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拂玫瑰》李青澜

21、第二十一章

　　两人在车上，老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琬臻索性闭眼装睡。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她的家教也不允许她失态和出格。刚才，她也被自己的莫名其妙的醋意感到吃惊，也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到意外。这些强烈而霸道的情绪，是她所陌生的。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对冯堃用情至深如此？不然，这些毫无理由的独占从何而来？他的过去你无法参与，为何还会牵扯你的情绪？

　　琬臻头脑被各种想法拉扯，一整个晚上浑浑噩噩的。冯堃本来一直装着视而不见，但目睹了她两次转角撞墙，三次倒水满溢出来，四次听不到他叫唤，甚至在浴缸泡到水凉了都没感知，他觉得他不能不理了。

　　他大概能猜出琬臻的心思，但他没有理会女生小情绪的习惯。他一直是各段感情或者说男女关系上的主宰者，他的愉悦，他的满足是第一位。女人使他高兴了，他可以把她宠上天。出手阔绰，深情宠溺都是有前提。乱闹脾气，是不允许的。他不高兴了，只会想着换一个让他高兴的。他挑女人，要么让他高兴，好么让他变得更好。他什么都不缺，甚至是极其富足的。因此，琬臻是他第一次出于第二个原因选择的人。

　　现在这个破例的女人在家里魂游，他居然第一次有点无从下手。她没哭没闹，没吵没叫，他弄不清要哄还是要劝。

　　到了晚上就寝时，冯堃打算使用激烈的肢体语言来破局。他看到琬臻靠在床上发呆，他靠过去一把抱着琬臻，诱惑性地问：“在想什么呢？”

　　琬臻老实地答：“克尔凯郭尔。”

　　冯堃有点懵了，他坐直了身子，问：“那个放荡不羁而吓跑了未婚妻，但非要自诩深情要献身上帝和哲学不能结婚，终身郁郁不欢的傻瓜？”

　　琬臻盘腿坐在他对面，说：“你的解读存在明显的偏见。他虽然主动毁了婚育并表现浪荡不羁，但无可否认他对两人的爱情思考贯穿了他整个哲学征程。而且，他从存在主义的角度出发，肯定爱情这种激情，并且从爱情这种激情的非偶然性最终引导我们进入上帝的殿堂。我倒觉得你会喜欢他呢？他虽然表现很无情，伤透了未婚妻的心，但他也是最肯定爱情，或者激情的人啊。”

　　冯堃忍不住说：“鼓动你们小女生相信爱情是信仰，这个名言埋葬多少的芳心，这够渣。”

　　琬臻瞪了他一眼：“你别过度解读，他说的是从感性不断上升到理性存在，最后达到哲学性的存在，探寻最终的精神寄托。你说，克尔凯郭尔认为最重要的激情如爱情和信仰，并不只是偶然发生的，它们是必须被培育和养成的。那我们能不能控制这种激情，或者控制这种激情带来的负面作用，例如独占，妒忌？”

　　冯堃扶着琬臻重新躺下，他说：“但这涉及这些情感是不是真的个体能自主？”

　　两人一直就各种观点聊了半个晚上。琬臻承受剧烈的情感碰撞而疲惫不堪，聊着聊着，她在黑暗中悄然入睡。冯堃渐渐没听到她回答，凑过去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凑上去亲了一下，顺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他躺着，突然想起起自己最初的打算。他愤然地总结：以后不能在床上跟自家老婆讨论另一个男人或者哲学，福利丝毫没讨到，还把自己搭上了。

　　最终，愤愤不平的冯堃还是在清晨时把自己的福利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他满足了，可是，琬臻被逼要迟到了。心情很好的冯堃决定亲自送老婆回学校上课。

　　车上他一路哼着歌，琬臻黑着脸，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哟，这妞脾气真大，公正一点，我可提早叫你起床的，是你自己赖床。”琬臻瞪了他一眼，气愤地说：“你还好说，是谁扰人清梦在前？”冯堃坏笑了一下：“哦，原来你不乐意的啊？听你那动人的声音，我以为你也很快乐，那我也顺应民意多开心一会儿。”琬臻羞涩得把脸埋在手里不理他。冯堃笑得更甚，拉着琬臻的手亲了一下，说：“琬臻，我的以后都是你。”果然，他什么都知道。琬臻羞红了脸，有种做坏事被抓住的窘迫。良久，她看着窗外，“嗯”了一声。冯堃笑着说了一句：“傻丫头。”琬臻愉快地应：“嗯！”

　　到了学校，冯堃直接把车开到教学楼楼下。一般情况下，本着低调原则的琬臻是不许的，但今天踩着上课铃到的教学楼，她已经不管了。车一停定，她推开车门就往外小跑上楼。

　　她刚下车，冯堃就收到董校长的电话：“早啊，小堃，这么早来视察吗？过来董叔办公室，咱们喝杯茶吧。”

　　冯堃回想起开车进校门时保安多看了他两眼，他委婉地说：“早上好啊，董叔。今天早上琬臻起晚了，我来送一下。我现在还要赶回去上班。下次，下次我带着琬臻上门拜访。说起来，琬臻还要谢谢董叔之前以正校风之举，不然那个受到欺负都不啃声的丫头现在哪能安心学习。”

　　董校长哈哈地笑了，说：“这本来就是分内之举。我们学校的校风一向清明，只是架不住一些动了坏心思的同学做一些小动作。不过，年轻人嘛容易浮躁，更需要循循善诱，好好教育。说起教育，对了，上次小堃答应的讲座，林助理还没回复我具体的日期。小堃啊，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给董叔叔的学生讲一下你的专业啊？董叔叔可是万分期待。”

　　冯堃笑了笑，说：“这样，我现在答应您。元旦前后应该有时间，回头我让林毅联系刘主任敲定具体的日期。还真承蒙董叔看得起，能在此分享我那点浅薄的见识，是小堃的荣幸。”
　　白校长满含笑意道：“小堃别蒙叔叔了，叔叔听说你现在的公司做得不错。再说，你在美国求学的经历，也是值得分享的。”

　　冯堃谦虚地，说：“董叔，你别给我戴高帽了。我这赶回去开会，下午我再给你打电话落实时间。我必定倾囊相授。”

　　董校长也不能盼着一步到位，说：“行，你先忙。回头来家里吃饭。你婶子唠叨半天你回国之后很少过来吃饭啊。”

　　冯堃笑着一一应下，说了再见，打算开车回市区。

　　今天乔娅有点感冒，没能准时赶去课室上课。迟到了的她，正好看见琬臻从冯堃的车上下来。她不自觉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经过冯堃的车时，她故意放慢了速度，装着不经意地往驾驶位看去。冯堃看到她，他习惯这些女孩探究的目光。他十分清楚他那辆三百多万的车能给他加持些什么。他轻慢地别过头去，关上车窗，开车离开。

　　乔娅没想过琬臻的金主是如此的年轻，她承认，她期望里面是一个肥头耷耳的油腻中年老板。结果，她看到冯堃，挺意外的。冯堃样子不算特别英俊，但清冽秀气的脸上配上剑眉锐目，自有一种强蛮的生命力，让人印象深刻。那是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吸引，那对天生慕强的女性有一种既危险又本能向往的诱惑。

　　网上关于琬臻的帖子是她指示校外的人做的，她第一眼看到琬臻就十分妒忌，那是对天生优越者的妒忌。她看到出琬臻出身优越的家庭，不是名牌服饰带来的影响，而是她举止投足的得体和从容。她衣服饰品上甚至刻意低调，但乔娅知道那些面料的质地、那些剪裁、那些看着简约的设计都价格不菲。

　　乔娅出身中等的家庭，但她有一个模特的表姐。小时候表姐的光鲜亮丽的生活深深刺激了她的心高气傲，她向往的那种明明高人一等，却假装谦和，接受普通人朝拜的生活。这样比单纯的优越更有意思。以前她对她心生羡慕的生活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现在，她有了具体的认识。这些认识来自琬臻，琬臻符合她对美好生活的一切想象。发帖子，煽动大家孤立，敏感的话题，这些都是她所能制造的麻烦。在琬臻之前，她是系花，她有她的追求者，在琬臻来了之后，她的裙下之臣都动摇了。乔娅的美丽，是在皮相。琬臻的美丽，在骨子里的淡然，那是极度富足后的淡然。

　　之前，乔娅看着帖子掀起的波澜一浪接一浪，她心里暗暗高兴，也隐隐中期待琬臻露出窘迫的丑态。但直到学校“清网行动”的高压下，她被迫删帖子，她指示的人替她挨了个不大不小的处分。她看到琬臻依然故我。她看不懂她的想法，但现在她看到她的金主。她有点明白琬臻的淡然来自哪里。

　　当乔娅赶到课室是，正巧他看到琬臻旁边有一个空位，于是她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