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扇惊棠》鸣凰

31、冷风清庭雨霖铃

　　秦成虎纵然当了土匪，但以前的贵族毛病如沉疴般难去。他命手下在虎啸堂后院开了个温池酒露，北平四月的天还是有点冷的，尤其是晚上，泡个私家温泉还是非常舒服的。

　　温池处于一个小亭子里，四周围着轻纱幔帘，与温池里缥缈的水汽一起氤氲成仙境模样。亭檐四角个坠了小风铃，在夜空里叮叮当当的颇有一番情调。

　　故而此处教秦成虎取了个名字——雨霖铃。

　　苑清来了虎啸堂就被几个小土匪领到雨霖铃，沿途放了几个烛台，幽幽的暖色和着清冷的月光照着地面，指引着人步向尽头的温柔乡。

　　苑清透过一层温热的水气，隐隐绰绰看到一个红色身影。

　　“来了啊。”

　　“……嗯。”

　　“过来。”

　　苑清走过去撩起纱帘就被雾气迷离了双眼，秦成虎此时坐在他对面，红色睡衣披在他身上，头发湿漉漉的，一直搭到肩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得整个人都透着妖气。

　　秦成虎站了起来，将长睡衣解了就撩在一旁，精壮的身躯顿时暴露在苑清面前，他稍微向后退了退。

　　他有种直觉——这妖孽要开始作妖了。

　　秦成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里的笑意带了几丝玩味，直直朝他走过来，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苑清愣了愣，虽然这身体以前也接触过，但上次毕竟神志不清，感觉没有现在那么明显，他紧紧贴在他胸膛上，温暖顿时包裹住他，他甚至可以听到对方扑通扑通的心跳，加上温泉水那么热，他的耳朵尖儿也染上了红。

　　秦成虎抱着他，伸手就摸到他腰侧给他解长衫的扣子，苑清忙摁着他手，红晕已经布上面颊“你就那么饥渴”

　　“本来没有，你那么一说……”

　　秦成虎放下苑清的手，继续解着苑清的扣子，笑容充满了深意。

　　“你想什么呢？我饥渴还是你饥渴”

　　秦成虎忍不住刮了一下苑清的鼻子。

　　显然苑清不是很喜欢他这个抖小孩儿的动作，偏了偏头，问他，“你到底要干嘛？”

　　一阵夜风吹过奏响了亭角的风铃，秦成虎侧头听了听，“来这雨霖铃，自然是泡温泉啊。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要不你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

　　“我看你久久站那不动，就帮你脱衣服喽。”

　　“……我自己来。”

　　“好。”秦成虎爽快地答应了，便自己先下了水。

　　北山自然是没有温泉的，这水是他让手下烧的，水温是他亲自做过多次实验教他们调的，自然刚刚好，舒服又养生。

　　而此时，说不定在某个角落，就有两个灰头土脸的小伙计怨恨地看着老大泡人又泡水的死样儿。

　　苑清脱完衣服，在秦成虎对面找了个位置下水，刚坐下来，心里便喟叹一声：“这人真会享受。”

　　“过来。”秦成虎对苑清所选的位置不太满意，半眯着眼看他。

　　“我不想动。”苑清干脆全闭上眼，头仰着靠在后面的石台上。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秦成虎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是一串哗啦哗啦的水声，最终声音停在了他身边。

　　“像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哪找去……”秦成虎在他旁边坐下。

　　“……”

　　“小清”

　　“……闭嘴。”

　　有求于人还那么硬气，是他秦成虎喜欢的人！

　　苑清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下颌骨和脖颈的线条完美地展露在秦成虎眼前，让人想上去咬一口。

　　他又想起来上次苑清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那天他恨不得把苑清吃干抹净，不知道在这雪白的脖颈上啃吮了多少口。

　　这可要了命了。

　　他不想进展那么快，可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啊！

　　“咳……那个……别这么躺，脖子会不舒服……”

　　“你屁事儿挺多。”

　　躺久了脖子确实难受，苑清顺势起来左右晃了两下头缓解酸痛。

　　秦成虎也跟着晃了两下脑袋，清醒清醒。

　　“那个，手给我。有咬伤的那只。”

　　“干嘛？”苑清不太想让别人看见那个伤，纵然秦成虎知道那件事儿。

　　见他没有给的意思，秦成虎直接抓过他手，在他手上套了个金属戒指。

　　苑清怔了怔，那戒指在烛光下微微闪着光亮，恰好与银色的月光相得益彰。

　　“……谢谢。”

　　秦成虎没说话，就那么攥着他的手，手上包扎的纱布乱七八糟的，缠满了手掌，就留出修长的手指，那戒指在他食指上熠熠生辉，秦成虎看着笑了笑，他总感觉这戒指像个标志，这人以后就是他的。

　　“你这手，别沾水。”他依旧牵着他的手，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成虎侧头看了看苑清，他耳尖已经红得能滴出血，眼神似是空空地望着前方，或者是水汽迷蒙了他的眼神，总之让这个美人更有朦胧美，更添韵味。

　　他忍不住凑近，闻到了他身上始终带着的淡香。

　　就那么顺理成章的，他在他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苑清眼神一滞，脸上只是轻轻一软，而他的气息依旧在他旁边，抚在他脸颊上。

　　秦成虎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温柔过，但这个人值得他付出所有耐心。

　　他捏着他下巴，将他头转过来一点，嘴唇吻上了他。

　　苑清闭着眼，眉头一皱，本能地抗拒着，头努力地偏着，手想推开他，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渐渐放弃了抵抗。

　　倒是秦成虎放弃了下一步侵略，感受到他不乐意后就放开了他。他轻轻说着：

　　“你不愿意，我不强迫你。”

　　秦成虎罢了手，站起身来上了岸，披上了那一件红的妖艳的睡衣，在岸边站了许久。

　　两人缄默了许久，空气中只能听到风铃偶尔近乎虚无的叮铃叮铃。

　　“你我之间，永远不可能你情我愿。”

　　苑清的声音在这个环境下显得尤为冷漠。

　　他也站了起来，带起一片水声。

　　身上带着水在料峭春夜还是很冷的，苑清随手捡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这就是一场交易，不需要感情。”苑清直直朝秦成虎走过去，眼神冷冽地让人发颤。

　　今晚他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永远不能保证秦成虎的嘴能被堵住。

　　“你，把不该说的烂在肚子里，”苑清走到他面前，把他一把摁在椅子上。

　　苑清两腿跨坐在秦成虎腿上，手揪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一个倾身，嘴覆上他的唇，舌直接撬开了他牙关。

　　秦成虎脑子一片空白，手最终环住他的腰，回应着他的吻。

　　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喝了几天的民间偏方，江蘅之的嗓子算是缓过一些劲儿，正常开口说话已经没什么问题，就是大声说话不可以，唱戏跟平常肯定没法比，只能偶尔小声哼哼两句。

　　嗓子刚转好的时候，他每天必须试着开口唱两句，就像从前一样清晨吊嗓子，告诉自己，自己还是能唱的。两声蚊子的哼哼也能让他乐一天。觉得自己再休养休养，戏台他还能登上去，美人的魂儿还愿意附在他身上，愿意通过他的嗓子叙一段她们的春秋往事。

　　后来药吃的多了，嗓子也还那样，半死不活似的，希望一点点破灭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张口对他来说就别成了折磨，和以前高亢嘹亮的声儿比起来，简直不堪入耳，开口只会平添烦恼。

　　谁会愿意再用这破锣嗓子说自己的事儿呢

　　他想回南京，说不定是水土不服，嗓子好不了呢毕竟故土难离嘛。

　　有一次他和苑清说了想回南京的事儿，师兄破天荒地拒绝了他，以前师兄对他有求必应，这可是第一回，而且脸色不太好。

　　“后山海棠快开了，留下来看看。……就当是陪我了。”

　　苑清就那么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以后的几天，苑清也没怎么回清洛苑，像是躲他，都是赵漪平来陪的他。

　　既然不想见我，为什么不让我走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旋了好几天，师兄还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江老板！”赵漪平照例来照顾江蘅之，他进来时，就看见江蘅之呆呆地坐在床边，像是凝神想着些什么。

　　“江老板”

　　“……嗯”

　　赵漪平喊了两声，江蘅之才迟钝地给了反应。

　　他走到小炉旁边生火，药材倒在瓷炉里碰出清脆的声响，不一会儿屋里就弥漫出江蘅之熟悉的药香。

　　“这是最后一服药了，喝完……”

　　赵漪平想说“你嗓子就该好了。”可想想这些日子他的病确实没有更大的起色，他便吞下了这句话，怕伤着他。

　　“哦。”江蘅之望了一眼他蹲在炉边扇小扇子的背影。那背影无疑是许多少女梦里的主角，现在居然在蹲着给他生火煎药。

　　江蘅之趁着他低头煎药低头，从袖口拨出那个银镯子，瞧了半天。

　　这个傻子对他那么好，他凭什么呢？

　　那把戏子赖以生存的嗓子已经算是废了，他还能凭什么

　　他用什么还

　　“那个，你想回去么？”江蘅之问了他一句。

　　赵漪平扇扇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就听他朗声一笑：“满山遍野的海棠你见过吗？这清洛苑后山的花就快开了，你不是喜欢吗？我陪你看……看完再回去吧。”

　　江蘅之叹了一口气，看来苑清都和赵漪平交代过了，他目前是回不去了。

　　“……可我不喜欢这些有的没的花花草草。”江蘅之在心里喃喃道，“我更不喜欢欠着别人的……欠得一辈子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