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访后室》德警d

2、仓库

　　木门在我们身后无声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我伸手触碰刚才门所在的位置，只摸到冰冷的混凝土墙面。

　　"别费劲了，"林雨说，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后室的门一旦关闭，很少能再找到。"

　　我转身打量这个新环境——Level 1。比起Level 0那令人发狂的单调黄色，这里简直算得上丰富多彩。高耸的混凝土墙壁，裸露的管道和电线，一排排荧光灯在天花板上投下冷白色的光。远处传来不知来源的机器嗡鸣声，反而让这里显得不那么死寂。

　　"这里...看起来像个仓库？"我小声说，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仿佛害怕惊动什么。

　　林雨点点头，从背包里——我这才注意到她一直背着个黑色双肩包——掏出半瓶水和一包饼干。"补给站。比Level 0安全些，但也不是绝对安全。"她递给我一块饼干，"吃吧，你需要能量。"

　　饼干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但吃下去后我确实感觉好多了。我们靠墙坐下，林雨开始检查她的背包。

　　"你在Level 0待了多久？"我问。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知道。时间在那里没有意义。可能几天，可能几周。"她抬起头，眼睛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深邃，"你运气不错，菜鸟。大多数人在Level 0徘徊到发疯都遇不到别人。"

　　我咽了口唾沫，"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找物资，然后找出口。"她拉上背包，"Level 1有补给点，但也会有实体。跟紧我，别乱碰东西。"

　　我们沿着仓库走廊前进。这里虽然比Level 0更有结构感，但依然充满了不合理的空间设计——走廊突然中断，楼梯通向死路，有时穿过一扇门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刚才经过的地方。

　　"空间在这里是非线性的，"林雨解释道，"记住我们走过的路，但别完全相信你的记忆。"

　　拐过几个弯后，我们来到一个堆满纸箱的区域。林雨熟练地撬开其中一个，里面整齐码放着塑料瓶装的无色液体。

　　"杏仁水，"她眼睛一亮，迅速往背包里塞了几瓶，又递给我一瓶，"喝掉，它对后室的精神影响有抵抗作用。"

　　我拧开瓶盖小心尝了一口——微甜，带着淡淡的杏仁味，出人意料地好喝。喝完后，那种一直萦绕在我脑海深处的嗡嗡声确实减轻了不少。

　　"这是什么地方产的？"我好奇地看着标签，上面只有一串看不懂的符号。

　　"后室自产的，"林雨又翻出几包密封的条状物，"营养棒，拿着。味道像纸板，但能保命。"

　　正当我们收集物资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的货架间传来。我们同时僵住了。林雨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蹲下身。

　　"什么东——"我刚想开口，她就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别出声，"她贴着我的耳朵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能是笑魇。"

　　我瞪大眼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再动。那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像是湿漉漉的脚步声。然后我看到了它——

　　在两排货架之间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以诡异的姿势爬行。它的四肢过长，关节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全身像是被拉长变形的影子。最恐怖的是它的脸——如果那能称为脸的话——一张扭曲的笑脸，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东西停住了，没有眼睛的头左右摆动，像是在嗅探什么。林雨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那怪物突然转向另一个方向，以惊人的速度爬走了，消失在货架间的黑暗中。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我喘着气问，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笑魇，"林雨松开我的胳膊，脸色苍白，"Level 1最常见的实体之一。它们对光和声音敏感，视力不好但听力极佳。"

　　"它会...吃人吗？"

　　"比那更糟，"她站起身，快速收拾散落的物资，"它们喜欢玩弄猎物。我们得离开这里，它可能还会回来。"

　　我们轻手轻脚地离开补给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林雨带着我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走廊，最后停在一面墙前。墙上布满了涂鸦和刻痕，有些看起来像是某种标记系统。

　　"幸存者留下的，"林雨研究着那些符号，"看这个——"她指着一个像是箭头和数字组合的标记，"意思是'安全区域，向北200米'。"

　　"还有其他人在这个鬼地方？"

　　"比你想象的多，"她拿出记号笔，在旁边添了一个自己的标记，"后室是个庞大的层级系统，有人进来，有人死去，也有人找到了生存方式。"

　　我们按照标记指引的方向前进，果然发现了一个被改造过的储藏室。门口用铁丝网加固，里面有几张简易床垫和一个熄灭的篝火堆。墙上贴满了笔记和地图。

　　"安全屋，"林雨松了口气，"暂时安全了。"

　　我们小心地进入室内，林雨检查了角落里的一个储物箱，找出几根蜡烛和打火机。微弱的烛光亮起后，房间显得不那么阴森了。

　　"轮流睡觉，"她说，"我守第一班。"

　　我太累了，顾不上推辞就倒在了一张床垫上。身下的海绵薄得能感觉到地面，但比起Level 0的潮湿地毯，这已经是天堂。就在我即将睡着时，一声遥远的尖叫让我猛地坐起。

　　"别管，"林雨头也不回地说，她正借着烛光研究墙上的地图，"在这里，好奇心会害死你。"

　　我强迫自己躺回去，但那声尖叫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半梦半醒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黄色墙纸上蠕动的人脸，听到荧光灯的嗡嗡声变成了低语...

　　"醒醒，该你守夜了。"林雨轻轻推醒我。烛光下，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睛却依然警觉。

　　我揉揉脸坐起来，"发现什么有用的了吗？"

　　她指向墙上的一张手绘地图，"这里有个标记指向'枢纽'，可能是通往其他层级的通道。我们明天去那里看看。"

　　我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小刀和手电筒——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来的。"睡吧，我看着。"

　　林雨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我坐在门边，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不明声响，努力保持清醒。烛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有时那些影子看起来像是会自己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是随机的噪音，而是像摩斯电码一样的节奏。我凑近门缝，看到一个微弱的光点从远处接近。

　　"林雨，"我小声叫醒她，"外面有人。"

　　她立刻清醒过来，示意我退后。敲击声停在了门外，然后是一个低沉的男声："里面的人，如果你们是人类，请回应三下敲击。"

　　林雨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根铁管在门上敲了三下。

　　"感谢上帝，"外面的声音说，"我们是M.E.G.的侦察队。可以开门吗？我们有食物和医疗用品。"

　　林雨对我做了个戒备的手势，慢慢拉开门闩。门外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穿着统一的蓝色制服，背着大背包。领头的男人举着手电筒，光线调得很暗。

　　"M.E.G.？"我疑惑地问。

　　"后室探险者总署(Major Explorer Group)，"女人解释道，她看起来三十出头，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我们帮助迷失在后室的人。你们是新来的？"

　　林雨点点头，但依然保持警惕，"我们在找通往枢纽的路。"

　　"正好顺路，"领头男人说，"天亮后可以带你们一程。现在，要不要来点热食？"

　　他们拿出几个自热罐头，香气立刻充满了小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在谨慎地确认食物安全后，我和林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们运气不错，"金发女人说，她自称莎拉，"Level 1这几天相对平静。上周这里还到处都是猎犬群。"

　　"猎犬？"我停下咀嚼。

　　"另一种实体，"莎拉做了个龇牙的动作，"像狗，但不是狗。成群活动，速度快，牙齿能咬穿钢板。"

　　M.E.G.的人分享了更多关于后室的信息：数百个已知层级，每个都有不同的特性和危险；一些层级的入口和出口；如何识别和躲避常见实体...

　　"所以真的有办法回到现实世界？"我急切地问。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理论上，有，"领头男人谨慎地说，"但极少有人成功。大多数人选择在相对安全的层级建立定居点。"

　　天亮后——如果荧光灯变亮能算天亮的话——我们跟着M.E.G.小队出发了。路上，莎拉指给我们看各种有用的标记和陷阱设置方法。

　　"记住，在Level 1，信任你的直觉，"她说，"如果某个区域感觉'不对'，很可能就是不对。"

　　穿过几条走廊后，我们来到一个开阔区域，中央有一部货运电梯，周围墙壁上满是涂鸦和箭头标记。

　　"枢纽电梯，"莎拉说，"能带你们去几个主要层级。不过要小心，它有时会把人送到...计划外的地方。"

　　林雨研究着墙上的标记，"Level 2有什么？"

　　"更多仓库，更多管道，更多危险，"莎拉耸耸肩，"但也有更多资源和据点。比Level 1更容易找到同伴。"

　　我们道别时，M.E.G.小队给了我们一些补给和一张简略地图。"祝你们好运，"领头男人说，"记住，保持理智，保持警惕，最重要的是——保持希望。"

　　我和林雨站在电梯前，看着控制面板上模糊不清的按钮。

　　"准备好了吗，菜鸟？"林雨问，手指悬在按钮上方。

　　我深吸一口气，想起Level 0的黄色噩梦，想起笑魇那张扭曲的笑脸，想起M.E.G.的人说的"保持希望"。

　　"比待在这儿强，"我试着开了个玩笑，"至少Level 2会有新风景。"

　　林雨按下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间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墙壁上满是刻痕和留言。我们走进去，门关上时，我注意到角落里蜷缩着一团黑影——

　　但还没等我看清，电梯就猛地一震，开始下降。Level 1的荧光灯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暗、更红的灯光...

　　Level 2，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