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烨 虞》宋九千

15、第 15 章

　　第二天文煊正准备下楼吃午饭，年头各类员工总都有些稀疏懒散，今晨聚集开了一次大会，堆积如山的任务分发下去，文煊发现前段假期里不小心养出来的零星半点赘肉似乎分分钟就要不见，顿觉常年扮演一名工作狂也不尽然全是坏处。
　　路过关烨虞的办公室时文煊下意识张望了一眼，磨砂玻璃的隔断中果不其然看见一个撑着下巴发呆的女人。
　　“我还当关经理忙工作忙到废寝忘食，搞半天原来是忙着发呆忘了吃饭呢。”

　　文煊推门走进来有一阵子才出声，关烨虞也配合着刚发现一般，惊了一讶，“哟，文董这是抽了午饭的空来视察工作呢？”

　　“……”

　　“算了，我对你究竟思的哪一春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每日例行的冷嘲热讽告一段路，文煊十分不见外地绕进办公桌后头开始翻箱倒柜，“商予殊要我问你晚上有没有空，带着翰川去我家吃饭。听说她跟着商老学了几个菜式，迫不及待需要你们试毒。我好心奉劝你们来之前记得带好排毒泻药……”

　　“叫黎舜了吗？”

　　“打了电话，人不乐意来。”

　　“……”

　　关烨虞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随手从左边抽屉找出一罐茶叶在文煊火急火燎的双手上方晃了晃，“文董是想喝茶吗？”

　　这罐茶叶是去年年底文氏在邻省某项开发案中的一个政府负责人特地赠予关烨虞的，那股子狂热的爱慕之心更是昭然若揭，关烨虞从不是什么纯情良善的茬，寸两寸金的茶叶收得毫不手软，回头双方大名一签文件一生效关烨虞转身就将人强硬地给拒了，半句屁话都没多给。文煊一边掂量着她想求而求不得的好茶啧啧咂嘴，一边指控关烨虞令人发指的豺兽行为，结果后者只是轻轻巧巧一句飘来，“我本身对茶叶无感主要还是看文董一直想要这个，既然文董您觉得我令人发指，我又懒得再还回去，不如我拿去卖了吧，听说这茶叶不但值钱还难买得要命呢……”
　　文煊瞠目结舌地噎在原处，直到关烨虞从她手上拿回茶叶罐婀娜多姿地走远了才蹲到墙角捶胸顿足了大半天。

　　跨过年，从上班的第一天起，文煊有空就跑到关烨虞面前去晃荡，暗示也给了，殷勤也献了，可关烨虞却十足十要看她窘迫的模样，笑得那是个桃花满面，端的那是个纯良无知。

　　如今茶叶就在眼前晃荡，文煊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这普普通通的茶叶罐子顿时镶金嵌玉般耀眼夺目。

　　“想……”

　　咕咚，又是一口欲说还休的唾沫，“要不……你……说说条件？”

　　文煊百样不缺，生平爱好没几个，区区几两茶叶还是排在与黎舜酗酒的前头的。于是此时若不折腰她都觉得是腰背叛了自己。
　　关烨虞看在眼里始终佯装高冷，暗自却早已憋笑得喉咙发颤，她太清楚这罐茶叶对文煊的吸引力，要不是爱慕者恰巧是个背景不好言说的省内官员，恐怕关烨虞这辈子也捏不到文煊想求而求不得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看到她今天任人鱼肉的模样。

　　“好，那咱们说说条件。”关烨虞细眉一挑，嘴角微微勾着，春风又得意。

　　当黎舜今天下午第四次接到文煊的电话时，她早已在偌大的房子里来回抓狂个遍。
　　“我说你这人真是有病，都说了懒得去了啊，冷死个人老子不想动，老子就想跟我的狗安安静静待在家里！”

　　话音甫一落地，刚刚还满屋子撒欢乱跑的大狗花翠翠突然愣了愣，随即就松了牙梆扔了球，偷偷摸摸沿着墙根溜走了。

　　而电话另一端却是习以为常的模样，摸了摸衣领又擦了擦眉尖儿，轻松惬意得不像话，“噢，差点忘了，来的时候拾掇干净了，别又邋里邋遢搞坏我房子。”

　　“文煊你是耳朵聋了吗？”

　　“那倒没有。我只是想起几件小事情顺便又找出了一万种整你的好主意。”

　　“……”

　　黎舜狠狠瞪了一眼出逃路途中眼瞎撞上玻璃门的傻狗，再回头白眼已经翻到了天灵盖上，“哦……几点来着？”

　　文煊不是个好人，哪怕对朋友来说她都是个十足的小人。这个世界上愿意赞誉文煊良善仁慈的，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被绑了爹娘。黎舜在认识这个人以来就是各种被榨取打压，依稀记得文煊在赶赴德国之前还是文氏一个低层部门经理的时候，自己机关算尽好不容易调戏了一次商予殊，结果迎来了集宸股市连续亏空一个礼拜的惨烈代价，若不是她生平不要脸当机立断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跑过去负荆请罪，只怕文煊还要脱她几层皮才能解气。
　　黎舜是个享乐主义者，她抽不出智商去跟文煊斗智斗勇一决雌雄，哪怕她的集宸大国再怎么丰硕富饶她也懒得去挤兑她的智商。商予殊和宋潮汐那会儿就经常组队感叹，得亏黎舜生得懒惰不要脸，不然，两人三天两头斗一次，吃亏的可都是底下朝九晚五呕心沥血的无辜员工了。

　　文煊放下电话，无意识地哼了两句小调，欺负黎舜的感觉就是这么爽。
　　后头商予殊冷不防地将手搭在文煊载歌载舞的肩上，端的是故作冷清的声音，“说，收了谁好处了？谁要欺负我们家小姑娘？”

　　商予殊的如山母爱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撤就撤，黎舜是从商代走出去的，这个时候说一句她家姑娘也不唐突，即便平常欺负黎舜她或多或少都有一份子。

　　文煊被肩上突如其来的手吓了一跳，在看商予殊的脸便是怎么看怎么心虚，“啊……没、没好处，我就是想逗逗她……”

　　“上回聚餐黎舜不来你也就嘀咕了两句，今天怎么就三令五申不来不休呢？”
　　商予殊显然已经看透了文煊那点心思，慢慢地就弯了眼角，笑得悠长，“赶紧说，不说不高兴，不高兴今天晚饭就撤了。”

　　“……”

　　关烨虞刚踏进门，身上雪粒子还没抖干净，后头圆圆滚滚的小冬瓜就遭了偷袭，此时正困在文煊怀里大声呼救，商予殊闻声走出来，也不管那边闹成一团的一大一小，笔直拉了关烨虞往厨房走，“有个佐料我认不清楚，你快给我看看……”

　　关烨虞鞋都来不及换，只能失笑道，“我看你的厨艺也不一定非拿出来，有空穿穿这厨娘装也够咱们文董吃饱喝足的了。”

　　商予殊的围裙似乎就是一条裙子，系带是精致的荷叶边，腰下一摆素白，腰后一个不大不小的蝴蝶结，看得见里头穿的是墨绿的小旗袍。关烨虞咂了咂嘴，厨房围裙挡脏防污的功能全没有，娇俏倒是作了个十足十，唉……大小姐啊大小姐。

　　“她吃不吃饱喝不喝足我懒得管，好不容易学了几个菜，今天你们必须得吃好。”

　　商予殊从烤箱里捻出一块小饼干咬了一口，见还不够酥脆又推了进去，“你啊，少调侃我，当心一会儿自己害臊。”

　　虽然只是进来帮商予殊认认佐料，但当关烨虞揭开汤锅瞧了瞧之后，只能不动声色地将火调小了些，随即又从冰箱翻出几根香葱切了起来。
　　“害臊？你要扒了我的衣服看看谁的胸比较大吗？”

　　商予殊愣了两秒，皱着眉轻轻撞了撞关烨虞的腰，“我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啊？胸大了不起？跟我比算什么好汉？”

　　“这世上有一样比得过商小姐那就是响当当的好汉了。”

　　“……”

　　关烨虞拿着汤勺在鱼汤里舀动了几下，姜丝葱花枸杞，一样不落。商予殊自打拉了人进厨房之后就似乎没她什么事了，东瞧瞧西看看了一阵子发现关烨虞一直在补救她各种不是少盐多醋就是半生半熟的残次品，最后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打起了下手，顺道再好好复习一遍。

　　“诶？说说，最近跟黎舜怎么样儿了？”

　　之前的一道甜椒青菜宣告彻底失败后，商予殊痛心疾首地将这盘焦黑物倒进垃圾桶，悻悻地重新洗了一捆白菜，关烨虞又查看了一次鱼汤才懒洋洋地回答道，“还能怎么样？黎舜那家伙信奉拖字诀，拖着自己吊着我呢……不过，我的上司嘴巴还真是碎。”

　　“你的上司好歹是我的人吧。”
　　商予殊系着好看的围裙，手中青菜叶子上水珠涟涟，这样子的商界女强人还真是别有风味。
　　“再说烨虞你忒不地道，凭什么文煊就能跟你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我就非得被你们排在外头了？”

　　“哎哟我的天！”
　　关烨虞也不管手干不干净，转眼就亲昵地挽上商予殊的手臂，笑容灿烂，语气诚恳，“商大小姐你早说你这么想跟我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啊！”

　　“……”

　　黎舜左脚拌右脚姗姗来迟的时候，一桌子菜已经上齐，商予殊脱了那条颇为情趣的围裙，一身墨绿的小旗袍显得她十分清丽，站在她身边帮忙摆碗筷的关烨虞弯着腰低着头，一头缱绻柔美的头发在脑后松松垮垮挽了个结，说她素雅，偏又千娇百媚，说她冷艳，偏又温暖如光。

　　她穿了件稀松平常的针织裙，依旧是她平常最喜爱的鲜红，细腻的皮肤，清瘦的锁骨。
　　她抬头笑，房子里隐然有一股风动，“黎舜来了，咱们开饭吧。”

　　黎舜为刚才的走神萌生了几缕尴尬，随即摸了摸鼻子换鞋，一低头就看见早已抱着自己大腿晃荡了好一阵的关瀚川，“黎黎黎黎黎黎……你上回送我的PSP被文阿姨玩坏了怎么办……”

　　“要她赔，不赔咱俩就揍她，揍到她赔！”

　　抱起关瀚川，餐桌那边是言笑晏晏等着她的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黎舜总觉得有些蹊跷，蹊跷得挪不动步子，可是怀里关瀚川的笑容越拉越大，原本憨憨的一个胖孩子如今竟也慢慢长得精巧了起来，这一巧，自然就有些像他亲妈了……

　　吃饭间，文煊没说几句话，有空就跟黎舜碰个杯，没空就自顾饱肚，只有商予殊跟关烨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不时关瀚川发出要吃那个或不吃这个的声音。
　　黎舜低头扒了好一阵子饭，似乎是不太适应自己内心的尴尬般终于含着青菜叶子开了句口，“我怎么吃着这菜感觉像关烨虞做的？商予殊你下厨是下到隔壁家去了？”

　　话一出口，四人齐齐抬头看她，文煊和商予殊似乎都有些诧异，关烨虞笑得明眸皓齿，最应该懵懂的关瀚川却叼着勺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黎舜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立刻咬掉自己多嘴的舌头，脸孔愈发烫了起来。

　　“呃……那什么……你、你们看个屁啊！”

　　“来，屁。”
　　文煊弯了眼角将添好的酒杯推到黎舜面前，“咱们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