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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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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线终于呼啸着推进,离开了饱受摧残的土地。野草吸饱水分后开始疯长,舒展的叶片无一不汁液饱满,到处都闻得到被新鲜刈断的草味。
丝丝缕缕的风顺着窗户微敞的缝隙打着旋,却被一只手赶了出去。
“咔哒。”
窗落锁的声音原本是很轻微的,不知怎么回事,谷川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于是关窗的人心里倒忽然有些做错事的局促不安,尽管这里是他的居所。
谷川智子没有觉察到对方片刻的弱气。此刻,高温并没有从她身上消退干净,连带着思绪也是昏昏沉沉、时断时续。她慢慢打量着房间,目光最终落到已经整理好情绪、板起面孔的店长那里,懵懵懂懂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话是这么说的,不由自主,泷谷源治的手就先前伸了半步,“退烧了吗?”
谷川智子盯着他手里的测温仪,挣扎着起身,不料手肘仍使不上什么力气,反而又陷在扎实的、充满洗衣液香氛的布料当中。她转而握住前伸的手腕,带着仪器直直下落——
“滴——”
“37度8,”泷谷源治皱起眉头。
趁着这一点愣神,谷川一边并不松手,一边伸出空着的右手把仪器掰在一旁,重力带着两人交叠的手覆在额头上——
好像是店长的手掌心比较烫。
泷谷源治猛地抽回了手,“是低烧。”
他的脸隐约漫上一点红色,半透明地浮着,在阳光下一闪就不见了。看起来还是“我很严肃,我很生气”的样子。
谷川只注意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出于视角问题只能这么办。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滚动着棱角,就好像是猫咪的毛线团正在打结,诱惑着所有毛茸茸伸爪去解。谷川四指微抬,意识到她的双手还傻乎乎捂在额头上,遗憾叹气,“……我饿了。”
“你换一下衣服,我去盛粥。”泷谷松了口气似地逃回厨房,心里开始怀疑把这孩子拎回公寓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不过事急从权,当时留在店里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他不能说自己潜意识否认了去医院的选项。
最终他归结于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
等他心不在焉盛好粥菜,谷川已经在高高的吧台椅子上晃着腿,看上去一副无聊相,只等开饭才有精神。
这间单身公寓没有单独的餐厅,用餐区域和酒吧吧台合二为一。谷川打量着架子上的酒,大多还没有开封,只是像普通的乔迁贺礼一样端正地摆着,“你不喝酒吗?”
泷谷已经无意纠正她乱七八糟的称呼,把粥摆在彼此面前,“这一个月哪里能找到放心喝酒的时间?恐怕只有搬来的当晚。”
谷川心虚地抿了口粥,转而又理直气壮起来,“看你像是到千叶来养老的嘛,老年人喝这么多酒也不好。还有,说到底都怪你自己……这么担心我。”
有些在相处当中完全可以自然忽略掉的细节,诉诸于口的片刻又会意识到解释的难点。泷谷源治皱着眉头,手肘斜撑在吧台上侧过身来,“这很没有道理。置于危险之中,帮助和担心都是很合理的。”
“不合理,不合理,”谷川智子咽下一大口粥,出人意料的是味道还不错,她眯起眼睛回味着爆花的米粒,同样歪着头,“你总不会是个滥好人吧?去警察局也就算了,去银龙会又是怎么回事呢。人人都知道他们是本地最大的社团组织。”
她清楚地看到店长脸上浮起的不屑,极为浅淡的、不言自明的不屑舒展在日晒过后的细纹中,迅速滑进眼尾的角落。
啊呀,谷川又咽下一勺粥,他比银龙会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