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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惊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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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齐响,彩带飞扬。
笛王村迎来了这个边陲小镇从未有过的荣光。这个南有八方镇、北有笛王庙的格局一直影响着几代代后人;它的传奇故事从它的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身在这个开端此时的人们,并没有想到它会有那么大的影响,而更多的是猎奇的眼光。
凌风看了看昨夜趴在桌子上小憩一阵后有些褶皱的衣摆,因为睡眠不足,有些脑子转不动的懊恼。
门敲响了,随后一个步伐有些沉的身影走了进来。
“墨,二世子。”来人是芮墨,但凌风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的瞬间,就知道他这几天恐怕并没有按自己说的-好好静养。“你的脸色比7天前还要差。”
“咳咳,二世子非是要自己去拜访使者和罗家这些人,看来是本都尉入不了二世子的眼。”又一个身影嘀咕着跟着进了来,是乌练。
“哼,二世子是不信我罢了,入不了眼的何止你一个。”凌风冷冷地说道。
“陆大人,你可准备好了?”芮墨像是没有听出其它意思,不露声色地问,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这让凌风的心更加郁闷:“好了。”
“那便放心去吧。无论怎么样,一切有我。”芮墨微微一笑,缺失血色的嘴唇立刻生动了起来。
乌练本来脸上的神色趋于平淡,静静地看着两人。
暖暖的阳光洒在凌风脸上,本来是充满希望的,此时却因为许久未出门有些刺眼。同样刺眼的,还有前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商贾官员们,他么细细碎碎、议论纷纷的场面,一度有些引起凌风一些不好的回忆。他胃里一阵翻涌,借正好要坐下顺了顺衣服的当口,揉了一下不适的肚子,却被一缕正好透过专门搭起的中心亭台间隙的阳光晃了眼。
凌风赶快伸手遮了遮太阳,却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视线回到眼前,努力吐了一口气。面前的桌上,针线笔墨一应俱全,皆为精品。而自己的手却没有停止发抖,果然几日的速成加少眠,还是有些勉强。
“这就是去年掉马的御史大人,竟然会女红,真是想不到。”
“哎,人家现在又是学士了,年纪轻轻,就几经波折,也不容易……”
“你说这奔马图,他是不是真会啊?还是只是做个样子,我可是冲着这十几年不见的手艺来的。”
“可不是,还是乌都尉大力推荐,我才来的。我看墨二世子都没有抱太多期望,听说还准备了其它表演……”
好歹是有身份的人,也如此聒噪。凌风手里力度一大,刚开始穿针的线便不小心被扯断了......
其中一个南国使者,一直颇为玩味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出来:“真被你们说对了,刚才还以为是找了个漂亮的伶人假装学士大人,看来真的是大人。不过,听说这前御史大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这配上刺绣,到底如何,范某真是期待呢。”
“范大人莫要说笑,看下去就知道了。”熟悉的声音,带点沙哑,突然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二世子,开玩笑,我自然是相信我们……陆大人的。”使者的语气戏谑又暧昧。
芮墨没有再过多言语,只是走到凌风身边,帮他理了理一旁的屏风,遮住阳光,然后顺手间附在凌风手上,拍了拍,远看就只是像关系不错的人顺手示意可以开始而已。
但那手掌传来的温暖的,让凌风有些停顿,但当芮墨坐在不远处观赏,那笑意传来时,凌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没有那么抖了。
长叹一口气,凌风决定先从自己更熟悉的绘画开始。他挥手一泼墨,将一切杂音和视线屏蔽在外。执笔落下时,闻到熟悉的墨香,感受到毛笔尖和宣纸互相摩擦的触感,凌风的感觉回来了……
刚到世子府不久,自己虽然没有感觉世子冷落自己,但是还是有些陌生的。
他日间便跟着世子一起跟着私塾先生学习,但世子学得早又快,特别是画画。于是,自己为了赶上进度,便私下悄悄练习。这日也趁午休时,悄悄出来画画。
今日要画的是马儿,但是怎么画,都是缺少些灵感。正当他又将一张纸扔到地上时,一个身影悄悄走近,拍了一下他:“原来,你真的自己来偷师,难怪进步那么快。”
“真的吗?我总是拖慢你的学习,所以只能自己多练练。”
“呵呵,凌风真勤奋。对了,以后我叫你风儿可好。要不,我教你吧?”
“嗯!”
芮墨握着凌风的手,一笔一笔画出马背、鬃毛、腾飞的马蹄,栩栩如生。那时,他的手,也是同样的温暖。
“那,我就叫你墨哥哥。墨哥哥你画得真好,像是见过马儿飞奔一样。”
“我现在还没有,但是听先生说,你闭上眼睛,先想想平时驮着你的马车的马儿,突然飞奔起来时,扬起长长的四肢,肆意奔跑在草原上的样子。多想几次,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一样。画出来比例就像了。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做梦梦到过一次草原,茂密的青草、奔驰的马儿,蓝天白云、潺潺流水,我要是能在那里生活,该多开心……”
凌风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墨哥哥,亲切又温暖,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不再陌生。只是后来,两人年龄稍长,两人之间的话题,基本都是党派国事,芮墨也再也没有说过要去草原生活。
一声叫好,将凌风从飘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好画,好手艺,不亏是北都城风靡一时的青年才子。”
不知道何时,周围的细碎声音已经消失,而都是一副惊讶、崇敬的神情。看向自己手下的画和绣,竟不知不觉中,雏形已成,已经大抵可见奔马形态,比之前自己任意一次闭关的画作都更加从容和流畅。
凌风一顿,又投身回奔马图中。本来两手用多了变会不可抑制的抖动,今日却稳了很多,也没有了酸疼。
一日下来,一副图,马儿身形高大,扬踢肆意奔驰,彩绣容下山水和天地的宽广;墨绣色彩互相配合、一起搭配成辉,全图大气洒脱,面面俱佳。台下一拨又一拨的人,不断有掌声,也有已经爱屋及乌,等不住,去笛王庙其它地方转了一圈,采购了大大小小物品的商人们,又赶回来,看不同时期的手法的。
凌风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以为就是自己熬一下,却不想,很多痴迷这门技艺者,竟也一直陪着,还越来越多,甚至第三日上午,人数多得险些将亭台挤塌,场面一度混乱,重建规则和亭台的过程,也难得的给了凌风半天休息的时间。结果就是,中心亭台临时被限了人数,每日只能待两个时辰。但是因为各地千里迢迢赶来观看者众,反对声此起彼伏,不得已,到后来,变成除了贵宾席,其它的席位全部都撤掉了,还离了一米之外的栅栏。即使如此,每日仍然有数百名人站着观看,不舍离开。
五日连下来,一副奔马图终于大功告成,长7尺,高3尺,经过金边装裱,亮相在笛王庙的入口处,无数达官显贵闻名而来,一时庙王门□□通不畅、人声鼎沸;有些不知哪里来的所谓文人学士,都以自己可以抒发一番评论而洋洋得意。奔马图和笛王庙名声大振。
芮墨也只接待了开埠前两日到来的南国代表团使者范均和罗凤祥。在第一天上午一鸣惊人、一切顺利后,他便终于能去房间修养;其余时间,他只是偶尔坐在一旁的茶楼上,和一些商贾贵胄一起看楼下正中台里心无旁骛做奔马图的凌风,偶尔听到对方大家赞美之词,便道谢又加评论几句。
但是他在开埠这两日,却觉得无比疲倦。
一是因为他之前的确趁凌风闭关7日,布置了不少后招,也亲自拜访了几人,有些勉强;二是因为开埠第一天发生的事。
第一日,当看到凌风如天神降临般完美的表演了一场他相信会流传后世的图绣演绎后,他突然间内心就开始不安。
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溢美之词声声不绝,芮墨笑着接过每一个道喜的人,像是大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他的安排,但是,他的风儿做出了他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做得近乎完美。想到这里胸口一阵血液翻涌,竟然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悄悄趁人不注意,离席去休息,谁知回到房间便浑身发热。
在芮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床边有人伸手来探温度,凉凉的。
“风儿?”芮墨不知道怎么没看到人便问了出来。但随即已经,赶快睁眼,努力聚焦朦胧的双眼想看清来人。
“是我,别担心。玉成我让他去给你打些水,出去了。不过,他应该也都知道你我曾经关系很好吧。”
也许是发烧烧得不轻,芮墨一时大脑混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终于眼睛对上焦后,看到凌风疲惫却担心的样子,突然一阵郁闷:“你今日辛苦,却还来看我,我很开心……”
“我叫你相信我,你却没少准备后招吧?还把自己累成这样,”凌风语气有些不悦:“如果伤好不了,未来几天,看到底谁来主持这开埠的大局。”
“……你刚才说你我曾经关系很好,但是现在,我们关系不好了吗?还是说,你有关系更好的人了?”
凌风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突然噗嗤笑了出来:“怎么,我是世子的所属物品吗,连我结识谁,世子都要知道?”
“对!你是我芮王府的人,是我的人,你……”
芮墨还没有说完,突然传来不耐烦的敲门声,凌风正发着愣,反应慢了片刻,这敲门人未等屋里回应,便开门了,乌练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好了,你看了世子没有事,就赶快回去休息吧,你接下来几天都还要完成奔马图呢!别以为大家都喝彩就是好了,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呢。哦,二世子,你也早休息吧。”
芮墨还有些不清醒的样子,少有得不耐烦地语气说:“不许走,不许和他走。”
凌风皱皱眉,看向他:“我有事要找乌练,不耽误世子休息了。我改日再来看你,可好?”
芮墨摇着头,却不再说话,像是昏睡过去。
凌风叹了口气,帮芮墨盖了盖杯子,拉着乌练走了。临关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芮墨,刚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你是我芮王府的人,是我的人。
后悔吗?也许吧,但是自己一定要拿回失去的身份。
随着第一份“奔马图”横空问世,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本来芮墨要出面打点宣传的事情,反而因为现场太过火爆,而省去了。他索性连续修养了三日。芮墨身体本来就硬朗,再出现时,仿佛没有受过伤一般。
见到凌风也在主台,正被一群人围着,各种被吹嘘和结交。而凌风却一直有些在意又客气地看着南国使者范均,那眼神中有一丝……警惕。有趣的是一旁乌练的动作,他一直有意的将范均和凌风隔开,也是一副不友好地看着范均。
“……陆大人前几日可以说忙,我都理解。但是今日,如果都不能陪我这个‘故人’吃个饭,可就是不给面子了。”范均笑着说,但是言语中透露着一丝不可违抗的意味。
“范大人,我怕是还要再等世子今日好些,再一起……”
“范大人,我这几日身体不适,怠慢了。我刚和陆大人决定要做第二幅奔马图,赠与南国,算是南北国之间合作无间,以示感谢。这样,大人之前带南国盛产的绫罗绸缎和玉器前来助阵,现在又带着北国的奔马图和笔墨纸砚去到八方集,相信这两地以后的通商之人,都会记得大人的功劳。”
“哦,这个提议不错。世子真是周全。那就辛苦,陆~大人了。”范均满意地扫了一眼凌风,颔首走开。乌练盯着他走远,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凌风皱着眉看范均走开,转头看回芮墨,犹豫半晌,最终不语。
反倒芮墨先开口了:“陆大人太过辛苦,不一定要今日连着,可以明日再做图。”
凌风转开眼,低声道:“二世子看来烧是退了,说话又开始滴水不漏了呢。”
但未等芮墨回复,转而声音回复正常道:“无妨,我不累。今日便可以作图。只是一日连一日,的确休息不佳,望世子通传一下,这些日,我就一律不见客了。”
“但今日庆功宴,陆大人不去吗?”
“身体坚持不了了,不想扫大家雅兴。”
“你没事吧?我……”
凌风打断芮墨的话:“无妨,我让乌练扶我回去。二世子身负陪各位贵宾的重担,一切就拜托了。”
说罢,拉着心事重重地乌练走开,留下眉头紧锁的芮墨。风儿之前很少打断或者回避自己的话,但不知何时开始,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没有之前的客气,而是越发随意,是因为什么?
女儿心思总是浓情蜜意,江湖儿女也不例外。
蓉飞总以为自己已经看得开,只是一个年少时偶尔记住,年纪大些后又再次遇见的人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在女工班里心无旁骛地刺绣时,这个在别人眼里可笑的动作,却闯进自己心里。
但是他是有喜欢的人的:因为在他愣神看着一些小孩子打闹时,他的眼中总会在冰冷时,闪出一些暖意,所以蓉飞有这种感觉。所以,当他委婉拒绝时,蓉飞好像早有预测一样,她甚至在想,会不会凌风有弟弟妹妹,甚至有私生子。
当听说笛王庙的盛世时,她忍不住前来。结果很多人也和她一样,闻讯赶来,结果正赶上第三天台子挤塌了。
她知道难得凌风有休息的机会,本不想打扰。偌大的北国官员府邸,此时,乌练等人正在善后搭台和维持秩序;芮二世子听说伤口未愈,这几日都早上露个面,就回去卧床休息;所以,她本想随便转转而已,却在经过凌风门口时,听到吵架声。
“‘陆冰’?陆凌风。哼,亏你敢用自己的本姓。现在和我到时生疏的很。当年和我套话时,可是哥哥前哥哥后的……”
“够了,我当时的确骗了你,但你手下也刺了我一刀,害我差点没命。我们也算不上深仇大恨。现在装不认识,对谁都好。”这是凌风的声音。
“哦,我可不这么认为。你为了的那个人,是二世子吧?你说,我对你那么好,你是知道什么意思的吧?如果我现在要你跟我回去,否则我就把你们当年策划的事情说出来,你说,他会选择保住你呢?还是保住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