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微笑右眼泪》樱落·忧燃

16、第十六章

　　上海的春天里透着绵软的暖，本就春困秋乏加上难得几天连晴天，这会屋子里也不是那么的潮湿，苏曼整个人陷在床里仰望着这个已经属于她的小天地，也许是昨天舟车劳顿，晚上又陪苏老爷子说了太晚的家常，竟然一夜安眠，睡了一个来到这里少数的好觉，甜的没有任何梦境的打扰。看看床头上的时钟，自从来了这里，没有了网络，没有电视，手机没有了现代化一切的一切，自己的作息反而规律起来，这才六点半人就没有半分睡意了。起床打开窗户，天色早已大亮，清晨新鲜的空气随着风儿充斥着苏曼的鼻腔，也弥漫了一室。
　　因为老房子都是地板，苏曼生怕自己走动的声响惊动了还在酣梦的别人，蹑手蹑脚的梳洗回来，打开衣橱又看了看这样的天气，不由微笑的挑了一件淡粉色连身小洋装换上，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皮肤白皙就是穿什么都好看，要知道自己以前从来都不会碰粉红这样甜美的颜色，衣服除了黑白就是一柜子的冷色，看起来萧杀的和杀手似的。
　　春喜这丫头大概是昨天忙了一天累坏了，昨晚硬是伺候自己洗了澡才睡的，这会就让她多睡会吧！自己先逛逛这宅子，昨天根本没时间将它看个仔细。
　　本来以为自己是这静悄悄的房子里头起的早的人，可是到了楼下才发现，苏老爷子已经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了。
　　“父亲，这么早您是要去哪里？”
　　“啊！曼儿啊！怎么起的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
　　“睡饱了，谢谢父亲把房间准备的这样好，我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苏曼说道，对于别人的恩惠即使是亲人，也不能把它当做理所当然，要学会适时的感激，不记得以前从哪里看过这一段话了。
　　“哎！多亏了你姨娘了，这东西我哪里懂得，这一连几天都是她在张罗，曼儿啊！其实你姨娘这个人心眼并不坏，嘴巴是叼了点，既然来了就好好相处好么？”
　　听着苏老爷的话，着实让苏曼惊讶，说是谁准备的自己都可能会欣然的相信，可是白姨太？那个从昨天自己到这就一副冷着的脸子，能躲则躲恨不得不愿意和自己同呼吸一片空气的人？苏曼有些迷惑了，难道说是苏老爷为了缓和尴尬的家庭气氛才这样说的？如若不是白姨太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爷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司机准备好了车子停在门口。
　　“恩！曼儿，要是闷了就让家里的车子载你出去转转，要是没人做伴就让苏怡陪陪你，正好你们姐妹可以亲近亲近，那孩子任性你做姐姐的让让她。”
　　苏曼乖巧的点点头，目送苏老爷乘车离开，想起苏老爷的话不觉回头望向那个房间，竟然和窗前的人来了一个不偏不倚的对视。隔着玻璃看不真切，可苏曼确定站在那里的白姨太没有错过刚才的一切，因为看样子她已经站在那里似乎许久了。

　　早餐时间真是有些让苏曼不自在，本来就不爱吃面包的人，面前竟然是标准的西式早餐，面包、果酱、牛奶和橙汁，除了橙汁自己可以勉强的喝几口，剩下的简直让苏曼难以下咽，不是难吃而是苏曼根本就从来不吃这些东西，餐桌上白姨太和苏怡也都静静地吃着，低气压压迫的让苏曼喘不过气。
　　勉强喝过几口橙汁，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嗯！”白姨太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苏曼面前剩下的半杯橙汁，没有多余的话低头给苏怡抹着果酱面包。
　　苏怡自然是头也不抬的吃着东西，经过昨天苏怡开始选择对苏曼视而不见。
　　“姨娘谢谢你！”说了这句话，苏曼不敢看白姨太的表情，更清楚的说是不想再感受这样的压抑，转身出了客厅。
　　白姨太抹果酱的手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一切就又恢复了正常。

　　回到房间，总算是松了口气，现在苏曼觉得自己似乎被禁足了一般，只有在这片自己的天地里，才敢大口自由的呼吸空气。而在这里其他地方弥漫的都不是空气，而是浓重的一氧化碳一般让人窒息。
　　“小姐，你早餐就只喝了点橙汁，要不要一会我去找厨房给你做点粥？”春喜也知道这不是乡下的宅子，自然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小心，从昨天到现在几乎都不敢说什么话，只是静静的跟在自己的身后。
　　“没事，我也不是很饿，等饿的时候再说吧！你去看看宅子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刚来勤快点总是好的。”春喜点点头也就去忙了。
　　苏曼喜欢春喜，不仅仅因为她和自己亲，而且她这丫头向来做事情有分寸，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春喜会帮自己打点好一切，就好比昨天刚来就跑去帮宅子里的婶子们做这个忙那个的，半天时间就让人对她是又夸又赞的，这样的丫头在她身边怎么会让自己不安心呢！
　　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打发时间，看看时钟还不到八点。春喜却跑上来说赖名川这会人在楼下，就算是他说的离得近了会总来看自己，也不需要以这样的频率来报道吧！昨天刚见过，虽然苏曼对将要见到赖名川心里是有那么点欣喜。
　　到了楼下他正在和白姨太寒暄，看到苏曼下楼就微笑着抬起头，阳光里他的微笑比阳光还要灿烂，虽然这张脸苏曼已经很熟悉了，可这她竟然不争气的在心跳加速，不过苏曼还是故作沉稳的一步步走近他。
　　“有事？”
　　苏曼话刚问完，白姨太就识趣的往后花园走了。
　　“嗯！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看着赖名川的表情，并没有故作神秘也没有兴奋雀跃，对于要去哪苏曼有点猜不透。
　　“去换身素气的衣服，今天是清明，该去给你妈妈扫墓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换好衣服就出来吧！”
　　今天是清明节？对于这个节日苏曼的意识很淡薄，小学的时候去给烈士扫墓，自己没参加过。长大了去给外公扫墓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小长假，还是要上课，来了这里苏曼从来没有真正的进入过角色，这会赖名川说起来，苏曼才忙记起这个苏曼的母亲在她小时候已经去世了。

　　换好衣服赖名川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可是没有她以为的轿车，反而只是一辆自行车停在那里，车把手上挂着一个装满了蜡烛金银纸薄的竹篮。原来这个年头不是小开都有车子的，看着那辆自行车苏曼端详了半天，一辆车难道是让自己坐后座？
　　路上轻轻的扯着赖名川的衣角，看着他的背影，宽阔提拔的臂膀，不同于以往见到他的西装革履，只是简单素气的白色的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来，衬衫贴着苏曼的脸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碰触，苏曼不敢靠他太近，认清了自己的心苏曼反而有些胆怯起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敢接受他的碰触，甚至不敢靠他太近，仿佛一切都是喷射出来的岩浆，会灼伤人一般。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母亲的忌日？”一路沉默似乎有些奇怪，苏曼找了个话题，让一切不那么尴尬，也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每年你都要去的，今年只是病了，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声音透过他的胸膛传过来，也被风吹散了，听起来有些模糊。
　　“那你都记得？”
　　“嗯！”
　　都记得？你为了那个苏曼都还记住了什么呢？看着赖名川，苏曼竟然有些吃味起过去的‘自己’。

　　见苏曼半天没有说话，赖名川也只是用心的蹬着车子，自己记得每年都会陪苏曼去给她母亲扫墓，只是那个时候她身边的位置是瞻天的，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记得瞻天出国之后自己仍旧是每年陪她去，只是从不曾和她离得这样近，也不曾站在她身边。

　　忙了一夜，卫瞻天此刻揉了揉因困倦而干涩的眼睛，看着日历上红色的圈，又是一个清明节。可是苏曼已经不记得以前了，不知道今年她会不会去。离开之前自己每年都会陪她去扫墓，听她在墓前像女儿对母亲撒娇般的说着许多琐碎的事情，说认识了自己说她变得爱笑了，说她觉得自己在她身边很幸福，说她希望幸福可以久一点，可是这幸福终究没有太久。想到这里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衣服，整理好文件卫瞻天走出了办公室。

　　骑车子其实并不远，也许和赖名川在一起时间就会过的很快吧！发呆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清明时节本该雨纷纷，可今天天气出奇的好，仿佛是苏曼母亲因为见了女儿这般开心吧！周围许多的人都在烧纸磕头，嘴里还不时的念念有词，在赖名川的带领下到了一处较为清净的角落，墓前立着的墓碑很大赫然醒目，其实很好找。
　　看着上面用公正的小楷刻着，爱妻苏氏秋眉之墓，夫苏正武立 ，光绪二十六年。苏曼的母亲叫做秋眉么？不是亡妻而是爱妻，从用字的字眼就可以看出，苏老爷一定很爱她，可是怎么不见苏老爷的人呢？本以为苏老爷这么早出门大概是来这里了吧！
　　墓前摆放着白色的菊花，很新鲜。杂草也已经被处理过了，看来应该是来过已经离开了吧！
　　赖名川熟练的摆好了供烛香炉，燃起香递给了苏曼，然后就默默的在一旁开始焚纸。接过香苏曼看看周围，低着头鞠了三个躬，便把香插进香炉里。剩下的就不知道该如何做，愣在那里看着赖名川仔细的翻动冥纸，让它们充分的燃烧。风不大火着的却很旺，火苗映着赖名川的脸，刚才骑了一路的车已经大汗淋漓了，他额角的汗珠摇摇欲坠不肯落下来，硬是挂在那里。被火光映的晶莹。
　　让她不禁又想起安毅，不喜欢汗留在身上，极爱干燥清爽的人。可是原来汗水留在脸上，也可以这么的好看。
　　“不说点什么么？”抬头看着正在发呆的苏曼，赖名川问道。
　　“说什么？”晃过神，苏曼问道。
　　“以前你总是站在这里要说半天，人都走没了你却还不肯走，像个和妈妈撒娇的孩子。”赖名川想起苏曼以前来的样子，心里被那个画面温软的仿佛一戳就会碎一般。
　　“我长大了，所以以后都会把话用心对母亲说。”静静的立在墓前，看着那青灰色冰冷的石碑。苏曼心里有些内疚，有些胆怯也有不安。
　　纸烧的差不多了，赖名川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削，静静的站在苏曼身边，看着她闭着眼睛虔诚的样子，也学着苏曼闭上眼睛，许下心中的愿望，希望九泉之下的苏夫人听到可以成全他们。

　　坐在车子里，看着站在那里靠的那样近的两道背影，瞻天的心抽着疼，多希望这一刻自己可以走过去站在苏曼身边，可是一切都有那么的不实际，走过去很容易，可是要怎么对苏曼解释，解释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一走就是7年，如今她接受名川或许是对的，可是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总觉得也许他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看着坐在名川车子后面的苏曼，微笑的样子那么的美，美得就好像绽放在春天里的花一般，如果以前苏曼是雪，那么此刻的她已经融化了，被名川融化的么？
　　紧紧的握住方向盘，那种嫉妒那种不甘越是控制却越是肆虐的在卫瞻天的心里滋生，蔓延。
　　不！他不会放手，苏曼只是忘记了过去而已，只是忘记了而已，不代表没有过去也不带过去消失，他不会放弃的。

　　因为早餐没有吃什么，这会苏曼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周围是这样的安静即使想掩盖都掩盖不了，苏曼红着脸低下了头。
　　“饿了？”
　　苏曼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赖名川笑里透着宠溺拉起苏曼的手，就好像牵着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
　　“带你去吃好吃的。”退了车子，拍了拍后座示意苏曼上车，待苏曼坐稳了跨上车子用力一蹬向前出发。
　　苏曼不觉有些好笑，如果换前不久自己一定会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和赖名川炮火连天的对峙一番，这会自己怎么就开始乖起来了呢？原来自己还是会爱的，苏曼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爱了，只有在爱中自己才会这么乖巧，像只听话柔顺的猫咪一样，收起锋利的爪子，眯起眼睛享受这一切。
　　不由得摇了摇头，都觉得自己突然这么乖巧起来奇怪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