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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师兄的剑意会劈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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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峰的清晨,依旧是被一阵极其富有节奏感的“咚咚”声唤醒的。
桃幺幺把小脑袋往软乎乎的被子深处埋了埋,但那声音又沉又响,像是敲在她的心口上,连带着她的小木床都好像在微微震动。她迷迷糊糊地想,大师兄今天练剑,怎么好像特别生气?
她自己穿好小褂子,洗漱完毕,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想去看看她的小云雀。可小手刚推开房门——
“咻!”
一股冷飕飕、看不见的风,猛地贴着她的鼻尖刮了过去,把她额前软软的绒毛都带得飞了起来。
桃幺幺吓得一下子缩回小脚,瞪大了眼睛。
院子里,大师兄李慕白还是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手里的长剑依旧没出鞘,一下一下地敲着树干。可今天,每一次敲击,那暗沉的剑鞘好像都在发光,一种让人心里发毛的、锐利的光。空气在他周围扭曲着,发出嗡嗡的轻响,好像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扎人的刺球。
“咚!”旁边石桌上,二师兄谢沭秋刚刚摆好的几枚铜钱“叮当”一声跳了起来,一枚还“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桃幺幺看见二师兄脸上那总是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下子垮掉了,脸皱得像个小包子,哎哟哎哟地弯腰去捡,嘴里嚷嚷着什么“财运”、“天机”之类她听不懂的话。
“咚!”角落里,三师兄陈逸安手里的刻刀猛地一滑——“咔嚓”。桃幺幺伸长脖子瞧见,三师兄手里那根快要雕好的、特别精细的木头手指,断成了两截。三师兄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眼皮,安安静静地看了大师兄的背影一眼,然后拿起一块新木头。但桃幺幺觉得,三师兄周围好像更冷了。
“咚!”一道更厉害的风扫向了鸡窝——“咯咯哒!!”那只胖胖的老母鸡炸着毛,连滚带爬地从里面飞扑出来,一头扎进柴火堆后面,只留下一个瑟瑟发抖的鸡屁股。就连她脚边那只昨天刚带回、还不会飞的小云雀,也吓得“啾”一声,扑棱着小翅膀,连滚带爬地蹦跶到她脚边,缩成一团毛球抖啊抖。
桃幺幺抱着门框,小心地咽了口口水。今天的大师兄太吓人了,她不敢像昨天那样凑过去打招呼了。她只敢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小脑袋,用气声小小地喊:“大、大师兄早……”
李慕白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她。他的眼神好像清楚了一点点,对着她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哑,但比昨天清楚:“早,小师妹。”
他好像想对她笑一笑,可是嘴角刚动了一下——
“嗤啦!”
她房门上挂着的、二师兄非说能保平安的旧符纸,瞬间被割成了两半,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桃幺幺“呀”了一声,吓得一下子把整个脑袋都缩回了门后面,只敢透过一点点门缝紧张地往外看。
师傅玄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背着手站在正堂门口,皱着眉头看大师兄,嘴里嘀咕着“拆家”、“炸毛的刺猬”之类的话。然后,师傅屈指一弹,一道暖暖的光就把大师兄罩住了,那些吓人的风好像一下子被压回了大师兄身体里。
“去后山洞里待着!”师傅说,“不把这身乱跑的剑气收拾好,别出来。”
大师兄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他看了看乱七八糟的院子,又看了看门缝后的她,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对她这边努力做了一个有点僵硬的表情,就转身飞快地走了,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像逃跑。
大师兄一走,院子里那吓人的、刺刺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
二师兄长舒一口气,宝贝似的擦着他的铜钱。三师兄默默地拿起扫帚开始打扫,他的小傀儡也动起来,帮忙捡树叶。老母鸡惊魂未定地从柴火堆后探出个头。
桃幺幺这才抱着还在发抖的小云雀,小心翼翼地迈出房门。
师傅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吓着了?”
桃幺幺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说:“大师兄的风……好厉害,但是……有点吓人。”她仰起脸,好奇地问,“师傅,大师兄是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去洞里关起来?”
师傅笑了:“不是生病,是修行到了关键处,就像……嗯,就像小树要长高,得经历风雨一样。他去静一静,想明白了,就能变得更厉害。”
桃幺幺仰起小脸,大眼睛里还是满满的困惑:“像小树长高?那大师兄也会‘咔咔’地响吗?”
玄灵子被小徒弟的童言逗乐了,捋了捋胡子:“倒不是那种响。嗯……更像你三师兄雕木头,雕到最后,最精细的地方,就得屏住呼吸,全神贯注,一不小心,力道偏了,好东西可就废了。”
“所以大师兄是……力道偏了?”桃幺幺努力理解着。
“可以这么说。”师傅点点头,目光若有所思地再次瞟了一眼后山的方向,“剑气由心而生,心绪不宁,气自然就乱窜。他这是到了一个坎,迈过去,海阔天空,迈不过去……”师傅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桃幺幺听不懂的东西。
“那大师兄能迈过去吗?”桃幺幺揪心地问,小手不自觉地揪紧了师傅的衣角。
“当然能”师傅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小不点,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深邃,“你大师兄心性坚韧,是块好材料。
只是……这栖云峰,往后怕是难得太平静喽。”
“为什么呀?”桃幺幺更不解了,“大师兄变厉害了,不是能更好保护我们吗?”
“保护……”师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品味着什么,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保护。需要被保护的,从来也不只是看得见的敌人。”
“哦……”桃幺幺似懂非懂,“那大师兄会变得多厉害呀?会比师傅还厉害吗?”
“哼,他想得美。”师傅哼笑一声,但眼睛里好像有一点点骄傲,“还差得远呢。不过嘛……”
师傅的话没说完,只是看着她,眼神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似乎在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好了,没事了。让你大师兄自己安静待几天。”师傅最后说道,“幺幺,自己玩会儿,别跑远。”
师傅慢悠悠地踱步回堂屋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二师兄嘀嘀咕咕的算卦声和三师兄叮叮当当的修补声。
桃幺幺坐在门槛上,把小云雀放在身边,它已经不再发抖,开始用小喙梳理羽毛。
她托着腮,眼睛却不住地往通往后山的小路上瞟。那个山洞她知道,黑黢黢的洞口,师傅都不让他们靠近,说里面有“凉气”。
大师兄在里面会不会冷?他生气了吗?还是在里面继续“咚咚咚”?她学着大师兄的样子,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树枝,也对着空气轻轻一挥。什么都没有发生。连一片叶子都没动。
她不甘心,又用力挥了一下,小胳膊甩得圆圆的,嘴里还给自己配了个音:“咻!”除了小云雀被她吓了一跳,“啾”一声跳开,依旧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不行呢?”她纳闷地看着手里的树枝,又看看自己的小手。大师兄的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为什么他就能发出那么厉害的风?她想起师傅说的“修行”、“关键处”、“心绪”……这些词像是一团团模糊的云,在她的小脑袋里飘来飘去,抓不住也看不清。
但她第一次明确地感觉到,在那看似平常的“练剑”背后,藏着一种她还不了解,但却无比强大的东西。
这种未知让她有一点点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吸引的感觉,像是一只小手在心里轻轻地挠。她第一次,对那个黑黢黢的山洞,产生了强烈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