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狐记》陆明颐

6、天道

　　“你在吃什么？月饼？”闲逛的兔子精看见趴在花丛旁啃着月饼的小狐狸，三两下跳了过去。
　　“很好吃的月饼。”小狐狸颇为不舍地看了看被啃了两口的月饼，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忍痛推给了兔子精，它可不想被饥饿的兔子精吃掉。
　　兔子精有些饿了，低头就啃了一口，却立刻吐了出来，“呸呸呸！这是什么难吃的玩意儿！”
　　小狐狸瞪大眼，立刻把月饼往回叼，“哼，不难吃！”小狐狸美滋滋地啃一口，又香又甜的滋味让它惬意地眯起眼。
　　兔子精嫌弃地看着它，“你是怎么把如此难以下咽的玩意儿吞下的？又甜又腻，你也不怕坏肚子，而且现下都二月份了，哪里来的月饼，怕是早已霉掉了！”
　　小狐狸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为什么没有？反正我天天吃！”邵长蘅每日都给它四块月饼，每回吃到最末一个，总要小口小口地咬，最想吃得再久一些。
　　兔子精也不理它，只蹦跳着去寻吃的了。

　　吃完月饼，小狐狸跑回屋子里去寻邵长蘅，它走进里间，就见邵长蘅正在书案上写字，它一下跳到书案上，歪着头打量那些横平竖直的笔画。
　　邵长蘅写完最后一字，这才搁了笔，素纸上笔墨淋漓，点划勾顿皆成一派气韵，他字体清癯，但并无寡薄，用笔有力，但并无刚劲，所以显得清俊瘦峭。
　　他见小狐狸正似懂未懂地看着，正要抱它下案，却见这小东西竟跳到素纸上，一番蹦跳踩踏，雪白小爪染上墨色，在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状若梅花的印子。小狐狸仿佛找到了乐趣，越发玩得起劲，最后甚至在纸上打起了滚，好好的一身皮毛染得黑黑白白，还开心地朝着邵长蘅发出愉快的呜噜呜噜声。
　　邵长蘅失笑，又提起笔在那梅花印子上添画遒劲的瘦枝，趣致梅花与癯然瘦枝相映成趣，虽不符常规，但自在乐趣，邵长蘅看着天真无忧的小狐狸，伸手轻轻摩挲它毛茸茸的头颅。
　　邵家是修道大家，虽然修道的人不复以往之多，但邵大邵二业已飞升，邵三也将近渡劫，在修道之人的心中，只有飞升成仙才是正道。而天道悲悯，才有妖修成仙，人之于妖怪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甚至同是飞升成仙，修真之人也多是看不起妖修，实力也是悬殊至极。
　　邵家人以养妖修来增进修行，比之普通人家饲养宠物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所养妖修最多活不过丹婴之期，且妖修不同修道，妖怪要是失去丹元，便会大伤致死，单邵二一人飞升前，所饲一百二十六只妖修皆被掳丹而死。
　　邵长蘅不曾养过妖修，他对修道飞升无甚兴趣，捡到小狐狸也是无意之举，小狐狸天真懵懂，仿若凡人幼童，他无法当作是畜生来对待。万物有灵，天道大化，生灵无论灵智高低也皆有其因缘命数，修道之人终是听命天道，却无有替天而行之理。
　　小狐狸吱吱两声，轻轻舔了舔邵长蘅的掌心，邵长蘅一怔，半晌却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