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47、第 47 章

　　从叶小川的出租屋出来，回寝室的路上，陆哲脑子里心里都堵得慌，需要理解消化的东西很多，争先恐后的总也理不出头绪。

　　他很好奇，为什么叶小川就能看出他们是一路人？为什么顾言也能看出来？要说叶小川，他多少还能接受，毕竟他们在一所大学，一个宿舍楼，寝室还是隔壁邻居，经常一起吃喝玩乐。可是顾言呢？他可是在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另一个小县城里，他怎么就看出叶小川是个gay，并且还喜欢他呢？

　　这特么都不是匪夷所思，而是直接可以归类为灵异事件了。

　　而他呢？作为占据C位妥妥的当事人，白长了一双眼睛，啥也没看出来。当初被顾言蒙在鼓里，如今要不是叶小川自己说出来，他可能直到毕业都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窍门是他不晓得的？

　　这个暂且放一放。刚才在出租屋，他问叶小川最后一个问题是后悔吗？叶小川表示非常不理解。

　　“后悔什么？”他不懂他的问题。“你是想问我后不后悔喜欢你？还是想问我后不后悔搬出来？”

　　“我是想问，你后悔走上这条路吗？”

　　叶小川一愣，他真的没有料到陆哲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不答反问。“你问过顾言他后悔过吗？”

　　陆哲摇摇头，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不敢问顾言，他怕顾言说“后悔”。

　　“但是顾言告诉过我，我，我们就是普通人，不是变态，我们没有做错。”

　　叶小川细细品味了这句话，然后略带疑惑地问陆哲：“你确定你们两个之间没有代沟吗？”败给这样的男人，叶小川除了服气还是服气。

　　“我没什么可后悔的，因为这条路根本就不是我选择的呀。”叶小川的表情很坦然。“我从来没有选择过要走哪条路，我只是认真努力在走我自己的路，我问心无愧啊。而且我相信我会越走越顺，越过越好。”

　　叶小川自信满满的笑容让陆哲印象深刻。

　　走的时候，叶小川送他到门口，对他说了一句话。“陆哲，我祝福你和顾言，真心的祝福。”

　　手机铃声打断了陆哲的回忆。“How deep is your love”，是顾言专属的来电铃声，而且还是顾言唱的。去年听顾言唱了这首歌之后，这首歌就成了陆哲心中的白月光，后来他专门找到了那位小姐姐的直播间，把顾言唱歌的那一段视频截下来保存在自己的手机里，还花钱在网上找人做成了音频，设为顾言的来电铃声。

　　当他把这些都展现在顾言面前时，顾言先是愣了很久，然后又笑了很久。他留意到顾言的眼尾是红的。

　　当然他的歌单也全部焕然一新，每一首歌都是顾言挑选的。

　　“你现在在做什么？”相比之下，顾言主动给陆哲打电话的次数要少于陆哲，除了时间问题，主要是因为陆哲没给顾言太多主动的机会。

　　“刚从叶小川那里出来，正回寝室呢。”陆哲如实回答。

　　“哦。他现在怎么样？”

　　“还好，没什么事。”他停了停，补充到，“他这个人挺乐观的。”

　　电话那头的顾言好像啧了啧嘴，发出点不是很清楚的声音。

　　“你……”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顾言让陆哲先说，而陆哲反而沉默了。

　　陆哲想说的想问的太多了。你怎么看出叶小川是gay？你什么时候看出来他喜欢我？你为什么看出来不提醒我呢？……你后悔过吗？你也是没有选择走上的这条路吗？叶小川说他会越走越顺，越过越好，那你呢？你相信你也会吗？我们，都会越来越好吗？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悲观的人，他最多只承认此刻心情的复杂是因为一下子接收到了太多信息，让他有些凌乱而已。为叶小川，为顾言，为自己，只是短暂的有些迷茫。

　　什么都不说，顾言在电话那头也能感受到。

　　“陆哲，我们每一个人的际遇都是不一样的。我的，你的，叶小川的，还有其他很多同类人的，可能有些方面我们能感同身受，但家庭的不同，朋友圈的不同，性格的不同，都会让我们有不同的现在和未来。别把叶小川的经历代到我的身上，也别把自己代入到任何人身上。”

　　陆哲忽然之间找到了可以解释为什么顾言能看透一切的答案，这个人太敏感了，心太细了，别人哪怕只是呼吸节奏的变化都能被他捕捉到。这或许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后天练就的，就像是气质这个东西，学是学不来的。

　　“你老实说，你以前是不是吃过叶小川的醋？”这种后知后觉，让他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隔了一个手机，顾言才不会乖乖听话的老实说，嗤鼻一笑就不搭理他，丢下一句“我上课了”就撂断了电话。

　　“上个鬼的课啊！”陆哲对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17：56”笑骂。机会难得，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一向以淡然处之自居的男人，手指跳跃，没一会儿一条信息就发了出去。

　　“顾老师，你麻烦你下次吃醋的时候大大方方的吃，让我也得意一下呗。还有，心里在意就别故作大方的让我陪人聊天，完了又来查岗。这一下午不好过吧？”

　　顾言回信息回得又快又言简意赅。一个字，“滚”，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叶小川是gay这件事情在他们班上不可避免的被议论了一段时间，可放大到整个学校只能勉强说是泛起了一层涟漪。

　　而且陆哲惊讶的发现不仅是他们寝室，学校大多数人对于同性恋这个群体都是包容和接纳的，表明态度支持的也大有人在，反而是像春子那样恐同的成了少数，还要被人骂。

　　没过几天，叶小川悄悄找到陆哲，说他知道一个彩虹群，里面多数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也有支持他们的异性恋者，大家平时会在一起聊聊天，也可以约在线下见面。叶小川问陆哲愿不愿意加入，还说如果有顾忌也可以以支持者的身份加入。

　　陆哲只犹豫了五秒钟就决定去群里，然后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像是找到了家的流浪儿童，他觉得抬起头，天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在电话里把这些都告诉了顾言，顾言也觉得特别惊讶，可以说陆哲讲的超出了顾言的认知。十年前绝大多数人还视同性恋为洪水猛兽，绝口不提避而远之，十年后的今天，世界就能变化得这么大吗？不仅包容还有人公然支持？

　　要不是陆哲信誓旦旦保证没有说谎，顾言根本不敢想象。他在想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在发生变化。

　　但是，很快，一个电话把他从新世界拉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原来的世界中。

　　五一将近，各种调休搞得人快要奔溃，大学生们相比之下还好，特别是对于陆哲而言，调休啊连续十天上课啊都不算什么，重点是马上就能见到顾言。

　　他都想好了，这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亲口承认他当初因为叶小川吃过醋，还要让他交代清楚是如何瞒着他跟叶小川斗法的。

　　光是想象他恼羞成怒的样子，陆哲都觉得心情好到爆，跨步上篮一记暴扣，爽！甩甩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他走到场边灌了一口冰水，顿时透心凉心飞扬。

　　跟着过来喝水的朱振北突然用手肘顶了顶陆哲，不确定的问他：“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顾言？”

　　“怎么可能？”顾言这会儿应该在学校上课，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陆哲一边否定一边朝着朱振北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艹！”还真是！陆哲大吃一惊，他真的看到顾言了，就在离球场不远处，低着头走着，手上好像是在点着手机。

　　他把水往朱振北手里一塞，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顾言刚听到脚步声，还来不及抬头就被人撞上抱住了，手机差点儿都被撞掉了。

　　“你……”能轻点吗？

　　“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陆哲兴奋极了，声音大的不得了，震得顾言耳朵嗡嗡的像是产生了回音一样。

　　“你不上课吗？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每次都这样，不让我给你搞惊喜，自己却突然袭击，你太双标了。”

　　顾言实在受不了了，掰着陆哲的手臂让他先松开，要不然他恐怕不是窒息就是耳聋。

　　“我就是来查岗的，看你有没有趁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乱来。”

　　“我靠，顾言，你有本事再说一遍？”陆哲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佯装生气的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你敢再说一遍我就扑上来咬人的架势，逗得顾言边笑边求饶。

　　顾言陪着陆哲回到球场边拿上自己的衣物，然后往寝室走去。

　　“你们不是在打球吗？这样就走了不太好吧？”顾言随口问了一句。

　　“没事，打着玩儿的。”陆哲想说你都来了他还打什么球啊。

　　回到寝室，陆哲让顾言等他一会儿，他去冲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顾言在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顾言的表情有些悲伤。

　　“在想什么呢？”

　　一听到他的声音，顾言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只是陆哲眼花看错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你刚入学时的一些画面。”顾言微笑着说：“我还以为过了很久，可是一算才知道，不过是一年多以前，两年都没到。”

　　好短啊。

　　在这一点上陆哲跟他相同的感触，都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我有时候会觉得明天就要毕业了，等回过神来又想骂人，TMD怎么大二都还没过完啊。”

　　顾言笑他表演的太浮夸了。

　　陆哲闪了闪眼神，趁他不备把他从凳子上捞起来放在上床的台阶上，单腿跪在下面一级，居高临下的俯视。

　　“想干什么？”顾言明知故问，斜睨着挑了挑眉。

　　“别勾我，我知道这里是寝室。”一只手撑着台阶，另一只手垫着他的后脑勺。“太想你了，先让我亲亲。”

　　说实话，尖硬的台阶边棱抵在他背上，膈得很不舒服，可陆哲的吻让他着迷了，顾言决定暂时不去理会台阶，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个亲吻。

　　舌尖都被他吮得发麻，他似乎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顾言真的佩服他在这种半公共场所，随时都可能有人推门进来的情形下还能如此的忘乎所以。

　　外面走廊上响起一阵嘈杂，顾言慌慌张张推开意犹未尽还在发懵的陆哲，两个人等到嘈杂声从寝室门口经过渐渐离远最终消失之后，才发觉他们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要是有人进来看到了，估计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他们在干什么。

　　那刚才的分开还有什么意义？后知后觉的两人相视一笑，陆哲趁机又凑上去嘬了一口，啵的一声响亮又暧昧。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台阶太窄，挤不下两个人并排，陆哲就坐在下面两级，头正好可以枕在顾言腿上。

　　“我说我想你了，你信吗？”

　　“信，当然信，你说什么我都信。”陆哲笑着拉过顾言的手指捏着玩。

　　顾言的脸色变了变，转瞬又挂上了笑容。“学校组织过来学习……”

　　“哈，你逃课。”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师逃课，陆哲丝毫没有顾念他是因为自己而笑得小声一点。

　　顾言没有生气，连假装也没有，任由他笑话自己，直到他笑够了才开口。

　　“明天陪我去游乐场吧，就我们两个人。”上一次还是去年五一，当时约好了两个人要单独去一次B市的游乐场，一年的时间也没找到机会。

　　陆哲有些诧异顾言提的要求，但他还是很快想了一遍自己这两天的课程表，还好明天是上周五的课，上午一节大课之后就没课了。

　　晚上在学校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开了房间，陆哲自然没回宿舍，考虑到第二天要出去玩，做的时候陆哲好歹还是收敛了一些，没折腾得太狠。

　　上课的时候陆哲难得的心不在焉，几乎是数着时间熬到了下课，铃声一响就冲了出去，比百米冲刺的速度还快，书本都是留给章程帮他收拾了带回宿舍。

　　他们都知道顾言来了，也都对陆哲的“顾言病”习以为常了。

　　B市的游乐场也不小，游乐设施应有尽有，不比他们玩过那个差。顾言表现跟上次的完全不一样，跳楼机，过山车，哪个刺激就排在哪里。今天不是假期，游乐场的游客不多，半天的功夫就玩了不少。

　　“你到底要干什么？都跟你说了害怕我们就不坐，你不听。你说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玩完最后一样，顾言都快要昏厥了，头重脚轻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一样。

　　“没事。”他连说话声音都在颤抖。“经历过了，也就不觉得有多可怕了。”

　　这还叫没事？陆哲抱着他不敢松手，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他就会腿软坐到地上去，这跟做得狠了让人腿软完全是两个概念。

　　想扶他找地方坐下来休息，可他靠在栏杆上不想动，陆哲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又是递水又是拍背，殷情得不行。

　　“顾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不是他多心，实在是顾言的行为太让他担心。

　　顾言不是一个聒噪的人，很多时候略嫌安静寡淡，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能说能笑还挺正常的。可今天顾言明显沉闷了一些，常常是陆哲说三句他才回应一句，话里也似乎总有些含糊不清的意味，而且时不时就走神。

　　陆哲问过他，他说是昨天没睡好，陆哲想提前回酒店休息，他又不让，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继续玩。

　　这是在玩吗？这明明是在找虐。

　　陆哲看他这幅样子有些生气，隐隐的还有些怕。他怕顾言遇到事情不跟他说，藏在心底一个人承受，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当年顾言班上的学生跳楼这件事让陆哲至今都记忆犹新。

　　“我没事。”

　　“真的？”

　　顾言笑着说：“你昨天不是才说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吗？”

　　陆哲被噎了一下，蠕了蠕嘴没再说什么。

　　“我真没事。”休息了一会儿，顾言缓了过来，脸色也没刚才那么难看了。“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B市的摩天轮比他们上次坐的稍微小一点，临进轿厢之前顾言和管理员说了几句，于是他们一口气连着坐了三圈。第一圈他们都老老实实在看风景，对着外面林立的高楼讨论陆哲的学校在哪里。第二圈顾言背靠在陆哲胸膛，头搭在他颈侧，陆哲的手臂从后面穿过，圈住他的腰，落日余晖洒在他们身上，转到最高点时能看到刚刚躺在地平线上的夕阳。第三圈的时候他们接吻了，顾言跨坐在陆哲腿上，相互拥抱着接吻，像上次一样从上升到下落，几乎吻了一个圈。

　　这天晚上他们在酒店里尽情的做着成年人该做的事，异常主动的顾言缠着陆哲近乎疯狂，浴室的洗手台上，房间的地毯上，顾言或趴着或躺着，将自己一次有一次毫无保留的交给陆哲，直到自己精疲力竭昏过去，才算是给这一场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原始冲动的夜晚画上了句号。

　　在梦中，顾言还坐在白天的摩天轮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哲不在身边，他上午有课，留下一张纸条给顾言。顾言看完又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昨晚纵情的后果就是此刻的腰酸背痛，他连伸个懒腰的力气都没有，身子倒是清爽的，陆哲每次做完都会抱他去清理干净，即使他昏睡过去没有意识，陆哲也不会偷懒。

　　真乖！顾言轻笑一声，抬起胳膊压在眼睛上，然后，一行泪从缝隙中滑了下来，钻进鬓边的发里。

　　另一边的陆哲还在教室里上课，他真心想学顾言逃课，抱着他睡觉看他在自己怀里慢慢睁开眼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可他知道顾言一定会生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顾老师双标得很。

　　偏偏今天上午连着两节大课要到中午才能结束，课间的时候陆哲几次拿出手机顾言发信息问他起床了没，他都没有回。陆哲回想起昨晚的干柴烈火还是燥热阵阵，那样的激烈少有，到最后自己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只知道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肯定是把人折腾的够呛。

　　陆哲舔舔发干的嘴唇，有些愧疚但却毫无悔意。

　　终于等到下课，陆哲双脚自发地往酒店方向走去，结果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一问才被告知人早就退房离开了。

　　陆哲皱了皱眉，疑惑不解之下涌起了一丝不安。他赶忙掏出手机，用微颤的手指拨通了顾言的电话。

　　还好，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回酒店，他们说你已经退房了。”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发信息跟他说一声？

　　“嗯，我已经走了。”电话那头，顾言的声音干哑得失去了磁性，连轻微的呼吸声也让人感到压抑。

　　“陆哲，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