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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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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还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啊。”有人嘟囔一句。
明鸣山在良乡,被视为凶山。凶在人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它在平地突兀拔起,有太阳时山雾浓重,整座山身忽明忽灭,好似幻觉所见。到夜间,山雾褪去,方显真身。正如眼前所见,它峻峭、阴冷、幽深,山上只长光秃秃的枯木,却泛着浮动的青色,透露着一股诡异的神秘。
令人望而生畏。
再胆大包天的人,踏足明鸣山也需要一点勇气。
偏偏千岁朝着明鸣山狂吠。
“要进明鸣山?”有人退缩摆手:“我不去。”
有人生怯,也不忘鼓吹旁人:“那可是黄金!”
“不去,黄金也得有命用。”
叽里咕噜踌躇许久。
到最后,只留下一人跟着顾不尚。
“勇气可嘉。”顾不尚对他竖起了拇指。
那人生着一张长马脸,身形不比其他高大。他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我是挖上瘾了。”
“......”稀奇。
顾不尚不再理他,跑上前,和越山赫并肩,跟他背上的虞万岁说话。
“万岁,你不怕啊?”
虞万岁和越山赫是最不犹豫的人,千岁撒腿跑进山里,他们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嗯。”更可怕的她都见过,这算什么?
虞万岁依旧是悠闲地撑下巴在越山赫肩上。
顾不尚心道佩服,又问越山赫:“小哥,你也不怕?”
其实小哥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显得孱弱。但他说:“不怕。”
这里曾是他的家,尽管后面承载了太多东西,再踏上这片土地时,涌上的第一丝情愫仍旧是熟悉。
两只小鬼果然不同常人。
顾不尚望了望眼前越来越黑和深的山路,咽了咽口水。他退回去,抓住了那个跟着他的马脸汉子。他的臂膀还是蛮结实可靠的。“兄弟,有鬼记得把我护着。黄金我和你五五分。”
那人颇骄傲地拍拍胸膛,道:“大哥你安息。我从地下城出来的,不虚这些东西。”
顾不尚险些没上来一口气:“……是安心,不是安息。”
他又迷惑道:“地下城?”
“大哥你不知道?那可是个好地方——”
“汪!汪汪!”千岁突然叫了几声。
它跑了一晚上,可算是停了下来,在一棵断木下打圈刨坑。
顾不尚:“去挖。”
马脸汉子利落取下背着的铁锹和锄头,开始干活。
顾不尚看着看着,视线不觉就滑到了他的身后。
他身后的断木像是被雷劈开,断处并非平滑,反而拔起一圈锋利的尖刺,像是一座座小山。断木后,刀削斧劈似的枯木萧索,岔出的枝丫向天空张开干枯的臂膀,乞讨的姿态。
山间阴凉,顾不尚站在里面,感受到的不是腊八寒冬的那种厚重大雪,而是丝丝缕缕往骨骼里钻得密密麻麻的冰凉霜粒。他忍不住一哆嗦,不敢再四处张望,只好看马脸汉子一下一下抡锄头。
虞万岁百无聊赖地看着,双手掩着自己的兜帽。她耳边是细微的呼呼的风吹鼓兜帽。
“你师父会在哪儿?”她问越山赫。
越山赫神情迷惘,心不在焉应道:“山顶罢。”
“能住这种鬼地方,非心狠手辣之人不可。”
越山赫一愣,旋即失笑,“你说的对。”
千岁带完路,指明完地点,这会便歇在了越山赫脚边。可能是看主人和它不熟的男人紧密相贴太久,还时不时地撕扯越山赫的裤脚。
眼睛一眯,太黑了没看清,不慎咬到了虞万岁的。
虞万岁把头低下。
在她眼中,千岁瞪着乌黑的大眼睛,嘴里溢出呜呜的声音,瞧着十分委屈。虞万岁立刻跳下了越山赫的背,蹲下身子和千岁依偎在一块。
背上一轻,越山赫反而觉得冷了,不习惯了。
这时,“吭”的一声,回荡在枯木断生的山间。
“挖到了!”
顾不尚上前,仔细看才从土里看见棺木一角。但他略微瞧了眼挖土深度,不禁蹙眉:“这么浅?”
马脸汉子弯身继续刨土,嘴里念叨:“我也觉着奇怪。埋在明鸣山就很怪了,还埋得这么浅。”
不多时,一口棺木横在众人身前。
“开么?”马脸汉子在坑里抬头问道。
顾不尚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开。”
马脸汉子即刻动手,双手把在棺木边,脚抵住土坑边缘,咬牙用力向前推。
他一人推,有些吃力。但也不是纹丝不动。
棺材开了一条缝。
顾不尚心急,探头去看。
然而还未看到里面情形,忽觉眼前一黑。
“什么情况?”他睁了睁眼,骤然间眼睛剧痛,好像一把剑刺了进来,瞬间又闭上了。他痛呼一声,耳边却阒寂无声。
顾不尚慌张起来:“万岁,小哥,你们人呢?”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无法睁眼,顾不尚便伸手在四周抓了抓。抓到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他复又摸索着走动,脚扫开地上的泥土一点一点挪。
脚下倏尔一空,顾不尚顿住。
他伸腿出去探了探,确定身前是块土坑。
土坑?难道他还在原地?
紧要关头,他也没心思去保持干净了,整个人“扑通”便坐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探路,顺着土坑壁慢慢滑下,直到脚踢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棺材!
他还在原来的地方!
土坑深度正到顾不尚腰间。他摸到推开一半的棺材旁,一时进退两难,没有了下一步动作。眼下他看不见,身边的人又都消失,陪伴他的只有一口棺——也是诡异至极了。
看来这座明鸣山果然如传闻一般,大有古怪。
一番思量,顾不尚选择不动等待。
好在这件诡事也没有持续多久,约莫半刻钟后,他便能睁开眼睛了。
视线由黑到微微亮,眼睛里的内容也从无到了有。
顾不尚这才发现,导致这种古怪的,是一场极其浓重的山雾。突如其来是山雾甚至不像雾气了,反而像浓稠的液体,湿哒哒黏在人的身上,给人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顾不尚甫一恢复视野,就立刻去寻人。不妙的是,他身边确实空无一人了。
更不妙的是,他的身边貌似......
还有个死人。
顾不尚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终于将视线移到了那口半开的棺材里。
只是一看,就失了神。
棺材里的不是白骨,而是一个完好的尸体。
尸体的面容光洁宁静,没有一点腐败,一尘不染的白衣上绽开了一大朵血花,妖冶而绮丽。
顾不尚盯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失神喃语:“天师。”
……
虞万岁目睹了这场山雾。
它似乎是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他们左右,而后挑选了一个时机,在刹那间爆发,如墙一样霎时间分开了众人。
危险来临,虞万岁什么也没管,只是紧紧抱住了千岁。待确认千岁还在怀里活生生的,才长吁一口气。
那瞬间,虞万岁是将越山赫抛之脑后了。但是现在确认无虞后,她又想起了她的命线。
金线将两人绑定,还是有点用处的。
她抓住金线,飞快往回收。
几乎是下一刻,她就看见越山赫从山雾里出现。
“你去哪儿了?”金线拉出去很长。
越山赫神色淡定:“我没动,一直在你身边。”
虞万岁了然:“山雾的问题。”
“是。”
虞万岁四下看了看,眼中是白茫茫一片。她没有恐惧,也没有惊惶,居然还有些对未知的好奇。
她问道:“这是自然现象,还是你师父的把戏?”
越山赫:“不是他做的。明鸣山本会如此。”
他沉吟一声,“先前是只有太阳时才会这样,今天却是反常。”
“多久会散?”
“看运气。”
虞万岁还和千岁贴在一起。她抬头脖子酸,就叫越山赫蹲下来和她讲话。
越山赫“从善如流”。
“这样你还能找到你师父吗?”
越山赫坚定道:“能。”
虞万岁:“那正好,甩掉了顾不尚他们。我们直接去复仇。”
听语气,复仇心切的反而是虞万岁。
“好。”
越山赫起身前犹豫了下,转头问虞万岁:“背?”
“不必了。”她要看紧千岁。
越山赫一时脱口而出:“我还不累。”
虞万岁睨他,心觉莫名。这和他累不累有什么关系?只要她想,他就算累得没了半点力气也要背她。
“不累就快点带路,”虞万岁眯了眯眼,冷冷道,“难道你想拖延时间?”
越山赫:“......没有。”
他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走在前头。虞万岁跟在后面,和千岁寸步不离。
千岁随主,在这种未知的环境下没有半点惊慌,还能生龙活虎地乱跑。只是这会儿被虞万岁强硬地拘在身边,金毛都耷拉下去。
“一定要跟紧我,知道吗?”虞万岁时不时就叮嘱它。
比起命线没了,她更无法忍受千岁和她分离。
越山赫听虞万岁源源不断地念叨,没忍住道:“何不拿条绳子把它拴住?”
虞万岁很快说:“它不喜欢这样。”
千岁不是个安静的性格。把它束缚住,虞万岁怕它会郁郁而终。
越山赫没话说了,继续带路。
不知前进了多久,眼前的山雾渐渐淡去。
虞万岁心生好奇:“你是怎么判别方向的?”
“直觉吧。”
搭配着越山赫挺拔的背影和坚定的脚步,虞万岁理所当然觉得他——
“装货。”
又在骂他。
越山赫无奈道:“我没骗你。”
山景渐显,枯木拨开山雾露面。
“我曾在这山中长大,跑遍整座明鸣山是我每日会做的事情。明鸣山中无山路,却有我的脚印,和——”
越山赫倏尔停下脚步。
“师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