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俎徕往事 ...
-
蹭着天光微亮,厉南星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去。屋子里的人病情也好转了些,今日除了药材还要采些补品。想着炖煮的各种方子,厉南星踏着晨露上山去了。
昨夜那人喝了些酒,说要吟诗词,自己却先醉了,酒胆不是一般大,酒量却让人哭笑不得。厉南星想着昨夜那人醉酒时两夹生红,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样子,一不留神,脚下失力,就要栽下去,闭目的瞬间,一袭青衫在眼帘翻飞,自己已好好坐在平地上。
“顾惜朝?!”厉南星站起来,看着面前的人,正是让自己失神险些栽倒的人,也是救了自己的人。
顾惜朝脸色不太好,病态的脸上眉头紧皱,拧起厉南星掉在地上的竹楼,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厉南星对这种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他的理解是,顾惜朝救了自己,还帮自己拿东西。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好比日常的作息般平常。想帮人却做出苦大仇深的样子,对这样的顾惜朝,厉南星觉得好笑又可爱。
厉南星快步跟上前去,走到近处时,顾惜朝突然停住了,转过身来,轻轻的对着厉南星笑起来,这笑容格外好看,厉南星楞了一下,也不知是被感染了还是怎的,也回以一笑。
两人相视笑着时,顾惜朝握住了厉南星的手。吐出的话也是分外温柔“择一人终老,遇一人白首。”
这话真耳熟,厉南星还来不及细想,就被顾惜朝一把拉过去,身后不知怎么变成了大漠黄沙,他们坐在没人的茶馆里,这场景似曾相识。厉南星意识到哪里不对,惜朝的手怎么冰凉凉的,透骨的寒意,刺得厉南星钻心的疼,顺着那双苍白的手看上去,青衫上全是伤。
惜朝。惜朝。。
顾惜朝的头无力的垂落着,厉南星梳理着顾惜朝的乱发,卷发中露出的那张脸全是血,惨白的脸庞上,双目紧闭,唇色发紫。
厉南星开始摆头,摇晃着不愿睁眼的顾惜朝,厉南星近乎哀求的喊着顾惜朝的名字,叫他醒一醒,但是不管怎样,这人都不愿理他。
厉南星安慰自己他只是睡着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顾惜朝那污紫的嘴角还在不停往外冒血,这是昭示着生命的流逝?
不要流了,不要再流了。厉南星想把顾惜朝嘴角的血擦干净,但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血是越来越多,人是越来越冷。无边的恐惧在厉南星身上蔓延,像藤曼一样缠着他的身体将他勒的死紧,他想大哭一场,大嚎一场。
他要离开这里!
“啊!”厉南星被一声惨叫惊醒,全身湿透了,剧烈的喘息难以平复,捂住胸口,心脏还在碰碰只跳。
他望向叫声的源头,是窗户外面传来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
惜朝!
惜朝在哪里?回想梦中的情景,南星还是后怕不已。
可是再想想,这便不是梦里,那人也不在了。厉南星看着自己的手,无法克制的颤抖,失去意识时候,这双手是抱着惜朝的,那身子,冷冷的。
现在惜朝在哪里呢?或许化为一赔黄土,或许是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就算再难以接受,也无法改变。惜朝还是去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自己不相信了。
厉南星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就当作自己也变成没有生命的尸体罢。这样自消极的想着,只觉得一股郁气徘徊在胸口里,怎么也无法平复,喉头涩涩,想呜咽却发不出声音,压抑在内里的声音没有人听得见。
惜朝,你听得见吗?
“救命啊!!没人性啊!!”
本想不理周朝的事了,但外面声音实在太闹腾了。深吸几口气,厉南星还是提步出了门。
外面的天色正亮,厉南星捂着眼一时难以适应,挣扎了一下,眯着眼看见了被倒挂在树上不停蹦蹬的人。
是那夜茶馆的小老头,南星疑狐了会儿。
虽然不知是谁因为什么原因,把这小老头挂在树上,但依着他的性子都是看不下去的,厉南星走过去,看小老头已经双目充血,两只手垂着已然精疲力尽的样子,实在不忍,就要帮着解开绳子。
“别解,让他挂着。”
听到这声音,厉南星才想到,小老头是跟那天的女子一起的。厉南星转过身来,正看到女子躺在一贵妃椅上,手中捧着茶壶,半眯着眼睛,一派闲适。
“我呸!!我跟你说!!赶快把我放下来!!不然不然。。”
小老头不然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而女子也没理他,冲厉南星招了招手。厉南星楞了一下,走过去,看着女子的眼眸淡淡的。
他现在看什么都是淡淡的,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眼中放出光亮来了,一夜间他好像又做回了那个淡泊的厉南星,不,这眼神已然更甚从前,是淡漠,是漠不关心。
或许以后他还会做回大夫,却没了悬壶济世的热心,或许还会吟着感怀的诗句,却再没人来回应他不说出来的下半句。
他也不问这是哪里,这也与他无关了。他的心去了一个他自己也找不回来的地方。
他没开口,女子倒先说话了,她收起笑意,说道“这是我家,我叫画辞,你也别再叫什么劳什子的前辈了。”他顿了顿又到“你那位朋友。。”
“前辈不用说了。。”话还没说完,厉南星便先打断了,尽管画辞说不用再用前辈尊称,可厉南星也没心思再细想,他只想挡住这要说下去的话头。他知道,大多都是些节哀,误伤之类的话,他不想听,这原都是些自己从前对病者亲人朋友说的话,现在倒都回到自己头上来了,又不禁自嘲,也是淡淡的。
画辞放下茶壶,拉过一边的凳子,要厉南星坐下,厉南星只是摇了摇头,画辞轻笑道“跟你讲讲你那个朋友的事吧,或许你想知道。”
“你是说惜朝?”厉南星迟疑了,最后还是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