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烨 虞》宋九千

14、第 14 章

　　黎舜又一次摔门而去，这暴脾气已经将养了二十多年，一点都不稀奇。

　　文煊缩进大转椅，习以为常地摊手，心底却也掩藏不住担忧，“我真没想到连你也……”

　　“没办法，我是真喜欢她。”关烨虞学着她摊手，笑得促狭。

　　“这个我倒是猜了个大概，如果潮汐没有回来过，或许先按捺不住的是黎舜也不一定。其实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说出了口。”

　　“所以我说我喜欢宋律师的来去匆匆，她真是个导演。”

　　“……”

　　“烨虞，你确定了吗？”

　　“不然我还能跟我自己闹着玩儿？”关烨虞走得飞快，不留余地。

　　年后初六，该上班的都已经劳劳碌碌了好一会儿，商予殊也终于从江对面的别墅搬回了文煊的怀抱。可昨晚的新年伊始party，向来最爱闹腾的黎舜却破天荒地缺席了。
　　她在躲着关烨虞，这已经是第七天。

　　两天前关瀚川兴高采烈地跑来敲门，欢呼声从门缝底下满满当当地钻进来，黎舜站在这边怎么都挪不动脚，最后关烨虞也出现在高清影像中，她蹲下身细细地在关瀚川耳朵说了什么，小东西噘着嘴跺了跺脚随即不甘心地被抱走，最后一秒是关烨虞笔直朝摄像头望过来的一眼，黎舜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退了一步，她始终打扮得体面，顾盼生姿，精神饱满，相较于自己实在是高明太多。
　　黎舜有些不爽地窝回沙发，最后两罐啤酒也进了垃圾桶。

　　这段时间黎舜要想的事情很多，公司的烂账，说走就走的宋潮汐，从天而降的关烨虞。虽然她的脑容量严重不足，但谢天谢地，这一切不止是宋潮汐。关烨虞说得对，她需要她，即便只是用来思考。
　　不可置否，每一头囚禁在情爱中的困兽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热衷于困苦，她们祈求新的声息，她们盼望焚烧的快感。

　　手机上闪着的，是关烨虞两个钟头前的一条短信。
　　“黎舜，七天了，森林里的小矮人都组成队了。”

　　当黎舜提着一盒牛奶在小区绕周长晃荡到小腿酸疼时，她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爬到了关烨虞门口。
　　黎舜最后一次决定回家喝牛奶睡大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关烨虞就站在门口，她越过陆琛的肩膀看向自己，原本冷清的脸突然绽开了笑，犹如寒冬枝头上的一朵蟹爪兰。

　　黎舜愣了愣，心底刚生一点小羞怯就被接下来看到的一幕风卷残云地堵了回去。
　　那个男人的手正紧紧地扣在关烨虞的手臂上，她穿得薄，被禁锢的地方那处衣料早已褶皱，黎舜呼吸变得不顺畅。

　　“你丫谁啊？干嘛呢你！”

　　陆琛只觉得耳膜作响，转头就对上一双盛怒的眼睛，仿佛要迸出火来。关瀚川正从门缝里伸出脑袋，朝黎舜憨憨地傻笑着。

　　关烨虞默不作声，有些好战地斜睨着陆琛，“陆先生也看见了，我这儿来客人了，您不便再打扰，请回吧。”

　　“那玩意就是孩子他爸？”

　　“嗯。”

　　“还真是死皮赖脸。”

　　“嗯。”

　　“……”

　　黎舜将关瀚川塞进他的玩具房，顿觉每个边边角角都有些尴尬，撇撇嘴从关烨虞旁边侧过身子，“没趣，我回去了。”

　　“黎舜。”

　　“恩？还有什么事吗？”

　　一张两个人同时站立便显得十分狭窄的门框，关烨虞拉着黎舜的袖子，声音轻轻小小。

　　“陪我坐坐吧。”

　　那是一个残阳漫天的傍晚，关烨虞斜倚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与黎舜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唯独只字不提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纠葛，黎舜背着阳台坐在她的对面，慢慢的慢慢的，神思逐渐有些涣散，她不再拘谨不再尴尬，她开始认真地观赏眼前这一幅画，关烨虞洋洋洒洒如海藻般的美丽头发，残阳蔓延到她整个身体，勾勒出暧昧旖旎的光晕，她时而轻笑时而蹙眉，一片金灿灿的橙光下，黎舜惊奇地发现，关烨虞忘记做晚饭了。

　　关瀚川摸着肚子潜出来的时候，关烨虞正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窜进窜出，黎舜把握好时机一把将偷偷摸摸开食柜翻饼干的关瀚川捞进手臂里，“去穿上你的小棉袄带上你的小帽子，今天我带你们吃大餐。”
　　这边关瀚川的欢呼雀跃还没能窜出喉咙，那边关烨虞手里的一把芹菜就重新失重摔回了冰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碰了碰自己的眉梢，十足一个傻姑娘的模样，黎舜蓦地想起不久前的一个飘雪的夜晚，这个傻姑娘也是这样傻傻地站在路灯下，她轻声说着，“我去给你们煮碗粥吧。”

　　“走吧，你们都穿厚实些，外头雪大着。”

　　抱着关瀚川牵着关烨虞的黎舜很特别。她的表情很温柔，温柔得好像一袭棉绒，轻轻地覆盖在皮肤上。细腻得快要化开来。

　　关烨虞小心翼翼地走在她身旁，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心尖上。
　　那晚最开心的还是非关瀚川莫属，他捏着小笼包指着肉片汤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不多时就打着饱嗝拖着油腻腻的袖子坐在包厢电视机前一动不动了，关烨虞吃到七分饱时便放下了筷子，黎舜的吃相不大好，甚至比关瀚川还要不好，关烨虞支着脑袋看她，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后者浑然不在意，依旧各个碗里胡乱扒拉着，“今天要不是你们陪我，我都舍不得一个人来这家吃，要知道，从小到大我最爱就是这家的菜了，一顿能吃满四碗你信不信？”

　　“怎么一个人就舍不得了？”

　　“还不是因为矫情。”黎舜包着满满一口白饭抬头，一双眼眯成两弯月。

　　饭毕，黎舜在征得关烨虞的认同并提前预约好饭店代驾后，黎舜叫了瓶她平日里十分爱喝的某种白酒。尔后递到关瀚川面前的便是他最最最喜欢的橘子汁。

　　这种时候喝酒实则是水到渠成的，况且她并不想这么早回家去，她从年前开始试图见黎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关烨虞如是想，顺手就接过了那只灯光下有些刺眼的酒杯，醇香浓烈的气味在杯中摇摇晃晃叫嚣。

　　“集宸丢文件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黎舜抿下第一口酒，不以为然地咂了咂嘴，“就这样呗，清洗清洗，该来的躲不过，躲不过的也不一定就抓得着我把柄。看谁更抗造。”

　　“也亏得集宸这几年风水好得不像话。”关烨虞就着黎舜半举的酒杯碰了碰，语气中不乏揶揄玩味，“要是文氏也像你这么乱造，恐怕我这类无故员工老早就被遣散回家喝西北风了。”

　　“嘿？我这威风凛凛的高端商业决策到了你嘴里怎么就叫乱造了？”黎舜挑眉，作势提高了音量，“关烨虞你这也忒瞧不起人吧？”

　　“听说集宸的员工半个月看不见老板都是常有的事儿，一个本来就没有董事会并且董事长又日日醉生梦死的公司能撑这么久，真的是很让人惊叹它的风水啊……”

　　“……”

　　关瀚川听见身后响动好奇回过头，刚要抗议惊扰到他的动画片就看见自家妈妈已经笑作一团，站在她面前的是叉着腰似乎愤慨实则亦跟着开怀的黎舜，仔细思虑了几秒，小冬瓜息事宁人再次转过了头。

　　那晚尘烟袅袅，酒香四溢的包厢里，关烨虞坐在温柔舒适的灯光下，黎舜坐在旁边谈天说地，时有意见不合，黎舜都要张牙舞爪逼自己认输，而后者总是那么理所当然地屈服于对方的淫威，一切都那么好。好到关烨虞活生生拖到十点多才放下摇摇晃晃的酒杯坐直了身子。

　　“黎舜。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吃饭聊天吗？”

　　黎舜刚想到前几天发生在文煊身上的一个笑话押押韵分享给关烨虞，就听到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顿时有些噎住，脸上鬼鬼祟祟的笑容还来不及撤走，“啊？我……”

　　“应该是要跟我说什么吧？”

　　关烨虞微微侧着脑袋，头发顺着轮廓倾泻成一股瀑布，黎舜看着看着愈发迷离，只觉得眼前那波随涨随退的暗红色分分钟就要蔓进她的眼睛，于是，舌头打结喉咙发涩，“哦，是，那……什么……”

　　“黎舜。”

　　“啊？”

　　“你说不出口，我来帮你好不好？”

　　“……”

　　关烨虞蓦地绽开了笑颜，在这一幕微醺迷离中更加迷幻妖娆，她的嘴角开始显得轻佻。

　　“这些天你有一直在思考我对你说的话吗？”

　　“有。”

　　“那，”关烨虞推开摆在黎舜面前的酒杯，交叉着手趴到了桌上，她的眼睛，大而狡黠，妖媚无边。“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

　　“嗯？有没有？”

　　“有。”

　　黎舜觉得自己可能中了某种不具名的妖法，是的，这绝对是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