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號檔案》阿枼迦DT

19、第 19 章

　　雷克斯的淡漠让汪东城心脏像是被抓了一把，没有太大的口子，却像刀片一样划过，渗着血，一滴滴的流。

　　汪东城重重的叹了声气，但他却不知道怎么跟雷克斯说他们的关系。他不确定这孩子能不能接受，他也怕一旦说了他们甚至会决裂。他甚至卑鄙的想过，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然后下令脩封口。那么他是不是可以骗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不是雷克斯父亲，这少年也不是他儿子。他是不是还可以当他的情人。

　　“你身体还没好，需要人照顾。你得的是流感，万一给宿舍的同学传染了怎么办？我明天就要去出差，你可以自己呆在公寓，没有人会烦你，好吗？”退而求其次的说着，汪东城觉得只有雷克斯答应，他都快跪下来了。

　　雷克斯在听到汪东城要走的时候，微微的抖了一下。看了一眼汪东城又迅速的将视线移开，就算是那么简单的一眼。汪东城依然看到了一丝不舍，也不顾雷克斯的意愿，一把将人抱起就要走，雷克斯本来就是被抱出来的。突然想挣扎竟连鞋子都没有。汪东城动作又很快，两步就出了大楼。上学的孩子三三两两的在校园穿行，被汪东城公主抱的雷克斯简直快羞的滴出血了。抓了外套就盖在自己脸上。

　　汪东城知道这孩子害羞，别扭。如今也只有苦笑了。想他一把年纪，刚才的行为是在抢人吧。。

　　从回到公寓，雷克斯被喂了药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期间一直没醒。

　　汪东城就像个石像一般在少年床边一坐就是一天，加起来他已经两天没睡了。看着雷克斯的睡颜，汪东城觉得只是一夜的时候，他便苍老了。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教父，不再是算无遗策的先生，不再是雷克斯仰慕爱恋的男人。

　　他变成了一个父亲，一个命运强加给他的身份。

　　命运啊，有时真不晓得是我在等你，还是你在等我，还是咱俩一起在等，等一个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等到了，算谁的，等不到，怨谁的。
　　抚摸着雷克斯头发，汪东城觉得这样安睡的雷克斯真好。不会用醒时，那样淡漠疏离的眼神看他。被那样的眼神多看一眼，他心里的那把莲子又多了一颗。颗颗都那么苦，直苦到他心尖上。如今咫尺的距离，他却觉得那么遥远。像是远到天的那一边，远道他看不到的地方。人生的第一次，汪东城觉得孤独。

　　汪东城想多年以前，他不曾感到孤独，因为还不清楚孤独为何物，以为那是一种心情，一种思绪，一种天气或风景，一种理论或传说。反正跟他无关。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感情，从来都与他绝缘。他不需要。多年以后，如今终于明白了，孤独是永恒的，且从未离开。从这孩子呱呱坠地时，为眼前这个即将永远陌生下去的世界啼哭那样，他的孤独就注定了。并一如既往地孤独下去。因为孤独是他的命运，他的人生。

　　横跨在他们中间的血缘，就阻断了一切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

　　关于爱情。所以，即使他伸手就能触到少年的脸，他依然感到孤独。锥心的孤独。

　　“大东？是你吗？”

　　雷克斯朦胧转醒的时候，整个房间都一片昏暗。入夜了，汪东城就这么看这雷克斯愣了一天。直到天黑了，他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房间一片黑暗，他也没有开灯。直到雷克斯的声音才唤醒了他的神志。

　　“嗯，是啊，等等我去开灯”

　　汪东城刚要起身却被雷克斯抓住了手臂，慌忙的抽出了雷克斯抓着自己的手，汪东城自己也愣了一下，像是在逃避。他不知道在逃避自己，还是逃避雷克斯。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雷克斯却忽然坐了起来，再一次抓住汪东城的手，声音几乎都是颤抖的。可却显得那么倔犟，固执：“大东，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呢？”鼻子一酸，他险些说不下去了。

　　汪东城心里猛的一抽疼，望着少年的脸满是温柔，笑道：“傻孩子，我当然也喜欢你了，你那么乖，大家都很喜欢你了，脩跟阿扣都很喜欢你的”

　　汪东城说着便抽出手要走，少年那样的眼神，他不敢再多看一秒。哪怕一秒，都是煎熬，都要他用尽所有的力气。

　　飞快的从床上下来，光着脚冲上去，也没有做多大的思想建设，只是顺势而为，就从汪东城身后抱住了他。

　　汪东城的身体一下子僵了，两人的身体紧贴着，雷克斯身上的热度通过衣料传到自己身上，像要将自己烤化了。

　　他有几千万次想回身抱着身后的少年，可每当他想这么做的时候，陈德修的警告就一次次的砸进他脑袋里。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跟那孩子的身份。对于从身后环抱住自己的少年，此时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说。

　　“大东，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那么你呢？为什么不回应我？”雷克斯将脸埋在汪东城的背上，颤抖着声音，语气无比哀怨。

　　好半天汪东城才找到声音，连他的声音也略显得颤抖“傻孩子，我说了，我也喜欢你啊。你胡思乱想什么”

　　“你知道的，不是那样，我是什么意思你懂的，别敷衍我好吗？”雷克斯从侧面吻住汪东城的耳后，他想告诉男人，他的感情是爱情。不是友情。他更不是孩子，不需要长辈的疼爱。

　　被这样暗示般的一吻，汪东城身体不由得颤栗了一下，心也跟着颤栗了。

　　可是他丝毫找不到自己的力气去推开少年，亦或许他根本不想推开。

　　“大东，大东，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说到最后，雷克斯已经泪流满面，声音都哽咽了。

　　汪东城从开始的心跳加速，到如今身体发热，雷克斯的动作让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很龌龊，甚至是变态的，他不敢保证下一秒自己还能不能控制住给那少年回应。但最后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他不能那样做。不由分说，他一把将少年甩开，也不敢看少年受伤的神情，只说了一句，“我们不行。我们不行，你知道吗？”

　　汪东城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跑出卧室，人生的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逃兵。心里一团乱，脑子转不过来。

　　可雷克斯却锲而不舍的跟着他一起跑了出来，几乎是用卑微，祈求的声音拉着他的衣角。喘着气说：“别走，大东，求你了，别走。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

　　那样委屈，那样无助的雷克斯，放下所有的姿态在祈求他。汪东城恨不得拿枪结果了自己，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如今却害的雷克斯这样难过。

　　他在心里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看着雷克斯轻声的说：“雷克斯，你年纪还小。而我都可以当你..父亲了，你懂吗？相较于你，我是你的长辈。长辈，你明白吗？如果我有儿子，已经跟你差不多大了，所以，我们不可能。你明白吗？”

　　汪东城觉得每说一句“长辈，父亲，儿子，不可能”这样的字眼，他心里就像被刀子割一下，每下都直直的割在他心尖上。却不能一次将他结束，就这么熬着。

　　“可我不介意，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不介意你比我年纪大，我不介意你是长辈。为什么？就因为这样，所以你不要我，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可我不介意啊，一点都不，大东，我喜欢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汪东城的理由显然不能打动雷克斯，雷克斯也没想过汪东城会拒绝他，是因为两人年龄的悬殊差距。这让他不能接受，就算汪东城是长辈，他也依然会爱这个男人，他从没想过横在他们之间的是这样的理由跟借口。所以，他不能妥协。

　　看着雷克斯那固执的神情，汪东城知道那孩子不会接受只是长辈就不要他的说法。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楚少年的每一根睫毛上凝聚的泪水。那双吸引他的黑珍珠满含委屈的看着他，全是祈求。那样的姿态，那样的卑微。

　　少年看着汪东城迟疑的神情，他不知道汪东城在想什么，他以为男人动摇了。

　　搂住汪东城的脖子就要吻住那双总是说出拒绝他的嘴唇，近一些，再近一些。他们的双唇就会贴上。

　　电光火石的一秒，在最后一秒。汪东城像是猛的惊醒一般。一把推开面前的少年，几乎是怒吼，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吼，是想吼醒自己，还是吼醒少年

　　“我们真的不可以，我们不行，你到底懂不懂？不可以，永远不可能”

　　说完，汪东城加快了脚步转身进了书房。门在他身后“啪”的一声关上。那一声震碎了两颗心。汪东城的，雷克斯的。

　　一扇门关上了一切，汪东城想，他一定会下地狱。

　　雷克斯的爱，震撼着汪东城的心，让他当了逃兵落荒而逃，不知该如何面对。

　　而在雷克斯的心里，汪东城的拒绝已经不是第一次戳着他的心，那么生疼。他几乎很镇定的穿好了衣服，洗了脸，离开了公寓。

　　他想，是该结束了。那人拒绝了他两次。他再也没勇气再来一次。他需要静一静，静一静。

　　雷克斯不好，汪东城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通知了小欣特别注意雷克斯的行踪，好好照顾那少年。而自己也鬼使神差的总开车在那少年学校附近，他希望，或许能再看那孩子一眼。

　　他知道，这次他真的伤了那孩子的心了。那孩子一定恨毒了他了，再也不想见他都是有可能的。他知道该给少年时间冷静的，以后他会补偿那孩子的。即使那孩子要他的命，他也会微笑的奉上。

　　雷克斯因为上次突袭日本人受了伤以后，上头暂时停止了他一切行动。非要他养好身体才能参加行动，他是警界新培养的精英。上级一点都不敢马虎，他们在雷克斯身上倾注了太多希望。而雷克斯当然也没心情去想那些事情，他整个心都疼的木了。根本对任何事物都做不出反应，像是突然灵魂死了，他只是个行尸走肉的空壳。

　　要不是小欣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可能早被街上开过来的汽车撞死很多次了。这样的雷克斯让知道真相的小欣看的心疼。但却束手无策，她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保护他。如果她不给那少年嘴里塞上食物，那孩子可以几天不吃饭。这是她在雷克斯从汪东城公寓里回来后的一个星期后发现的。她送去给那孩子的食物，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

　　她都快抓狂了，晃着少年虚弱的身体。但又马上收了手，她不确定再摇一下。雷克斯是不是就能这么夭折了。可那孩子也不闹，给他吃，他就张嘴巴。不给吃，也不说话。

　　小欣一边往雷克斯嘴里喂稀饭，一边擦眼泪。她也不怕在雷克斯面前哭。因为，那少年看不到。他的眼神几乎是没有焦距的望着浮空的某个点，眼神里什么都没有。那双漂亮的黑珍珠没有丝毫波动，像死了一样。而从那天起，雷克斯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任小欣抓着他的手哭着求着说：“雷克斯，你看看我，我是小欣啊。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你应我一声好不好？那怕一个表情也行，那怕你想哭也行，我陪着你哭。我也不会笑话你，我们一起哭好不好，我拜托你了，你别这样好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好吗？我很难过看着你这样。”

　　可任她说破大天去，那少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也不哭，也不说话。眼神里似乎连难过都没有，像片死水。波澜不惊。

　　后来她也索性放弃了，每天按时的给雷克斯喂饭。而那少年也迅速的颓废了下去。原来神采奕奕的青春美少年，现在就像个拾荒者。散乱的头发，下巴长出来略长的胡须。青青的一片挂在下巴。更个人瘦的快脱了型。

　　这里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宾馆，雷克斯从汪东城公寓里回来一直住在这里。只有小欣知道。而他也没把雷克斯目前的状况汇报给汪东城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样？又是一番纠缠，那样的痛再来一次。与其那样，长痛倒不如短痛。他宁愿雷克斯这样消沉几天，也就过去了。他知道雷克斯是有梦想的人，是爱家的人。他还要当个优秀的警0察，还要照顾家里的姐姐。所以她赌了雷克斯的心。不会放弃这一切，而如今这样，都是暂时的。他会好起来，会再回到从前一样，那样青春亮丽的美少年。

　　从雷克斯走后，汪东城心里一团糟的他在公司里一整天面色沉重，总是走神，满脑子都是雷克斯，满脑子都是少年那受伤跟祈求的眼神。看文件不能集中精神，开会听不进去，身边的很多人都看出他有问题前来关心，让他心里异常苦闷和烦躁。

　　最开始的那几天，他茫茫然不知所措，每天吃不下饭，做不了事情，睡不着觉，头脑发疼，精神不济，一副颓然样子，虽然面上装得再好，还是所有和他见面的人都会问候一句“汪先生，你还好吗？”

　　这样的询问让他觉得堵得慌，压得他喘不过气。

　　从国外刚谈完生意的断肠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看着汪东城那样的神色。虽然面上还是掩饰的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跟了他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异样。便狐疑了一下，能让汪东城露出这样表情的，难道出什么大事了：“那个，我说大东啊，没听说我们集体的股票下跌啊，也没听说FBI跟国际刑警要通缉你，你摆出那副惨样做什么？”

　　断肠人看着汪东城完全不再状态里的神情，不禁吐槽。

　　他刚回来进公司，整个公司就笼罩在一片黑雾里。整个气压低的比外面的雪还冷。再看整个公司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的样子。乍一看他还以为公司被暗访了，还是被条子盯上了。再要不就是汪东城破产了？断肠人在心里一种可能一种可能的推敲。

　　都不是啊，就算条子要查，他们如今财团里也是正经生意。不怕查啊。破产？就算破产也不用这样吧？而且他破的了产吗？破了这一个还有很多个啊，冰山一角而已。干嘛闹的跟天要塌下来似的？他可看见还有好大一片天，在天上挂着呢。

　　被无视。。。。。。

　　汪东城不理他，也不给回应，甚至没有表情。断肠人更纳闷了，这是场的哪出啊？不过走了半个月而已？天翻了？

　　“大东？你。。。。没事吧？你别酱紫吓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断肠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太久没见过这样的汪东城。让他突然想起了某件可怕的事情。

　　依旧是没有回应，断肠人几乎快焦虑了。

　　“大东？你跟我说句话啊？到底怎么了？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坐办公室里干什么？啊，对了。雷克斯的伤好点了吗？我还有给他带云南白药呢。”

　　“噔”的一声，在听到雷克斯三个字的时候，汪东城像是如梦初醒。不知所措的望着面前焦急的断肠人，看了看四周，像是才发现这里多了个人，自己在那里一样。又好像恍然大悟赶忙就抓了外套出门。

　　“喂喂喂，你这臭小子，你干什么去？”断肠人已经被当空气当的抓狂了，这太不正常了。

　　远远的只听见汪东城喊了句：“我得赶紧回去照顾雷克斯，这么晚了他还没吃饭呢，我回去做饭”

　　人便消失了，以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

　　“靠，有异性没人性。诶？这样就正常了，心里还知道想那美少年，还知道泡妞，那就应该是没事了”断肠人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刚才汪东城给他的感觉太不好了，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气某个人，某件事。好像有些东西在一瞬间重合，又在一瞬间消失。那感觉太不好了。他要去找脩他们喝两杯给自己压压惊。

　　汪东城卖了菜着急忙慌的回到公寓，像之前好多次的一样，在玄关的时候就喊着：“我回来喽”

　　可那一声话却被吞噬在眼前的黑暗里，空旷的房间一片黑暗。没有人在这里等他回来，那少年，被自己逼走了。
　　手上的东西瞬间落地，他甚至没有换拖鞋，直直的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泪流满面。

　　他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如果自己当初可以卑鄙一点，压下所有的真相，是不是？是不是现在的处境就能开心一点，至少，那少年会陪在自己身旁。以自己想要的任何方式，他知道，只要他想要，那少年愿意用任何方式爱自己。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客厅的墙角放着一把吉他，那是他送给雷克斯的。那少年当时缠着他，要他教他弹吉他。所以他买了这把吉他送给那孩子，如今，都被他一并舍弃了。

　　譬如，那把吉他。譬如，他自己。

　　汪东城抱着吉他，弹了他最后送给那少年的曲子。那首词是他写的《假装我们没爱过》手指拨响琴弦。第一根会（想）响。第二根会（想）响。原来每一根，都很（想）响。

　　这一夜，我无法假装。雷克斯，我喜欢你，像你喜欢我一样的喜欢。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