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图》白清音

6、追杀令

　　宁星儿的神情动作尽落叶灼罗眼底，局促不安是真的，每日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中练琴，半刻不停歇。

　　又有什么秘密呢？真是惹人好奇。

　　叶灼罗淡然一笑，见宁星儿这么说，便出言安抚道：“别怕，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练着便是。”

　　宁星儿微微笑着，心下松了口气又说道：“叶姑娘如此肯定我，我定不会叫叶姑娘失望，我再弹一遍给你听可好？”

　　叶灼罗看着宁星儿天真烂漫的模样，陷入沉思，许多年前她也是这般，那时的赵倾宁也是这般……

　　见叶灼罗点了头，宁星儿便继续弹了起来，叶灼罗闭眼静听，宁星儿的琴声，如春日柔雨洒洒，顺屋檐上滴落的清音。

　　一曲弹罢，叶灼罗频频点头，对宁星儿满意道：“过几日得空，作一曲送你，你虽然勤奋多加练习，可也要顾着你的手。”

　　闻言，宁星儿的目光落在手上，霎时又缩起了手，这些日废寝忘食的练习，手指已然红肿。

　　叶灼罗见状道：“今日好好休息吧。”

　　宁星儿还未回答，便被进来通传的翎儿出声打断，翎儿恭敬行礼，来到叶灼罗身旁轻声道：“叶姑娘，楼主请您过去。”

　　叶灼罗点头，她站起身来道：“我这就过去。”

　　继而又扭头对宁星儿轻语道：“日后你的技艺，定不会在我之下。”

　　如此夸赞，绝对是认可宁星儿，不过宁星儿并不在乎琵琶，她只在乎用琵琶能混进赵府，宁星儿点头答应着：“叶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弹。”

　　叶灼罗又言道：“可你该休息了。”

　　宁星儿忙放下琵琶，起身来说道：“好，我这就去休息。”

　　略带莽撞和她的笑容，都让叶灼罗总觉似曾相识，可能是与年纪相仿的赵倾宁相似吧。

　　“想来她该回来了，我有个朋友与你很像，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临走前，叶灼罗留下这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宁星儿也不在意，一门心思全部扑在了赵府献艺之事上。

　　剑南节度使赵建，年过不惑，为人正直且开明，管辖之处盛景。妻早亡，纳妾，一子一女皆成年，喜书画，酷爱琵琶，常往返呼兰楼，曾重金买曲——《清寒瘦》。

　　这都是宁星儿的师父临下山前，打探好的消息。

　　宁星儿是孤儿，在江州被师父捡到之时，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手里单单握着比她还高一截的琵琶。

　　此行江州，宁星儿也想顺便找到身世真相，想知道这世上，她是否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叶灼罗跟着翎儿回到三楼的房间，呼兰楼主金三娘正在此等候，进入房间的叶灼罗自然落座。金三娘对其行礼，叶灼罗挥了挥手示意无需多礼，又对金三娘交代道：“宁星儿来路不明，你派个人好好盯着她，赵府献艺别出什么岔子，若是她有异动，不必通知我，你们解决了便是。”

　　金三娘应声回答道：“是，属下稍后便派人过去。”

　　金三娘嘴上虽然答应，但心里对此颇为不解，既然叶灼罗信不过宁星儿，那为何还要留着宁星儿？可金三娘只敢心里想着，没有出言相问。

　　呼兰楼真正的主人不是金三娘，而是叶灼罗，她金三娘不过是站在幕前，为了掩人耳目。

　　想到若真要处理了宁星儿，叶灼罗反而又犹豫了，她抬手揉着眉心，缓缓又说道：“还是别了，若真有异动，抓起来关着就是。”

　　让叶灼罗改变主意的，是因为她想起宁星儿弹琵琶时的模样，如同自己当年那般，不谙世事。若是真有什么刺探刺杀的行动，恐怕也不会安排宁星儿这样，一眼就被看穿的人来。

　　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叶灼罗不愿在这样的小事上出差错。

　　金三娘再次开口问道：“那属下还安排人吗？”

　　叶灼罗抬手示意一旁的翎儿，去重新泡壶香茶。

　　“安排个服侍的人盯着罢了。”

　　思及至此，叶灼罗抬眸对上金三娘的眼睛开口问道：“你请我来，可是有事。”

　　“节度使赵建，派人送来了五万两，请呼兰楼下追杀令。”

　　听金三娘的禀报，叶灼罗不禁深吸口气，看来呼兰楼的秘密，赵建早已知晓，如今怕是遇到了什么事，自己解决不了，才找到了呼兰楼。

　　叶灼罗端起侍女新倒的茶，细细一品：“追杀何人？”

　　金三娘站立不安，似有为难的说道：“赵建给的不是白银，而是五万两黄金。”

　　“五万两黄金！何人需要他如此大手笔？”

　　叶灼罗听闻不是白银，乃是五万两黄金，也是颇为震惊，可转念一想，五万黄金杀一人，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差事。

　　金三娘咽了咽口水，说出了名字：“范阳节度使，沈长平。”

　　叶灼罗放下茶盏，她扶额思考着，刺杀节度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五万两金，果真是烫手。

　　眼中尽是复杂，叶灼罗思量过后对金三娘答道：“我知道了，我还以为出五万金，是要去刺杀皇帝呢，你去回复，这差事呼兰楼接了，不过成功与否，都要收他一半。”

　　金三娘连忙答道：“传话的人说，无论成败，钱不用退。”

　　即便失败了也不用退吗？叶灼罗冷笑一声，呼兰楼算是接了块烫手山芋了，恐怕天大的麻烦，即将就要到来。

　　“话虽如此，可收人钱财替人解难，呼兰楼这次，是不得不倾尽全力去做啊。”

　　金三娘也清楚呼兰楼的规矩，有巨额赏金时，便要楼主亲自出马，任务必成，至死方休。

　　金三娘轻声唤道：“阿罗……”

　　叶灼罗知道金三娘在想什么，她宽慰金三娘道：“赵府还要献艺，你先派人详细搜查范阳的消息，能用的人都尽量派出去，三日后献艺结束我便启呈，五万两金，够呼兰楼整整十年的花销了。”

　　金三娘回答道：“是，属下会安排得当。”

　　如今金三娘能帮叶灼罗分担的，便是别让叶灼罗分心，再去为其他的事耗神。

　　待金三娘等人退下了，叶灼罗才露出无奈的神情，朝堂之上本不该江湖人参与其中，只可惜，呼兰楼没有退路……

　　叶灼罗正欲休息，却听闻窗外，有轻拍窗的声响。

　　叶灼罗知道这么晚敲窗的人是谁，她一脸期待的来到窗边，将窗从内打开来。打开窗后，叶灼罗倚靠在旁，对一袭黑衣又遮着面巾的赵鸿渊笑语道：“夜深露重，大公子怎么做了屋上客？”

　　赵鸿渊虽蒙着面，但还是被叶灼罗认了出来，她索性摘了面巾，进入房中同叶灼罗长话慢谈。

　　“给你带了轻食，你可尝尝？宁儿亲手做的，我偷了几块，她还不知道。”

　　叶灼罗伸手接过，见赵鸿渊如此大胆敢偷赵倾宁的食物，心中一丝暖流划过，对其嗔道：“阿宁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多做一些，想你带给我罢了。”

　　赵鸿渊微愣，想到赵倾宁伤好后亲自下厨，做这江州糕点，没理由做那么多而浪费掉。

　　“你对你对，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宁儿也懒得与我计较。”

　　赵倾宁的秉性赵鸿渊一清二楚，就算是赵倾宁会找她算账，当下也不再去想。

　　赵鸿渊为叶灼罗打开食盒，将精致的糕点递到叶灼罗面前，她右手从食盒中取出一块，又送到口中细细品尝着，她正挑眉看向赵鸿渊问道：“你这么晚来，不会只是给我送糕点吧？阿宁的伤如何了？”

　　想到赵倾宁的伤，赵鸿渊的神色便落寞下来，见赵鸿渊这副表情，叶灼罗也沉默了，知道此次赵倾宁必然伤得很重。

　　中毒之事赵鸿渊也选择瞒着叶灼罗，她回答道：“宁儿的伤已无大碍，我来是想同你说，你不可接下那任务，太冒险了，我不想担心完宁儿，又要担心你！”

　　赵鸿渊此番偷溜出来，就是为了找叶灼罗，劝她不要去刺杀沈长平。

　　叶灼罗瞧着赵鸿渊紧张的神色，心头生起暖意，却摇了摇头故作惋惜道：“迟了，我已经答应了，你来通知我，想必定然十分凶险，我弹一曲给你听，做为你夜送阿宁糕点的报答，你就在这金阳城给我寻个好地方，来日好做我的孤冢，坟前多放些糕点给我就好。”

　　“你切莫胡说八道，你若喜欢，我便差人，每日从江州带这糕点给你，但你要收回你那晦气的话。”

　　赵鸿渊听不得叶灼罗说这样的话，她在家就已经听够了赵倾宁的丧气，出门到了呼兰楼，她可不想再听叶灼罗也这么说。赵鸿渊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水，随后一饮而尽，叶灼罗又食一块糕点后，到一旁取了琵琶，坐在床头。

　　叶灼罗的目光落在赵鸿渊的身上，瞧着赵鸿渊紧张的模样，只含笑不语。叶灼罗抱起琵琶随手拨弄，细听之下，响起的是清雅，却不同于宁星儿，弹出的全是纯真烂漫的稚音。

　　叶灼罗停顿，望向赵鸿渊悠悠道：“我从另一个人的琵琶声中，听不出任何哀怨情殇，你说我是不是再也弹不出，十几岁少女天真烂漫的音律？”

　　赵鸿渊不置可否，说道：“你如今正是芳龄十九，大好年华，为何有此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