的遮掩，兔子精三两下就逮住了小狐狸，它拿爪子拨了拨这小肉球，喉咙里发出了像少女一样清脆的笑声，“哈哈哈，这里竟然也有狐妖，虽然弱得很，但这身皮毛看起来还真不错，当作毯子定然很暖和。”
　　小狐狸惊慌呼救，四条小短腿儿拼命蹬着，生怕这坏心的兔子精真剥了它的皮，在它的心里，剥皮可是最可怕的灾难，那得多痛啊！
　　小狐狸光顾着慌张，都忘了自己才那么大一点儿，即使真剥了皮，也不过能当作皮毛垫儿使。兔子精也不是当真要剥它的皮，只是贪玩取乐罢了，见小狐狸给吓得不轻，心里头十分高兴，也就放开拼命要滚走的小肉球，“丕山几百年都不见出狐妖，你一定是从外面来的，是也不是？”
　　小狐狸虽然被放开，但心里头还害怕得紧，只抖着声音说，“不、不是，我、我从前就住在丕山里的……”
　　兔子精咦了一声，“既然住在丕山，我不可能不知道啊，难道……你从前是住在丕山东面？”
　　小狐狸点了点头，兔子精了然状，“怪不得，丕山东住了一只厉害的蛇精，我不敢招惹，平素见着了也绕着走，更未曾去过东面。”
　　小狐狸想了想，它只见过一只蛇精，但对方从来都是高昂着头蠕行，很是骄傲的样子，听说是东面最厉害的妖怪，没想到兔子精也害怕，它立时觉得有了些底气，“原来你也害怕。”
　　兔子精朝着它猛地一龇牙，小狐狸立刻两股战战地滚回了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