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碎》沦波舟

5、江之白鲥

　　沙！沙！沙！
　　脚步碾轧过细碎的落叶。
　　血泊中的女子，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可，终是徒劳。死亡在一点一点的抽干她所有的力气，连扭个头，抬一抬眼，都已经做不到了。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底最后的那一抹光，一丝一丝的融进了夜色，漆黑如墨的夜色，无光之夜，万物永寂。

　　“快点吧，她要死了。”
　　“本来就是要等她死了才能施的术。”
　　“咦？这样……唉？不是还要问她最后的愿望吗？难不成这镜子还能让我同鬼魂说话？”
　　“……你等等，我把她弄醒。”
　　“原来不能和鬼说话呀，我就说嘛，这么多天了，不可能一个鬼影都没碰见嘛……唉，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都被你吓跑了呢，嗯，小夭你……”
　　“你只能同和你结了契的鬼通话。”
　　“这样……”

　　细碎的对话声，如飘渺的蚊鸣，如拂过花叶纤柔的微风，袅袅而来，不绝如缕。忽然间，仿佛突然有一只手，抚过了疲惫的身体，血流如注的伤口，一点点的收拢了起来，僵硬的四肢里，突然起了一些暖意。好像被放进了温暖的泉水里，说不出的惬意安然。

　　“怎么还不醒？”
　　“喂，醒醒……醒醒……”
　　又是那个声音。好远。好近。

　　白薰华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场梦里，若不是树林来历刀剑留下的刻痕，身下依旧温热的鲜血，以及隐在经脉里的疼痛，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她是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竟是还活着的。她看着自己毫无一丝伤痕的身体，茫然的抬起了头。
　　对面，一双点漆的墨瞳正静静的看着她，白纱遮面，温婉的夜风聊起女子的长发，乌丝轻轻扬起，扫过了女子雪白的广袖，其上，银丝织就的云纹彷如流动的云海，月华洒过，白衣皎皎。

　　“你？”白薰华愣了愣，从干哑的喉中，艰涩的发出了这一音。、
　　“我叫淇生，我可以帮你完成你最后的心愿，拿你的魂魄来换，如何？”女子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幽幽响起，仿佛暗夜里巫祝们喃喃的低吟，藏着不可言说的蛊惑。“怎么你没有愿望吗？”女子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刹那间，仿佛又变成了纯真的孩童，那神情，似有着让人不忍拒绝的力量。
　　“有。”白薰华静默了一阵，坚定的吐出了一个字。“……他……记住……我”气喘的感觉一点点的重了起来，气息彷如蚕丝，被一丝丝的抽离了雪白的茧，四肢又一分分的僵硬了起来。
　　“你想让一个人记住你？”
　　“……”白薰华虚弱的点了点头
　　“是谁？”
　　“舒役。”她艰难的吐出了这两个字，身体又一次瘫软了下去。
　　“好，那么，你我就此定约，以天为证，彼愿所成之时，及汝魂归吾之日，以血为契，永不得悔。”言罢，白纱遮面的女子素手一挥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把银色的镜子，琉璃为底，白银嵌边。
　　啵！
　　仿佛水滴落入了湖面，平整的镜面上，忽然间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涟漪的中心，一点夺目的红，正缓缓的淡去。那是方才滴入的，两个女子的血。
　　光。光在一点点的消失。似是又要回到了那永寂的黑夜里。
　　是梦吗？
　　白薰华借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抬头看了一眼。
　　月光又一次吻上了女子的衣摆，银色的云纹闪动着蒙蒙的辉光，那飘逸的身影，仿佛白云中穿梭而过的白鹤，那么的飘渺。
　　一定是梦了。
　　若不是梦，该有多好。白薰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安静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