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初算

6、第 6 章

　　李云许回到客栈，关上门，双手颤抖，两眼通红。周子通见她这样，惊道：“主子，你怎么了？”突然察觉到什么，往屋外看了一眼，询问地看向李云许。李云许点头道：“是有人跟踪我，不过已经中了幻术，不是威胁。”
　　“是什么人？伤到你了吗？”
　　李云许缓缓摇头，笑道：“子通，你猜我方才碰见谁了？”
　　周子通见她神色与寻常不同，心下一惊，低声道：“独克辛？”
　　“正是他。”她微笑着，却颇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周子通闻言大惊：“你就以这副面貌见的他？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不。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们都想错了，他对我的感情——”她冷笑一声，“还真是深刻呢。我这张脸，我这个人，原来就足够将他毁灭……我要改变原定的计划，我不仅要他死，我还要他生前饱尝我皇兄和母妃曾受过的所有诋毁，所有苦楚！”她喘息渐重，一手捂住胸口，仿佛透不过气来，周子通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两粒药丸给她服下，她扶着桌子坐下，喘了许久，眼泪不住地流出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我要让他生时痛楚难当，死时双目难瞑……”
　　七年过去了，周子通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她如此激动的模样，一时间心中也很有感触。虽然要临时改计划会有风险，也怀疑这或许是她一时冲动的想法，但他并没有多说，主子的头脑之冷静，思维之缜密，是他们这些年有目共睹的，正因如此，老谷主才会如此喜欢她，甚至让她顶了自己早逝的长女的位置。
　　李云许渐渐平静下来，对周子通笑道：“觉得我像疯了一样，是吗？”
　　周子通笑道：“怎么会？七年来头一次碰见有血海深仇的大仇人，论谁都不可能一腔平静的。”
　　“我和别人可不同，我要对付的，是整个大诏最聪明，最阴险，最狠辣，最有权力之人，一步踏错，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先去把外面那个人带进来。”
　　李三演被带进来，目光呆滞，行动迟钝。
　　“李三演，我问你，十天前隆兴茶楼发生的命案，是不是与你们有关？”
　　“不错。那些人都是我亲手杀的。”
　　“你们这几日鬼鬼祟祟跟踪龙王谷的人，是想拿他们去顶罪，是吗？”
　　“不错。龙王谷与我们积怨已深。”
　　她站起身来，绕着他慢慢地转了一圈，对周子通道：“你出去，我有些话要问他。”
　　周子通出去后，她道：“李三演，你当初是太子昭仁的手下，为什么最后要和成王串通一气，陷害自己的主子？”
　　他眸光微动，似有要醒来的迹象。但龙王谷的幻术极其精妙，轻易不可能醒来，李云许不慌不忙，冷冷地审视他。
　　“说，为什么，要陷害对你恩重如山的主子？”
　　他的脑门上沁出汗来，似乎很吃力，先是头发生轻微的震动，渐渐浑身都震动起来，震动得越来越厉害，终于两眼一闭，石头一般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李云许斜眼看他，眼里悲哀与怨恨共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放了李三演走后，李云许将众人召集起来。
　　“方才我在街上以这张脸偶遇独克辛，李三演跟踪我过来，我想不久就会有人以捕捉流匪的名义过来逮捕我们，我们要假装抵抗，实则束手就擒。到时候，我们应该会被分开关押，你们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李三演被我下了食心蛊，他会拼了命地护我周全。至于你们，寻个机会逃出去便是，再故作姿态地要来救我，最后被赶来的官兵阻挠，不得已，只好先行离去。”
　　“主子，独克辛见过你这张脸，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
　　“我们的计划不会出任何问题，甚至还能更近一步。独克辛对这张脸还有感情，有感情就有弱点，有弱点便可诛心，诛心后进一步，便是诛命。安排在朝廷里的那些人可以按照原计划慢慢动作起来了。“
　　“主子不怕他怀疑吗？我们一来，朝廷上就开始出事。“
　　“不怕。要的就是让他怀疑我。我要他把所有的怀疑都放在我身上，我要他对我起杀心，下杀手，等他下了杀手，才发现原来我真的是棠嘉云，并且已经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杀心，愧疚和悔恨会一下子推翻他所有的怀疑，甚至开始对我坚信不疑，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我做得滴水不漏，他也总有一天要怀疑到我头上，与其等他自己慢慢查到什么，不如我一开始就把所有的底都摊开来给他看。所有的事情最后依旧都栽到荣安王的头上，尤其是他手底下那个清察史张千山，当年要不是他的女儿出去报信，我皇兄也不至于全不怀疑地带兵进宫。女债父偿，我不算冤枉他。”
　　第二天夜里，众人都合眼假寐，果然三更的梆子一敲过，便有一群官兵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众人打昏，李云许此时尚在灯下看书，听见动静正要赶过去，就有一帮官兵破门而入，她冷笑道：“官兵抓人竟然选在三更半夜，是觉得见不得人，还是技不如人？”
　　李三演站在人群之外，瞧着她笑一声：“姑娘不必嘴硬。只要能抓到流匪，什么时候，都是好时候。”
　　“流匪？”她冷笑道，“凭什么断定我们是流匪呢？就凭你这当官的两片嘴皮一句话？”
　　“你们一来，京城就出了事，我们想不怀疑你们，也做不到啊。”
　　“哦？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秉公断案，就凭我们来的时机凑巧，其余证据全不需要，就能半夜偷袭，把我们这些无辜百姓都丢进大牢里去。那么不知，最后判定我们有罪时，是不是也是凭着大人一番空口无凭的推论呢？”
　　“此事就不劳姑娘费心了，成王殿下自有明断。上！”
　　习幻术之人难习武术，龙王谷的幻术天下闻名，可真的要在瞬间定输赢，那只能靠手脚上的功夫，李云许全力抵抗，身上很快负伤，李三演见血起了杀心，正要让人杀了她，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七年前太子昭仁被砍头的景象，他绝望的眼神和腥红的血液鲜明在目，他临死前一声凄厉的高呼让他至今胆战心寒。
　　刀光晃了他的眼，他惊醒过来，看见一柄寒光四溢的刀正急急往李云许身上砍去——不，那是李云许吗？那不是嘉云公主，昭仁太子唯一的同胞妹妹吗？
　　“住手！“他的惊呼穿破黑夜的静寂，像是母亲惊见自己的孩儿受到性命威胁时的撕心裂肺的喊声。
　　“不许伤她，不许伤她……“他渐渐清醒过来，以为这是自己对太子昭仁的愧疚之心在作祟，既怪自己妇人之仁，又实在不能真的做到对她下杀手，只好道，“殿下说了，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