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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兄友弟恭 ...

  •   大战在即。那晚福辛楼并无歌台舞榭,只是大阿哥做东摆了一桌酒,说是家宴更恰当。

      皇太子也因有要事要来南苑请示皇上,所以正巧赶上了这晚宴,太子说家宴应以长兄为首,便与大阿哥胤禔兄弟二人推辞了半晌座位,最后还是左右各居一边,干脆撤了对着正门的椅子。胤礽左手边是七阿哥胤佑,胤褆右手边是四阿哥胤禛。

      我随八阿哥推门而入,引来正在把酒言欢的兄弟们注视。

      还是太子先开口,

      “老八你来了?瞧瞧你,这里面数你最小,偏生还让兄弟们等了这么久。”他朝自己下方六阿哥旁边的位置扬扬下巴,

      “坐啊。”

      “是。”八阿哥微微躬身,便不辞入座。

      我却在旁边愣了神。

      此时八仙桌上除去太子和大阿哥中间留出的地方,按长幼顺序坐着的五个人只剩下四阿哥身边和八阿哥身边各有一个空位可坐。我又不知按自己的身份,坐在谁旁边比较合适,于是只有站着不动。

      “坐啊!”

      两人各指着身边的空位,冲我召唤。我低头一扯嘴角,偷瞧瞧太子。

      “咳,咳,”皇太子抱拳而咳,清了清嗓子,“瑭铮冲我坐。”

      “是。”我闻言赶紧坐下,偷偷从额前的刘海中感激地望他一眼。并努力维持着未看身边的四阿哥,也未瞧隔一椅而坐的八阿哥。

      场面忽然陷入一阵冷清。

      “呵呵,”大阿哥胤褆干笑两声,“晌午八弟说要把瑭铮也带来,我还当它是开玩笑的呢!没想到真就一起来了!”

      “就是!”皇太子一合折扇,“我们方才还在谈笑要不要命人去找瑭铮来,说瑭铮素来不爱陪哥哥们喝酒,怕八弟叫不动她。哎,老八,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我……”八阿哥刚要开口。

      “瞧皇太子说的,我哪有那么难请。你们现在各个都有正事在忙,南苑之行,就我一个,一天到晚无聊得紧,倒是等着有人传唤我呢!”

      我赶紧心虚的把话抢过来,好像怕八阿哥将之前的事说出。好在对方是皇太子,我心里还有点底。

      大家一阵朗声而笑,把刚才一节抹了过去。

      我坐在一边听着席上笑颜晏晏,不知这席中的兄友弟恭几分真假。我自我说服着,告诉自己他们都还年少,他们还都像寻常人家的兄弟一样的亲密,他们之间还没有那些肮脏的血腥的斗争。

      “几位阿哥这几天不是都忙的很?今晚怎么这么清闲,都坐下来喝酒吟诗?”

      “哎,”大阿哥挥挥手,“有什么可忙的!不过是因为随驾,大家都要小心谨慎了些,何况现在大局已定,我们兄弟聚一聚喝酒有何不可?”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是啊,”七阿哥接话,“皇阿玛自己心里一早就有了数。谁留京谁上阵,早已是定局。”他瞅瞅大阿哥,又说,“大哥沙场经验比我们都丰富,仅就征战噶尔丹,那是可是战功累累啊!这几日的练兵,还请大哥多多指点!”

      “哎!”大阿哥挥挥手,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替皇阿玛保卫大清基业,上战场杀敌,本就应奋勇当前不落人后啊!我看几位弟弟都是初生之犊,想来在沙场上也是大有一番作为!你们只管放手去干!战场上面,畏首畏尾是不行的!还是要敞开了打才好啊!”

      几个年少的阿哥举起酒杯,共同道,

      “多谢大哥提点!”

      皇太子想了想,道,

      “弟弟们眼看就要上战场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却没有打过一场仗,不能和大哥一样给你们什么有用的提点,说来实在惭愧!我先自罚一杯!祝皇阿玛和弟弟们,早日凯旋而归!”

      一旁的八阿哥连忙接话道,

      “二哥这样讲,弟弟们可真是要羞愧了。上阵杀敌,奋勇为国,是兄弟们分内的事!凡有大战,留太子在京监国,本就是祖制!二哥身上的担子,比我们重!自家兄弟,互相帮手,何需讲这些客套话!”

      四阿哥也忙道,

      “八弟所言甚是,皇阿玛让二哥留京为政,让我们从军出征,都是在给我们磨练自己的机会。兄弟们该做的,就是不辱没皇阿玛的一片苦心,做好自己分职之事。”

      确实。皇帝在这些儿子们年纪尚少的时候,让他们什么类型的事物都着手去处理一下,不仅是在磨练他们的办事能力,也是在观察。观察他们每个人都是什么品行,究竟谁适合做什么,将来要把哪一个安排到什么位置上,才能最大程度的人尽其用。

      皇太子举杯,对着大家道,

      “四弟八弟,你们说的都有理,来,与二哥共饮这一杯!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众人又跟着皇太子举杯,一饮而尽。

      他们兄弟谈政事,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自动自觉的站起身,接过侍女手里的酒壶给他们逐一添酒。

      皇太子放下酒杯,看见了斟酒的我,感慨道,

      “小的时候在太皇太后那里,咱们也是这样,常常背着长辈们围了一桌子吃酒聊天。不过那时候瑭铮还是个小女娃娃,还要人抱在怀里喂,哥哥们去哪儿,她都跟在后面。如今,瞧瞧!”他回头看看我,赞叹,“都已经可以红袖添香啦!”

      我低下头来,我想此刻我最应该的就是表现出娇羞和矜持。尽管我看到了来自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人闪烁的目光。但我什么也不能回应。到现在为止,他们这尊贵的一族,在我心里最大的符号仍然是“恐惧”。我无法忽视他们手中拥有的置人于生死的权利,我不能想象如果我不小心逆了他们的意,他们将会把我永远囚禁或者碎尸万段。所以我不想靠近他们,即使我最后能守住的防线只有自己的感情。

      当晚的家宴,整体来说是结束在一片其乐融融里。我想他们每个人都很珍惜这种从此以后将越来越不易重现的和谐,在一切还没有剑拔弩张之前。

      我很晚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当我正要推开自己的房门的时候,旁边屋子里的玉璐玳忽然推开门告诉我,

      “皇上知道你中午去过八阿哥那里,明儿一早可能就会问你,你要小心应对。”

      我多谢过她,然后回到自己房间仔细想了想,既然皇帝知道我和八阿哥的独处,那必定也知道今晚的宴席。不过大阿哥设宴款待兄弟们没有什么其他目的,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被皇帝知道也无妨。反而我私会过八阿哥,虽然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却不知道皇帝会作何感想。

      第二天一早我去伺候皇上早膳,他就不动声色的问我,

      “你昨日去赴了大阿哥的宴?”

      因为昨晚玉璐玳已经提醒过我,我连忙跪下回话,

      “回皇上,奴才是去过福辛楼与众阿哥们一起用餐。”

      皇帝看我郑重其事的跪下,笑道,

      “起来回话,朕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这么难为!”

      “是,奴才谢皇上恩典。”

      康熙点点头,继续问道,

      “几个阿哥,席间都谈了些什么?拣要紧的说。”

      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回皇上,大阿哥只给几个年小些的阿哥们谈了谈沙场的经验,如若奴才记得不错,应是没说什么别的要紧的。”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问什么。

      我站在旁边,看他眉间难以舒展的思虑,暗自叹息,在自己的儿子身边处处按着眼线,事事都要往心里去。皇帝这个父亲,做的当真不易。他没有再问我和八阿哥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一样在练兵。快结束的时候,皇帝说让大家休息两天,于是带着皇子们进了围场狩猎。

      狩猎只有两三日,行程却安排的满满当当,有表演,有格斗,有篝火晚会……每一场宴会都充斥着马奶酒、烤鹿肉、羊羔肉、还有用核桃雕刻出的骏马,各式各样的点心。有蒙古装束挂金戴银的美人们陪皇帝和亲贵载歌载舞,有魁梧的勇士骑马射箭甚至与野兽搏斗,一切都奢靡浮华,仿佛他们马上要面临的并不是战争,而是与邻邦的宴会比拼。皇帝和他的儿子们时而策马纵横,时而开心的大笑,像是一群陷入了游乐场的欢乐里难以自拔的孩子。我一路跟在皇帝身边。没有跟任何人独处的时间。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我又遇见了喀尔喀那个多尔济小王爷。前日我进康熙御帐的时候他正出来,我正想装没认出来躲过去,他却手臂一挥将我拦下,然后殷勤的说过年的时候在乾清宫的御宴上看见了我,说我旗装如何如何光彩照人,把我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眼睛简直在放光。我听的简直想笑,不知他说的那个瑭铮格格和我认识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多亏此时帐内康熙叫了我一声,不然我倒真是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进了御帐后,我却还在想,上次皇太子来问过我,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留多尔济在宫中过年,这事我一开始也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后来一个又一个的麻烦堆积到我的生活里,我也就完全把多尔济的事抛到脑后了。但是就多尔济刚才的态度看来,他留宫中这些日子却是关注着我,但是他从不曾主动找过我……皇帝和蒙古各部的关系,难道会牵扯到我身上?那个多尔济……算了,既然想不出头绪,就暂时不要想。反正我现在想不明白的事还有一大堆,多一件也不多。只是他日无论遭遇什么变故,估计都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招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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