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科乱舞》光勇

78、天使泪滴

　　“李秘书早上好，您的普洱刚刚冲泡好，温度香味正合适。”

　　“李秘书早安。今天您气色真好，股票大涨吧，恭喜恭喜。”

　　“您太太真有眼光，给咱李秘书挑的新领带多别致。”

　　李秘书来李秘书去，李秘书一如既往去到办公室途中所遇的那些不变的溜须拍马之人，每天想尽办法跟这位赵副总的心腹套近乎，公司不乏暗中搞站位的投机者。李秘书如往常虚伪敷衍，然后将自己关进办公室安排上级的行程。

　　扔下工作包，李秘书未像往常坐进专属的第二把椅子，手插裤兜，在屋内来回踱步。经过太太的打理，一宿未眠的疲态掩藏的很好，但充血的眼球连动久久不曾展开的愁眉，搅得他的神经持续隐痛。一想起昨夜在赵总家中进行的会面，如芒在背。

　　殷鸣这个死丫头，被她逮到短处不说，杂物科突袭艺术馆一事本来不算大事，奈何周珉坐不住，私下约谈杂物科的阮中秋的行径一并报告给赵总，加重疑心，也加快处理周珉的速度，而他与周珉之间有一部分灰色收入隐瞒了赵总，若周珉最后时刻挣扎求生，指不定出卖他，虽然表达过当下除掉周珉的决定略显仓促，但殷鸣，应是陈焕金成了赵总跟前的红人，极力反对的话，容易受到猜疑。

　　丫头瞧着年轻，手段老练啊，一颗弃子都能让她榨出最后一滴血用来牵制我，看来她比预估的深藏得多。必须尽快找个办法，头疼啊，周珉以及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侄子，没一个省心的。

　　咚咚咚，“请问李秘书在吗？”

　　“谁？”

　　“呃，我是杂物科的阮中秋，来与您对接赵副总的市场巡查行程，请问现在方便吗？”

　　得到对方同意后，我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入，李秘书今儿个猫炸毛，那一声“谁”，像发现偷窥狂而发出的震慑，害我怀疑自己敲错门。秘书一类的事务通常是钟峰或怜雅姐负责，这次偏偏叫我帮忙，让我这个弱小孤独又无助的小白兔，独自踏入敌方腹地，面对大毒蛇。进公司半年有余，头一回近距离与李秘书打交道，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形象几乎不用特意描述，标准的精打细算带点狡黠的账房先生型，体型偏瘦高以外，再无其他。

　　“行了。你叫阮中秋？”

　　“是的。”

　　“杂物科人才辈出，看得出你也不简单，愿意从基层做起的年轻人不多，做长久的少之又少。”

　　谢过李秘书的赏识，我纳闷，无缘无故的表扬干嘛。

　　“麻烦你帮个忙，请将这份薄礼带给杂物科的萧小姐。”

　　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得想个理由婉拒，万一接个烫手山芋回去，我怕引火上身。

　　李秘书见她支支吾吾，半推半就，不敢接手拿礼盒，补充道：“不要误会，明天是萧小姐的生日，特意送上礼物。去年她的生日会隆重盛大，公司所有员工都在谈论，可惜那日我不在现场。这份生日礼物别无他意，谨代表自己感谢萧小姐平日的鼎力相助。”

　　只是个生日礼物啊，礼盒上确实别了一张生日贺卡，不会引起他人猜忌。既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

　　明天居然是怜雅姐的生日！生日啊，一个新生命诞生在人世间的神圣纪念日，一个天神转世的女婴呱呱坠地的奇迹日，父母感激、众人膜拜的诞辰，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不告诉我呀呀呀！！！！！

　　“叫嘛叫，哮天犬啊。怜雅预订今晚7点请大家伙吃饭，提前庆生，明儿请假，同她奸夫过二人世界。”

　　制裁之锤应声落下，解决掉科长，同时惊醒我，忘记怎么从李秘书那儿回来的，眼下我半蹲着仰望太阳发呆，渐渐恢复神智，借来钟峰正在使用的小型铁锤，朝科长小脚趾补一锤，叫她说怜雅姐坏话。

　　小铁锤递还钟峰，他接过去一边说道：“以为你知道，去年的生日宴会交给蠢货筹办，全公司上下铺满小卡片，每层楼张贴大字报，细节你自行想象，我不多说，弄得人尽皆知，杂物科因此被董事会严重警告一次。”

　　能理解钟峰想要锤死她的冲动，换做我，她可能活不到今天。

　　正巧怜雅姐回来遇上我们的谈话，她补充到：“峰峰气的重点在后头，科长要他做一个生日贺卡的网页，正午12点自动发送至人家邮箱。结果她嫌不够轰动不够隆重，电脑城随便找了个兼职学生改了程序，当天公司内网准点瘫痪，全部联网的电脑界面循环播放峰峰做的生日贺卡，后面全靠志昱收烂摊子呢。”

　　科长能活到今天，如来佛祖放年假啊。对了，怜雅姐的生日礼物！

　　我一把拉住她的旋转座椅蹲下，小狗般无辜的大瞳仁盯着她，嘤嘤问询姐姐可有所求而不得之物，妹妹我定当竭力求索，以弥补无知的愧疚。

　　“怜雅的饕餮大口你都敢填，大言不惭哦，诶噢V、香乃尔、爱马的士、葛立宝、卡的呀，摸着你钱包的良心算算，哪样送得起。不是本尊嘲讽，起码——”

　　正义之刃，手起刀落，玉手抹净脸颊血迹，放置唇边轻抿，不由笑叹：好甜。而后转身牵起我的双手，温情脉脉地让我不必费心，能与亲朋好友共度生日佳晏，实乃荣幸，大家的欢声与笑语比金山银山值得珍藏，比玉露琼浆醉人心脾，今晚七点，不见，不散。怜雅姐缓缓飘走，消失的身影徒留一张留有地址的卡片，以及刚才念及的手稿，删了改改了删，后面还有一大段没念到的，标明时间点，分钟数，甚至有语气标注，这是念新闻通稿还是主持联欢晚会。

　　一阵狂风卷过，手中稿件不翼而飞。好吧，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咯。

　　说真的，自从结交怜雅姐以来，她吃的用的穿的住的，至少我亲眼所见的实物，真不是平民百姓的我能天天享受的级别，且不说她的男友是座金矿，单家庭条件恐怕背后倚靠的是一片油田。凭萧大叔的职业收入及溺爱程度，就算她母亲做全职太太，完全可以负担怜雅姐目前的消费水平。想到这儿，我对怜雅姐的母亲一无所知，会是个怎样的大美人，生出天仙一样的婴孩。

　　参加别人的生日会，哪有空手去的礼，于是我征求钟峰的意见，毕竟他参加过好几回了，东西实在昂贵的话，我去找付实拼，反正他个大直男没什么选礼物的眼光。

　　“你问怜姐的妈妈做什么的吗？”

　　“没有啊，我在问生日礼物的事。”

　　“怜姐妈妈是个医生，智商方面完全遗传母亲家族，情商被她爸的手艺喂出来，除了爱吃就是爱喝。”

　　“这种时候不要表现你的读心术，怪吓人的，钟大仙人。”

　　“想你从来不过问，应该憋很久。可能你是忘了。”

　　“好吧……您请继续。”

　　“内情不甚详细，只从萧大叔那儿听过，不仅怜姐是哈佛医学院毕业，她妈妈同样优秀，毕业于哥大医学院，目前在纽约一家著名的癌症中心任职主治医师，据说她外公也是一名医生，可谓世代相传，只可惜……”话到此处，一双冷眼扫过横躺地面的科长尸体，败人前程的玩意儿，对待会儿还得给她做心肺复苏术深感麻烦，便任她多躺一会儿，钟峰继续挥舞手中的小铁锤，修理因科长玩碰碰椅撞坏的办公桌抽屉。

　　思前想后，头皮磨秃噜了快，钟峰建议随主办方心意，带人带心足矣，要是能带上另一半，做老姐姐的也心满意足了。依结论看，只会是个单身狗派对。

　　“我有一只小秃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捋她光秃皮，我手里拿着生发剂，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泼了脱毛液。啧啧啧，头皮能当反光板了，还没想出法子呀，小秃驴。”

　　起开，回光返照得意歪了是不，让我再送你一程，理个潮流洗剪吹见阎王，死科长。一左一右，科长空手接白刃居然挡住我的蟹爪剪，一脸奸像凑近我意图拉我入伙合资送礼，费用二四四开，创意筹办归她，剩下的小事我与付实平摊，岂不完美解决金钱创意的缺乏，直男审美的雷区，单打独斗的无趣，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我不信，首先付实肯定受你逼迫。”

　　“不信？自个儿问他。”

　　下一秒切换镜头，正对付实：“有这回事，去年科长办的生日会轰动全公司，且经费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佩服。”

　　佩服个毛线，撒一堆街边小卡片在你家门口，看你窝不窝火。女性的直觉告诉我，千万不能参与科长的计划，说不准哪个环节就把我卖了。

　　无三人不成虎，科长瘪瘪嘴另外找法子。

　　提前十分钟到达餐厅，凭我的经济能力，欣赏水平，实在做不到让怜雅姐在豪车中笑，不过心意真切，老套地配了一束鲜花，没有99朵的奢华浪漫，也有19朵的诚挚祝福，相信怜雅姐不会嫌弃的。大跨步进到电梯，关门之际，熟悉的色彩于门外晃过，赶紧摁开门键，付实也抱着一束花站到我身边。我实在无力吐槽直男的懒惰审美，察觉到他质疑的眼神，老实地交代经过花店发现我在买花，于是图个方便，买了一模一样的粉色郁金香，不过有做细节上的改变，他用的纸包，我用的篮装，看上去像个巧合。

　　你说巧合就巧合吧，我无话可说。

　　到了餐厅顶楼，早早等候在包间内的怜雅姐，热情欢迎我们的到来，一袭淡雅藕荷色连衣裙搭配汪Tony老师新盘的发髻，略施粉黛，简直美出天际，美炸宇宙，我愣是看呆了，倒是大直男递上花束，妥妥的坐稳当，眼不斜嘴不歪，安徒生童话里的植物见到美丽公主都会附身让道，委身落果，不美言几句，心里真是过得去啊。

　　“哎哟喂我的个妈呀，莲藕公主化人形，迷惑众生呐。汪财蛋手艺不错吧，瞧把你小脸蛋衬的，杂志明星都靓不过你。”

　　美言听着别扭，鉴于科长如实赞美，替怜雅姐捏紧的砂锅拳头暂时松懈。随同而来的钟峰和殷女士分别送上礼物、溢美之词，叫怜雅姐开心地像个弥勒佛，注意眼角纹、嘴角纹，法令纹的褶皱力度，小心卡粉咯。

　　在怜雅姐安排下，我们落座一张长条形的餐桌，她位于中间寿星位置，左手边依次为科长，钟峰，殷女士，我和付实则在右手边的并排位置。好奇为什么如此摆放餐桌，怜雅姐只答是高总安排的餐厅顶层包间，面向整扇落地窗，可以清楚俯瞰半座城市光景，不远处的市中心电子广告牌尤为清晰，或许我猜到点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