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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青色虹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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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见到了那晚救走我的少年。
  从队员们口中得知,那便是全队上下最年轻的天才,鬼杀队中的霞柱,时透无一郎。他是十一岁那年入队的,而后仅用两个月就成为了柱的天才少年,其祖上...似乎,也是初代呼吸法剑士。
  我恭敬地作揖行礼,“霞柱大人,叨扰您了。”
  我的身体已近转好,被蝴蝶大人亲自批准可以离开蝶屋后便立刻向主公大人请示...去祭奠我的家人。
  第二日,霞柱大人便如约出现在蝴蝶居前,四周的队员都用一种敬畏又恐惧的目光悄悄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霞柱,但都是简单问候后便神色匆匆地赶紧离开。似乎,这位少年天才是什么恐怖的家伙。
  我不禁为自己有些没由来的想法哑然失笑,眼前不过十二的少年只是抬头凝望着湛蓝的天空,似乎比起周围人的来来往往,他更加关心天边变幻莫测的云彩是什么形状。
  发丝染青的少年长风而立,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眉眼带上一丝疑惑,开口道:“你是……你……?”边说边歪头疑惑着,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我好像有事情,跟你有关。”
  这位霞柱大人的记忆力令我有些愣神,我讪讪着回答道:“可否麻烦霞柱大人,领我…回一趟家。”
  时透无一郎低垂着少年人稚气未脱的眼眸,微微颔首,走在我的前方,示意我跟上。
  我们疾行了很久,久到弯弯绕绕,路途蜿蜒曲折,我再也分辨不出鬼杀队大本营原本的方向。片刻后,我逐渐停了下来,我的目光所及,是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家,而偌大木宅的后院,是两个孤零零的坟冢,只是简陋的有着两块石碑和已经枯萎了的不知名野花,粗糙的碑文仅仅只能分辨墓主。
  我知道这是主公大人吩咐队员所能做到的最大帮助了,但当我看向那冰冷的石碑时,浮现在脑海中,那父兄素日里在餐桌上氤氲的眉眼中所带有的温度还是烫伤了我。
  继国熠十。继国雾彦。
  我缓缓上前,压抑着翻腾的情绪,重新取来石碑,一笔一划地精心雕琢:
  “家父继国熠十之位。”
  “家兄继国雾彦之位。”
  重新清扫完墓地,无一郎将事先备好的鲜花递给了我。轻声道谢后,我将花束摆放整齐,虔诚地跪拜,低下头去祭奠我最亲爱的家人。
  当我做完这一切后,时透无一郎才悄声开口,喃喃说着,“我好像也有一个哥哥。”我努力从悲伤的情绪中脱身,将目光转向我身后的这位少年,暗含询问之意。
  他的眸色是清浅的薄荷绿,干净得像不掺杂有任何一丝情绪。而此时,他的脸上浮现迷茫的神色,似乎正拼命地回想着什么,不消片刻,他便一脸痛苦地捂着头蹲下。
  我愕然于有人会遗忘自己亲眷的存在,却又立刻泛起更深层的悲痛,毕竟每一个柱背后,都隐藏着一段沉痛的时光。
  他们之所以成为柱,不只是因为曾经痛苦,更因为,把这份痛苦、愤怒、不甘化作了敢于直面的勇气、前行的力量、守护他人的信念,千锤百炼,才铸就了现在的自己。
  可眼前的少年,甚至可以称之为孩子,才堪堪十二岁。
  霞都是转瞬即逝的。
  在这个有鬼存在的时代更甚。
  但不知为何,我真不想他转瞬即逝,他这么个天才理应当让世人为之称赞,有个能伴他一生的人,好友成群,安安稳稳过完此生。
  可我也同样知道,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我也蹲下身,二人的日轮刀刀柄相撞发出脆响。我试图轻柔地环住他,他却立刻像是应激反应似的一把捏紧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可思议,那样强劲的力道攥得我腕骨生疼,甚至有隐隐的碎骨声响起。
  我忍着手腕似乎要开裂的钝痛,一下又一下地用未被钳制住的右手轻抚他瘦削的颈背。
  少年很清瘦,顺着他柔软的发丝,我触碰到了他起伏的脊骨上一寸一寸凸起的骨节,他浅绿色的虹膜就那样凝望着我,没有明显的聚焦,只有无差别的自我保护机制,似一只受了伤而又倔强强硬的幼兽,已经习惯了独自舔砥伤口。
  我们两人就那样对峙着,安静地沉默着,他是否也像我一样,同样是在一夕之间,所有的幸福消失殆尽。
  我想到我淬炼呼吸法失败时都会蹲坐在地上自暴自弃,每当这时哥哥都会温柔地将我揽着悄声安抚。
  于是我学着哥哥的样子,轻轻将少年拥入怀中,一遍遍地重复道,“没事了……没事了,会过去的,别怕……会好的,都会的。”我说给他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我再也控制不住决堤的眼泪,就那样微无声无息地渗入身前人缠住了我的指尖的淡青发丝。
  他扣住我手腕的力度渐渐减弱,直至松开,任由我抱着,眼眸低垂。
  “时透无一郎。”
  “嗯?”
  “我叫时透无一郎,你呢?”
  “凉宫雾音。”
  “好,记住了。”
  风中弥散着古老桂花绵延千年的香味,清幽柔美,温存而绵长。深秋时盛放于宅邸上方的丹桂,热烈燃烧着仅剩的时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们的肩上都已落着一层细碎的淡黄。时透扶着我缓缓起身,随手抚去我颈侧的桂花,又用另一只手尽数接住,像极了小孩的游戏。
  他说:“看,好像你眼睛的颜色。”我第一次从他身上感知到少年人该有的神采,垂眸凝望他的手心,那是一只已经积累了一层厚茧的手,很难相信这是少年人的手掌。我轻轻吹气,一掌细碎的浅金色立刻四散奔逃,少年疑惑出声,我却笑了,轻轻握住时透伸出的手掌,眉眼弯起,笑意盎然,泪花已经细碎得不着痕迹,只留下欲盖弥彰的道道泪痕。
  我再度扬起脸,轻声道:“谢谢你,时透,谢谢你陪我这一趟。”
  无一郎摇摇头,缄默着等待我平复情绪,金黄的桂花轻轻飘落在他的手心,明明已经失去了记忆,看到金色的叶子,花朵,也还会忍不住驻足,就像在霞柱宅邸旁他也执拗地想要栽一棵银杏树一样,无一郎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又觉得无所谓。
  此时此刻,他凝望眼前少女同样灿烂的浅金色的眼眸时,本该属于少年的活泼开朗,在这一刻似乎才初现端倪,雾音,好像,是很亲切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