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微笑右眼泪》樱落·忧燃

15、第十五章

　　一如既往会看眼色的春喜并没有和苏曼同车而行，此时坐在苏曼身边的赖名川牵着苏曼的手，一刻都不曾放开，感觉从刚才就一直冰凉的苏曼的小手，赖名川希望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让她暖起来。
　　他知道苏老爷说的是对的，来之前苏老爷打电话让他来接苏曼，也说了接苏曼回去的始末，想起那天的事情，自己如果是一刻不曾离开她也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就算是没有什么可怕的结果，可是万一发生了一切都晚了，想到这里赖名川的心理充满了将要失去苏曼的恐惧，手中的力道又加紧了几分，而苏曼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从上路开始她就一直这样静静的，看起来忧心忡忡。
　　苏曼在这里离自己太远了，其实哪怕是去了上海到了那里，赖名川仍觉得苏曼离自己是那样的远，因为没有自己的地方赖名川都觉得不放心。

　　感觉那股有些湿湿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向自己，真的是累了依偎在赖名川身边，看着窗外青葱的翠绿，直到刚才那一刻望着赖名川的眼睛，看着那深潭中映照着的自己，苏曼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和安毅的分开是必然的，不是不爱，只是那样的年少轻狂彼此只是疯狂的爱着，用尽力气去挥霍去燃烧那份仅有的爱情，却不知道爱情燃尽之后需要用怎样的感觉去维持，然后开始在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用那样激烈的方式伤害了彼此。原来自己的付出仅仅是想换来一份安定，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依偎在对方身边就好。看着赖名川刚劲有力的手一刻不曾松懈的牵着自己，这一刻这一秒苏曼知道，知道了她只想被这样安心的感觉牵着不要放开。
　　想起见到赖名川的那天起，其实除了开始觉得他长的和安毅一模一样之外，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的截然不同，只是执念着对安毅那份遗憾的感情不放，让她从来不曾认真的看过想过此刻身边这个人，这个叫赖名川却长得和安毅一模一样的人，赖名川的霸气不似安毅那么咄咄逼人，赖名川的温柔不似安毅那般像孩子般来得快去的急，赖名川的怀抱不似安毅那般浅尝辄止，他的霸道仿佛像一张散开的网让人愿意沉沦其中，他的温柔似汪洋碧海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却还带着满足的微笑，他的怀抱似一座山靠在那里就仿佛有了天下一般满足。
　　苏曼轻轻地回应着赖名川的力道，只是轻轻的轻的仿佛没有使过力气一般，嘴角轻轻弯起。原来自己对过去只是因为遗憾所以执着，感谢这一刻让苏曼明白自己一直想要的，一直明白却不肯直视的，那就是平淡安稳的相互依偎。
　　可是眼下她暂时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至少是在知道那个苏曼的过去之前她不能做什么，因为也许自己的自私自己的渴望会伤害到对苏曼和自己掉包一无所知的卫瞻天，甚至是这个一心爱着苏曼为她全心全意付出的赖名川，而且苏曼不确定这样的爱这样的依偎可不可以属于自己，也许这一切只属于那个苏曼，她不想爱上别人的爱情，即使那样的爱情自己可以不劳而获，可心里永远都不明白这样的爱是属于谁的。

　　想的累了，车子一直颠簸着，让苏曼的眼睛有些沉重起来，慢慢的合上眼睛，就这一会在这个能让自己安心的怀抱里就呆一会，在心里苏曼说服着自己还在挣扎的心。

　　看着苏曼的睡颜，那么纯净的一张脸，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不知道谁在她梦里让她可以这样的安心，即使这会手臂有些酸麻，却不忍惊醒苏曼的酣梦，赖名川挺挺的坐在那里静静地任苏曼依偎着，哪怕这一刻也好，这一刻苏曼是肯依偎在他怀里的，这一刻苏曼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站在苏宅外，说是宅子真是误导了苏曼，让她一直以为是和北京那种传统的大四合院差不多的样式。可眼前不算高的二层红砖楼，墙壁爬满了阴阴翠绿的爬山虎，颇有以前读过小说中描写的那么几分味道，红木大门旁一块木板上用端正的楷体刻着‘苏宅’两个字，由于面朝大街并不见有花园之类的地方，尽管如此可是苏宅的占地还颇为可观。真想不到租界里竟然还会有这样古色古香的宅子，怎么看都与租界里遍是巴洛克式的华丽大相径庭，苏老爷早就在门外等候，白姨太只是拉着苏怡静静地站在门口，并没有走下台阶相迎。
　　“来了，来了就好，路上累了吧？”拉着苏曼的手，苏老爷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看那表情心中的大石头可算是落地了般的轻松平和。
　　“名川啊！辛苦你了。”苏老爷转过身，并没有松开苏曼的手，只是用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赖名川的肩。
　　“不会，伯父哪里的话。”赖名川依旧是那副看起来如沐春风那般温和的微笑。
　　“都快成一家人了，你这样客气，名川反倒不好意思了，来来来进宅子里说话。”这会白姨太拉才着一脸不情愿的苏怡迎了上来。
　　“姨娘。”苏曼冲着白姨太笑了笑，这以后就要和这个女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了，自然客气些是好的。
　　“嗯！来了就好了。”说上去像是宽慰安心的话，可白姨太脸上不咸不淡的表情实在和这句话有点不搭。
　　苏曼笑笑点头，其实有这样的话已经算是不错了，难道让人家后妈对你又是亲又是抱？女儿常女儿短？这反而更加的让人不安，要知道物极必反，这样正常范围内的抵触，苏曼倒是觉得让自己安心自在。
　　“怡儿，还不叫人？”白姨太扯了一把身边一直绷着脸的苏怡。
　　“大姐。”那声音小的再轻些怕是经过的脚步都可以盖住它了。
　　松开苏老爷得手，苏曼笑着走过去，在苏怡面前站定，伸出手：
　　“以后我们就好好相处吧！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过去我不常在老宅，以后我们亲近些吧！”苏曼知道来了这里兴许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多出许多不必要的敌人，也会给自己找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从开始就要谨言慎行，该做的一样都不能少，哪怕是一个停顿，一声叹息说话之前都要想清楚。

　　看着眼前笑的有些刺眼的苏曼，苏怡没想到这个病秧子会这么大方，到底是年纪小，没有白姨太那能屈能伸深厚的功力，呆呆的撅起嘴根本不买苏曼的账，晾着苏曼一个人伸着手定定的站在那里。
　　“你……”还没等苏老爷开口苏曼就笑着撒娇道。
　　“父亲，今天我刚来可千万别在这时候说了苏怡，回头她要是记仇把这账算在我头上，您这可是间接破坏我们姐妹情深了啊！”
　　苏曼并没有苏怡的不理不睬而觉得尴尬，苏怡这反映属情理之中，和一个心无城府的孩子一般见识不是苏曼的作风。
　　被苏曼这一说，苏老爷的火气顿时消了下去，笑着拍了拍苏曼的脸蛋儿，满是宠溺的表情。
　　“这丫头到底是大了，懂事了啊！”
　　看着白姨太一副不自在的表情，苏曼赶紧走到苏怡身边，亲热的拉起苏怡的手，尽管苏怡使尽的挣脱。
　　“父亲你们先进去我和苏怡说些悄悄话。”说罢拉起苏怡的手，冲着苏老爷他们摆手示意他们先进，当然苏曼也没有错过白姨太冲苏怡使得眼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苏怡还真是没得到她精明的娘亲的真传。

　　“你少假惺惺了，你最好赶紧回你的乡下去。”苏怡倒也不是笨的那么彻底，至少还知道审时度势，见苏老爷他们一行人进了宅门这才轻声的说。
　　“哦？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要我回去呢？”既然人家不领自己的情，苏曼也就不用装着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了，反正也没有观众，省省自己的演技留着别处用。
　　“什么你的家，这里是我的家，乡下那里才是你的家。”苏怡急忙顶了回去。
　　“妹妹，姐姐同你讲，姐姐我出生在这个宅子里的时候，你是否在你娘的肚子里都不知道，照先来后到这个情况来看的话，你说这里是谁的家呢？再者，我只是图个清静暂住乡下那里，怎么一回来就变了天就被人鸠占鹊巢了呢？”并不看苏怡，反正看不看都知道，现在已经她是脸绿了的程度了。腾出眼睛苏曼细细打量着这个自己陌生却又好奇的大宅。
　　不是自己得理不饶人，向来毒舌的自己从来就不在这样没有道理的事情上认栽，记得好友元元说过自己：
　　“你啊！嘴巴叫一个毒，不带一个脏字就能把人祖宗八代问候个遍，留点口德好不好？”
　　想想自己哪有元元说的那么伟大功力那么深厚，充其量就是有仇必报而已。
　　眼下刚来，不能端着臭架子讨人嫌，可是该有的气场绝不能输了去，不然以后就是后患无穷，先礼后兵嘛！有些事情先声夺人总比后来亡羊补牢来的简单和省事。而且小朋友是需要教育才会明白道理的，自己这也算是用心良苦。
　　苏曼从来就不欣赏那些心慈懦弱的扮相，女人楚楚可怜固然是惹人怜惜，可也会因此成为遭人嫉妒的众矢之的，所以电视剧里演的那一套时常让苏曼唾弃，估计以前的这个苏曼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吧！
　　苏怡一时词穷，气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甩开苏曼一个人跑进了宅子里。
　　一阵微风吹过，回头看看这个宅子那有些剥落的砖角，风经过时悉悉索索的爬山虎，透着大门看起来像是没有尽头也有些黯然的回廊，并没有自己幻想中的金碧辉煌反而透着一股淡淡青色的忧伤，是不是像这样的上海老宅子里都会有那么几段青色的往事呢？

　　安顿好了一切，赖名川也离开了，尽管苏曼有些不舍，可是仍旧需要忍着，有些事情是急不来也急不得的。
　　下人们极利索的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了苏老爷已经预备好的房间，春喜已经在房间里规制了。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需要熟悉环境了，可是熟悉环境之前必要的就是熟悉人。即使之前和苏家人有过接触，可毕竟那不是朝夕相处，可是眼下同在一个屋檐下，同吃一锅煮的饭，不比从前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了。
　　“哎！曼曼啊！你这一来爹就放心多了，这么多年你都犟着不肯回来住，眼下回来了就都好了，想用什么吃什么尽管说，啊！”苏老爷自从自己进门就掩饰不住的欣喜。
　　“恩！父亲，我也大了，您说的话我会听的。”看着眼前这个慈祥的老爷子，其实挺投眼缘的，不管他是对苏曼怀有愧疚之心，还是其他什么因素，可这会倒让苏曼觉得真的就像父亲一样，其实自己来到这里就算是无依无靠了，就好像重新投胎做人了一回，难的有这么个疼自己的爹，也该知足了。
　　“爹，我累了想上去先休息一下，可以么？”不过即使投眼缘，苏曼和苏老爷子还是没什么话说，其实也怕是说得多错的多，扯了个谎希望赶紧结束这段嘘寒问暖。
　　“恩恩，一路上颠簸也是，你先去洗个澡睡会，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可口的。”
　　得到批准，苏曼一刻也不耽搁的赶紧拉着春喜走上楼去。

　　说是累了，可是睡了一路，这会没有半点睡意的苏曼在这个以后将属于她的小天地里打转。没有乡下宅子里那股庸重繁琐的巴洛克装饰，可闻这味道也知道，这里是新装潢过的。藕荷色的壁纸被窗外的阳光映着，透着浅浅的粉，看起来很幽雅浪漫，本就极中意紫色的苏曼从刚才进来就被这颜色迷住了，镀金的铜床不似那边，少了铺天盖地是的帷幔，反而看起来舒服些整洁了些，紫色缎子缝制的被子上，泛着一朵朵银线绣成的花，虽然叫不上名字，可是阵脚细腻层层迭复，藤蔓蜿蜒彼此缠绕，漫过被面延向四角，那样的华丽却不失清新。躺上去床垫松软到，苏曼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虽然不符合人体工程学原理，可是这样的感觉却很安心。躺在床上仰望上去，不算华丽却也精致的百合形状灯具吊于棚顶，打开它透出昏黄的隐隐绰绰的光，柔软而温馨的感觉，让苏曼此刻才有了这里是家的念头。下床的那处也极细心的摆了一块羊毛的踏垫，让苏曼禁不住脱了鞋子在上面踩了好久才算过瘾，那细软温润的绒毛刷过苏曼的脚底，穿梭在她的脚趾缝之间，让她不禁有些痒却又极舒服。
　　房间里的家具并不多，除了一张和乡下那里差不多的白色掐金丝镶边的欧式梳妆台，一张雕花靠背圆椅，坐上去角度刚刚好，不会太挺也不会觉得太硬。衣柜也都不外乎一个设计，看来是一套的，里面早就填充了自己的衣服。床头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床头柜，最让苏曼爱不释手的是上面放着的一盏床头灯，马蹄莲模样花心就是灯泡，这个年代也不兴日光灯啊节能灯的，古老传统的灯泡点亮反而感觉越发的不同。
　　看了一圈，苏曼可以看得出苏老爷子对于自己回来的用心，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是经过了精心的挑选的，此刻倚在窗前凝视房前的那颗梧桐树，暖风习习透过半开的窗子吹了进来，白色沙质的窗帘垂坠及地，这会正似姑娘的裙角一般，轻舞飞扬。
　　宅子里静的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若不是那舞动的窗帘，摆动的树叶，苏曼自己都觉得依偎在窗边的自己都要成了与这里融为一体的雕像。这会是午觉时间，苏家大宅里静悄悄的，静的仿佛一动就可以打碎它一般，让人轻易不敢有动静。白姨太接过自己并没有多话，早早的就回了她的房，苏怡更是不用说这会估计是恨不得自己赶紧消失。
　　接下来的日子苏曼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过，现下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来到这里也不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至少现在自己的这个小天地，让她会觉得温暖就像那个怀抱一样，让人贪恋它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