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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面具(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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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闵!”
满闵从梦中惊醒,如同溺水获救后一般大口喘气。她转过头去看祭祀香案,那个羊角面具被她放在桌上,面前燃着几注香。香气缓缓的飘下来,被面具吸进鼻子里。
她惊魂未定地走出门,村寨里挂满了白幡,她看见万民的尸体停在村寨中间,用红布裹着。
她知道万民为什么会死。
那个面具,在找它的躯体。
只要不是合适的人碰它,就会被诅咒暴毙。它要找的躯体一定要“干净”,不能有人碰过那句身体太多,不能生病,更重要的是,得活着。
满闵是已死之人,又是巫族,且已被诅咒过,自然这个面具威胁不到她。可万民不是,他是活人。她已经告诫过他很多次,不要看袋子里是什么,不要碰袋子里的东西。可惜他不听。不听也好,安安静静躺在地下,就不会生出事端了。
桌子上的面具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然后又停了下来。满闵似有所感地往后看了一眼,慢慢儿退了回去。
她捧起那副面具,把它的轮廓用指腹由上到下缓慢地抚摸了一遍。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啊。”她眤喃着,瞥了一眼香案上供奉的神灵。附在它耳边说,
“谁把你害成这样,你就去找他。”
“你为什么会被砍头,也要亲自去问他。”
“洪苼不懂你为什么怨恨,我明白的。我带你去找,去找一个最适合你的身体。”
她笑起来,看见手里的面具眼窝里流下血泪,发出“呜呜”的哭声。
坛肆看见赵齐鸣被划破的手,脸色少见地有些惊讶。
“你真把它毁了?”
“没有。”
“那你的手。。。”
“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行吗?”
“…”坛肆甚至都不想吐槽了,“这么多年了,你每次撒谎都一点儿逻辑都不讲究。”
“是吗?”赵齐鸣很意外,“可我觉得我每次都说的很真挚啊。”
“是啊,但是你看每次有谁信了?”
赵齐鸣笑起来,不说话了。
“你每次做了亏心事就是这副样子,撒谎都懒得撒。哎我就奇怪了,这次又是干了什么?你居然能觉得亏心?”
“我差点儿杀了他。”赵齐鸣垂着眼轻描淡写,坛肆的脸上一刹那闪过错愕。
“你从前从来不干这种事儿,你说做人能坏不能阴。怎么你今天…”
“我怕了。”赵齐鸣抬眼看他,目光像死水一样冰凉,冷的坛肆打了个哆嗦。
“我看见他了。我害怕了。我把手按在他脑袋上的时候就在想,”
“要不就把他这么悄无声息地了结了吧,省的夜长梦多。”
“他太年轻了,别人教什么他都会懂,也会信。杀我一个罪臣有什么的。”
“我还不想死,”他说。
“我还有事儿没做完。我不能,就这么认命。”
说到这儿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可我后来又想,算了,杀了他还有下一个。只要阮荣鑫和洪笙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放过我。”
坛肆嘴皮子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您看我刚刚说的情况有解决的办法吗?”
裴心自从出了医院,又遇见了那只兔狲后,认定自己中了邪。问了好多朋友才打听到了这个□□,据说很厉害,就是收费有一些小贵。但舍不得钱财换不来平安。于是他一咬牙,狠下心去见了大师。
“你这个情况有些复杂。”
大师捻着胡须,不紧不慢地答道。又一挑眉,看见了旁边儿窗台上歇着的凶神恶煞的兔狲,嘴角抽搐。闭上眼装模作样的分析。
“按道理说,小兄弟你眉如泼墨,目如朗星,耳垂肥厚,应当是福相。可你又说你见到了脏东西,我觉得呢,应当是住处有些不好。你说你住在水云那边儿是吧。那边儿不好,”
大师笃定地说。
“那边儿啊,坟太多,阴气。你呀,估计就是受了影响。”
裴心听着忍不住皱了眉,有些犹豫。
“我们家祖坟就在那一片儿,我这也不好搬家啊。”
“没事儿,你啊,我给你弄一符,你往你床头一贴,那邪祟啊就近不了你的身。”
理智告诉裴心,别信。但他又在心里有些犹豫。万一真的有用呢?他病急乱投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笑眯眯地画了一张符给他。可就在符纸碰到他的手的时候,纸页像是碰到火了一样,迅速燃了起来。□□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他后退一步,笑容都有些发虚。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好的征兆,于是他想了个托辞。
“在下能力未到,还望小兄弟另请高明。”
裴心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个事情估计□□解决不了。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兔狲就跟在他后面,也不说话,只慢慢儿地走着。走着走着,裴心忽然站住了。兔狲警觉地停下来,看见裴心前面停了一个人,穿一身道袍,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师兄?”
裴心下意识往后看,那个人却已经凑上前来,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
一瞬间,无数画面疯狂涌进他的脑海。
他像触电一样缩回手,茫然的望着那个人。
“他居然真的成全你了。”
那个人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又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复合成尴尬的僵硬。
“师兄你…”他很着急,着急的整个人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师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黎獒啊!”
裴心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身后的兔狲却忽然扑出来,把黎獒按在地上,俯视着。
“你…”黎獒惊讶地看着那只兔狲,正要说什么,裴心却把它抱起来,望着黎獒的眼神淡淡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
“就当咱们没见过。”
黎獒愣在原地,甚至于裴心都走了很远了他才醒过来,低下头兀自笑起来。
而裴心抱着兔狲,面无表情地走着。另一边儿的裴心的学校里,关于他的印迹在逐渐消失,班里的合照他的脸换成了别人的,他的资料也是,甚至包括他的父母,在他们的印象里,他们的儿子裴心,早已经换成了别人。
兔狲窝在裴心的怀里,能感受到他现在很生气,如果现在不是公共场合,它一定会挨一顿揍。果不其然,等到他们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裴心冷淡的声音就从它头顶传来。
“师父过世后,师弟就极少下山,偶有机会,他也几乎避着人多的地方。今天他无缘无故出现在广场,又那么巧遇到了我,是你通知他的。”
他甚至都没有用问句,而是肯定这一切都是它做的。他的语气尽量压抑的很平淡,但还是能听出来,他是很愤怒的。
“是我。”靖安也不掩饰,从他怀里跳下来,化成人形站在他的对面。
“你醒了,我就能回去。”
“你现在能回哪儿去?诸神已死,你现在不过是一个被驱逐的普通人。”
“无所谓了。”靖安笑着摇头,“我就是想离开这里而已。只有你醒了,才能把我送回去。”
“我不知道你怎么回去,我没必要帮你。”裴心对他的话无动于衷,转身就走。靖安心急地一把扯住他。
“塬侑已经复活,只要他找到你,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裴心回头撇了他一眼,轻轻拂开他的手。
“这种事,你该去找赵齐鸣。我一个凡人,能帮你什么啊。”
他的语气满是嘲讽,但靖安没有生气,他早已没有了从前那么嚣张的气焰,他几乎是在求裴心。
“只有你能帮我,你藏了这么多年没有被人发现,也一定可以让我也这样。”
“帮你?”裴心笑了笑,
“我能活下来,是用很多条人命来换的,你能吗?”
“换个简单的说法,”裴心朝他走近一步,逼近他的脸。
“我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你能吗?”
“你当了那么多年的神,你敢赌一把吗?拿所有信任你的人的性命来换,换你的自由,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能威胁你,找到你。”
“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