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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林小姐,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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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出电视台时,暮色已沉成墨蓝。
她踩着高跟鞋踉跄走向地铁站,思绪仍被采访中汹涌的悲伤撕扯。
忽然,一道强光刺破夜色,荣泰集团董事长千金黎漾正站在采访区中央,镁光灯将她镀成一道模糊的剪影。
林夏的脚步戛然而止。
黎漾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忽明忽暗,那弧度竟与顾清欢笑起来时如出一辙。
林夏呼吸骤停,恍惚间仿佛看见顾清欢穿着那件月白色的连衣裙,从记忆深处款款走来。
但下一秒,黎漾转身露出正脸,精致妆容与顾清欢清透的素颜截然不同,只是那眉眼间的倔强神似,像一根细针刺进林夏心脏。
记者们的问题如潮水涌向黎漾:“传闻您即将接手家族艺术基金会,对此有何规划?”
黎漾笑意疏离:“艺术不该是资本的游戏,我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她的声音冷冽如冰,却让林夏想起顾清欢在老画室时常念叨的那句——‘灵魂不该被囚禁在画框里!’
黎漾的背影纤细挺拔,每一个动作都像踩在林夏记忆的琴键上。
她攥紧手包,掌心渗出冷汗,脑海中闪过无数疑问......
“巧合?还是...”林夏的喉间挤出破碎的疑问,高跟鞋在地面拖出颤抖的轨迹。她紧攥手包跟上人群,目光如藤蔓般攀附在黎漾的背影上。黎漾正与助理低声交谈,提及“艺术基金会”时唇角勾起讽笑,那姿态竟与顾清欢谈论商业画展时如出一辙——不屑中藏着炽热的执念。
夜色渐浓,黎漾突然转身,林夏慌忙闪进阴影。
街灯将她与黎漾的影子拉成两条交错的线,恍惚间仿佛看见顾清欢与另一个自己重叠。
临时助理递上一份文件,黎漾签字时手腕轻转的角度,与顾清欢画完最后一笔栀子花时的手势毫无二致。
林夏的心跳如擂鼓,掌心冷汗浸透手包内侧——那些细节,绝非偶然。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逛逛”黎漾抬眼看向一旁的助理,余光却是定格在不远处时而颤动的阴影。
“小姐,那我就先走了,您注意安全。”助理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夜色如墨汁般浸透街道。
黎漾慢悠悠踱步到路灯下,光影将她轮廓切割成锋利的碎片。
林夏缩在阴影里,心跳如擂鼓,却见她突然转身,径直走向自己藏身的巷口。
“出来吧。”黎漾的声音冷冽如冰,却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林夏僵硬地走出阴影,高跟鞋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两人在路灯下对峙,黎漾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与顾清欢重叠,仿佛同一魂魄分裂成的两个镜像。
“你在跟踪我?”黎漾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表,动作与顾清欢生前摆弄调色盘时如出一辙。
林夏喉间哽住,目光死死锁住她手腕上的腕表——顾清欢手腕上类似栀子花形状的胎记,如果是她!腕表下一定有顾清欢的印记!
“为什么...”林夏的声音碎成沙砾,“宁愿消失那么久?也不愿意来见我?”
黎漾一愣随即挑眉“林小姐,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黎漾的指尖骤然收紧,腕表链陷入掌心肌肤。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仿佛在无声抗拒林夏的质问。
她忽然轻笑,冰冷的声音划过寂静:“你认错人了。”
可那颤音泄露了谎言,林夏分明看见她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像被撕开伪装的野兽,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认识一个人...”林夏步步逼近,高跟鞋声响在巷壁回荡成审判黎漾的钟声,“你说,艺术不该是资本的游戏,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弧度与她一模一样!”她猛然拽住黎漾那只带着腕表的手腕。
黎漾有些无奈,果然映了回国后助理常说的那句话——边城的夜晚不安全。
“小姐,你真的认错人了”
“是认错人,还是你装作不认识我,摘下腕表后就知道了”林夏抬起伸出另外一只手伸向黎漾的腕表,顾清欢手腕的胎记曾经被划伤过,伤口很深,就算最后伤口愈合,胎记也依然存在,腕表下一定藏着那朵她独有的印记。
月光下,黎漾光滑洁白的手腕哪有记忆里顾清欢的胎记。林夏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了人?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那是她记忆中顾清欢时而淡雅时而浓郁的栀子花清香。
林夏抬头看向黎漾,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你...你真的...不是她?”林夏的声音有些颤抖。
黎漾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无奈。“我叫黎漾,一个礼拜前刚回国。”
“你在撒谎!”她嘶吼着扑上前,却被黎漾侧身避开。
高跟鞋踩碎地面的声响惊起巷口野猫,黎漾的保镖从暗处现身,冷冽目光锁住林夏。
“小姐?”助理的声音从巷口传来,黎漾抬手整理腕表,耳畔垂下的碎发恰好遮住她的半边眼眸。
“你的腹部是不是有枪伤?”她不顾保镖的威胁逼近半步,声音沙哑。
"顾清欢!你骗不了我。"林夏的声音沙哑中透出笃定,她不顾保镖逼近的威胁,指尖几乎触到黎漾的耳垂,"枪伤是消除不了的......除非你连血肉都换了!"
黎漾抬手拂开林夏的手,动作看似轻盈却暗含力道。月光在她眼底凝成冰棱,唇角笑意却愈发温柔:"林小姐,或许你该去看看医生。有时臆想症发作时,连影子都会变成故人。"
她侧身让保镖挡住林夏的去路,自己却从容走向巷口等候的豪车,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像一串冰冷的倒计时。
"顾清欢......"林夏终于喊出那个名字,声音带着破碎。
黎漾在车窗升起的刹那回头,眼底闪过一丝林夏熟悉的温柔,却又被保镖甩上的车门狠狠斩断。
助理递上热毛巾时,黎漾终于卸下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
黎漾在车内凝视腕间腕表,指针正指向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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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在五年前,当父亲跪在她面前,苍老的手攥住她的手腕痛哭时,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那张与镜子里的面容一模一样的照片让她浑身发冷。
当她赶到汉城私人医院时,消毒水的气味呛得她眼眶发红——她一直流落在外的双生姐姐顾清欢正躺在ICU病床上,浑身插满仪器,右脸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她的声带受损严重,可能永远无法说话。”医生的话像一记闷雷砸向自己。
“腹部的枪伤又触碰到连接大脑的腰部神经还伴随着大量的失血,可能没有希望能醒过来,就算是能醒来,恢复行动或是思维的可能性也极小。”
自出生以来,她从未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双生姐姐,也从来没有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她“相认”。
父亲跪地忏悔痛哭的模样与平日威严的形象撕裂成两半,他颤抖着说出黑鲨组织在幕后的诡异阴谋:五年前,一个代号‘黑鲨’的人自汉城崛起创立了以自己代号命名的黑鲨组织,黑鲨是一个手段高超黑客,他一手创立一个情报网四处收集汉城里各个著名企业的黑料和隐秘资料,黎家所创立的荣泰是汉城里的龙头企业,自然也成了黑鲨的头号目标,数年前的汉城走私案就是黑鲨的手笔,而那个藏满毒品枪支的仓库正是在荣泰的名下,父亲为了保住荣泰投靠了黑鲨,这黑鲨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夜之间有关走私案的一切人证物证都被销毁,而那个执着于走私案的警长——林承国却突然被调离降职除去警籍......
思绪回笼,黎漾长叹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助理,声音冷得能结霜,"查她的住址。让手下人将她安全送回去"
黎漾将毛巾揉成一团,"还有,这件事不要让董事长知道,另外,让陈医生将姐姐转到更隐秘的住所,二十四小时派人监守!"
黎漾记得自己当时盯着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姐姐的手指还在床单上无意识地蜷缩——那双手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却沾满了不属于她的血与火的手。
后来,她花了大价钱派人收集了姐姐出生后的一切信息,那些泛黄的纸张与模糊的照片,像一把钝刀割开她从未知晓的真相。
姐姐顾清欢出生后便被偷走,辗转流落到东海边的渔村。
养父是打渔为生的糙汉子,养母则是个沉默寡言的妇人。
渔村的日子贫苦得能拧出水,但姐姐的养父总将船舱里最肥美的鱼留给女儿,养母也会在寒风刺骨的冬夜,用旧毛衣裹住她冻得通红的手。
姐姐十三岁的那一年,她养父在风暴中失联,船行给的赔偿金对她的养母来说是一笔“巨款”——一笔足够她的宝贝女儿上完三年的初中生活巨款。
姐姐十四岁时攥着那笔钱踏入汉城的一所中学,瘦小的身躯像一片飘进钢铁森林的一片落叶。
她白天蜷缩在教室后排听课,夜晚则穿梭在霓虹灯下的暗巷——在便利店打工到深夜,在印刷厂帮人装订试卷,甚至蹲在码头帮渔贩分拣海鲜。
她将饭菜钱省到极限,清水白饭配一罐养母腌的小鱼仔,三年下来竟攒出一笔大学的学费。
短短一年时间,十五岁的姐姐顾清欢跳级进入了汉城的高校。
两年后的某一天,她的养母却是病倒了,资料上显示的病因是‘骨癌中期’,显然这个善良地养母隐瞒自己的病情,她将辛苦攒来的碎银给自己买来她喜欢的颜料,尽管在别人眼里是一些廉价到低的颜料。
生活的重担紧紧地压在头顶,那是一笔昂贵地医疗费用,姐姐的养母无力支付,她听说吸食强力胶水的气味可以缓解痛苦......
一年后,姐姐养母的病情终究是恶化了,浑身插满仪器的养母神志不清地躺在病床上呢喃,那一张张缴费清单被她握在手里,那天她遇见了林夏,那个她用生命呵护地林夏。也正是因为林夏,养母的病情得到控制。
林夏定时会给姐姐一笔钱用于养母的治疗上,条件是——顾清欢所调配的钴蓝色林夏可以用!也只能林夏用!
林夏对姐姐很好,卖出的画作不管有没有用到她调配的钴蓝都会分给姐姐一半的费用。
顾清欢爱上了林夏,尽管她知道自己的画技并不比顾清欢的差,否则那副《栀子花》副稿也不会在艺术界里声名远扬......
那天她拿起过姐姐的那张身份证,看着“顾清欢”三个字良久。脑海里不断想起陈医生对姐姐的定论。
“她的声带受损严重,可能永远无法说话。”
“腹部的枪伤又触碰到连接大脑的腰部神经还伴随着大量的失血,可能没有希望能醒过来,就算是能醒来,恢复行动或是思维的可能性也极小。”
从此,黎漾成了死去的人,而姐姐顾清欢却像是活在了她的躯壳里。
车窗外的雨声渐密,助理递上热毛巾时,黎漾终于卸下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
毛巾上的水汽氤氲了她的视线,恍惚间又看见ICU病房里,姐姐睫毛上凝结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