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科乱舞》光勇

77、撒饵

　　时间回到上午，地点来到杂物科休息室，人物除去阮中秋，其余杂物科员工悉数到齐。此时阮中秋已被柳灵接走，科长关紧休息室门，示意萧怜雅继续，公司近日的花边新闻如滔滔江水灌入殷女士之耳，着重讲解阮中秋与凡木之间的感情变化，能明白萧怜雅的护秋秋心切，但凡提到凡木的时候，科长会重新给她一个挤压压力球替代被捏爆的上一个。待殷女士理清楚八卦消息中的人物及关系，对比照片记住长相后，抒发一些个人见解，同在座各位交流意见，此次联谊会到此结束。萧怜雅十分满意她积极参与的表现，以后又有一个下午茶唠嗑搭子，心满意足的出去工作了。付实在科长授意下也出外做事，单独留下殷女士交代其他事宜。

　　时间回到晚间，我与凡木相谈甚欢，不再往来的誓言被我活生生踩在脚底无视。一次，就这一次，而且是他主动找来，总不能拒伤心难过之人于千里之外吧，做人要有基本的温度，上幼儿园老师有教过哦。不知不觉聊到店员提醒我们还有20分钟打烊，才起身离开，然后沿着街道压马路继续聊。若不是顾虑明天还有工作要做，我们恐怕会聊个通宵。道别时，凡木念在时间太晚，女性独自赶末班车不安全，坚持给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加了司机微信，等送到了由他付钱。司机也是个实在人，到家后，坚持不收我的车费，拍了照发给凡木，用过来人的语气对我说，你们都是好青年，莫错过彼此，要懂得珍惜。

　　对，您说的对，谢谢师傅，慢走，师傅。

　　到家后洗漱完毕，身体裹着沐浴后的热气窝进被子，胸腔的骚动未曾降速，搅拌我的胡思乱想，难以入眠，想起报个平安，手指些微颤抖地给凡木发消息，既希望他已经入睡又期待消息秒回，在这忐忑中，手机传来震动。

　　城市的夜晚不乏夜间行动的男女，与此同时，另一位相关联的女性正匆匆赶回家，却在半路遇到意料之外又属意料之中的同道人，并接受对方好意上了车。

　　车内温度适宜，加之刚吃完晚饭不久，一天的疲累纷繁踏至，殷女士倚靠副驾驶座的车窗直犯困，若不是李秘书聒噪的自说自话萦绕耳边，让眼皮打打架，不然一秒钟沉入昏睡。大脑意识飘忽在黑暗深渊边缘，腿部细胞为求证主体是否存活，忽然抽动腿部肌肉往前蹬，这个痉挛抽醒殷女士，同时惊吓到一旁开车的李秘书，他关切问到没事吧。殷女士不好意思地回答，缺钙，缺钙而已。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将掖在耳后的头发放下遮住侧脸，不经意间往右耳塞进隐形耳麦。见她并无大碍，李秘书开过红绿灯，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向右打灯。

　　“啊，李秘书，前面不是单行道，可以直行的，右转的话会遇到修路，得绕一大圈。”

　　李秘书微微拉起嘴角：“你是个聪明人，我们得谈谈。”

　　殷女士欲开口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顺从的保持镇定，并将双手交叠放置膝盖，好让李秘书看得见她没在耍小动作。

　　汽车远离车流穿梭的主干道，一路往偏远人稀的地方开去，直至一处类似荒郊的河堤旁，因河道及河岸维护整修，老旧栏杆，路灯等公共设施处于拆除中，无人看管更无人清理，才显得杂草丛生的河岸边破败荒芜，实际离城市仅20分钟车程。

　　车头对着河道成90度直角，车头灯始终探照前方，黑乎乎的河面反射层层鳞光，似一面可以无限吸收光亮的绸缎盖住乌云在河底涌动，捅不破的面纱。车停稳时李秘书就打开车内灯，一言不发。五分钟过去了，殷女士有点耐不住诡异的静默，她开口道：“赵总有新的指示吗？”

　　李秘书缓慢摇头，侧转身看着她，以一种驯兽师驯化成功的胜利声调说：“没有。这是我私下请您出来的会面。”

　　殷女士别过头不愿与他对视，等他的下一句。

　　李秘书直言道：“陈小姐，你的档案实在完美，不良方面无可挑剔，放在书面上，典型教科书版本，赵总吃你这一套，我呢，事无巨细，容易招人嫌，花时间实地走访调查也是为了多份保障。大家的时间很宝贵，希望您辩清形势说明真实的动机，机会不是随时都有。”

　　轮到殷女士沉默了，她盯着窗面自己的倒影出神，先前叠放在膝盖的双手已环抱在胸口，十分镇静，但旁边的奸猾狐狸看透她只是佯装一副自信的样子，便不打扰她的思绪快速运转。

　　沉默一阵，殷女士从容道：“自上回与赵总见面后我深感庆幸，庆幸自己坦诚，庆幸自己没有轻视李秘书的能力，该说的与您清楚的八九不离十。鸟为食，人为财，赵总开的条件那么诱人，够我享受十年有余，我既没清高的远大抱负更没有事业野心，算得上个聪明人，享受当下可得留条命，您能理解吧。”

　　“当然，都是打工的，伴君如伴虎。陈小姐的意思明确，好听的场面话我不愿多讲，”李秘书的和颜瞬间冷却，换上无常脸，“最好收起你的小动作，包括精打细算的无聊的小心思，不然你拿来享受的十年被换进高墙内，得不偿失。”

　　耐心听完这番警告，殷女士不急着给自己辩白，她打开车门下车，靠在车身，拿出一片口香糖嚼起来。李秘书谅她不敢离开，何况附近鲜少车辆经过，走不到哪儿去，不疾不徐的跟着下车，靠在车头位置抽起香烟，递一支给殷女士，她拒绝到戒了，并指了指嘴里的戒烟辅助——口香糖。

　　李秘书深吸一口香烟，边吐边说：“外面风大，抽完坐里面谈。”

　　殷女士说：“里头闷，出来透气，你也说过彼此的时间宝贵，我不耽误，几句话罢了，希望李秘书听了后，能解除刚才您对我的误会。”

　　李秘书似笑非笑：“您说。”

　　殷女士深呼吸，从口中喷出的热气被风带到车前灯前面，飘过几缕雾形，慢慢消散，自带慵懒的声音随后而来：“赵总请我探听杂物科的消息，你当时在场，肯定明白不止是杂物科，而是高志昱高总的消息占主要部分。这段时间我没少输送情报，重要不重要的全部交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对自己不干不净的档案清楚的很，劳您多次提醒，不信我为人，做事我可是全力以赴，毫无隐瞒，就拿杂物科消息源来讲，你对外极力隐瞒的叔侄关系，科室里传的沸沸扬扬，想必公司知晓这层关系的人不在少数。”

　　见李秘书没有反对，话题继续：

　　“要说隐瞒，我的确留了一手，不过不是给自己留的，是给您。”吐出嚼到没味儿的口香糖包进纸里，似乎在等李秘书表态。

　　李秘书也像嚼尽了甜味的声音，无味说到：“帮亲属在社会上谋个活路，哪朝哪代皆有，纸包不住火，我受得住背后指点，就算捅破了，我侄子的工作能力经得起考验，不需要外人操心。”

　　殷女士听到了满意回答，拉起虚伪的嘴角，做足一副笑脸说：“一周前，杂物科获悉你侄子同公司某女性有私情，该女性怀孕不仅未按照约定流产，反而自作主张预谋骗婚，而骗婚对象正是同一公司员工的徐蒙科长。本属于成年人见不得人的私事，外人当花边新闻而已，如果我没猜错，这几人的关系链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链子的顶端，是您，李秘书。我再冒昧大胆推测，徐蒙科长那里的秘密，有一部分是赵副总不知晓的，独属于你的秘密小基地，小金库。要是徐蒙科长真为察觉到骗婚一事而离职，不在你的监控之下被杂物科拉拢的话，您的秘密小金库还能保得住您吗？

　　“不过你放心，孩子亲生父亲的身份目前只有杂物科知晓，并且赵总不知情。给您留了时间处理，也请你消除对我的误会，同样给老板打工赚钱，窝里斗没意义。商场不如战场，战场有‘忠’和‘义’，商场只图‘名’和‘利’，你在商战的利益漩涡中尽忠，怕下面人反上，殊不知，利益二字同样诱人兔死狗烹。您在职场摸爬滚打几十年，想必摸透了其中道理，否则怎么敢在天皇眼皮子底下打小算盘。”

　　一席话使得驯兽师高耸的肩膀稍显低垂，半晌不说话，似在判断殷女士所言真假。按照隐形耳麦的指令一步步撒饵，企图利用连她及背后团队都模棱两可的消息骗诈对方，引起怀疑实属正常，耳麦另一边反复提醒殷女士稳住情绪，千万不可露出破绽。

　　疑虑时长久的令人心里发毛，而且站在寒冬深夜中吹冷风，根根汗毛能立在毛孔上做针尖了。李秘书突发一声讪笑，随即与殷女士握手言和，请她上车暖和身子，看来几十上百根的辫子盲揪还揪准了，叫人给踩住小辫子的李秘书卸下骄傲面具，变得通情达理。都是出外挣钱，互相不为难。

　　上车后，殷女士主动给赵副总打了电话，说要报告一些重要消息，正坐李秘书的车前往，希望没有打扰到。此举意在不给李秘书丝毫反水的机会，请他径直去往赵副总的家，证明她的“不二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