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繁册》小主吉祥

21、第二十章

　　斑霓卧在床上，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玉冠。

　　任何东西，在斑霓手中，似有灵动。在斑霓看来，再有灵动的事物，也会在被破坏后沦为腐朽。但是在被破坏的一瞬间，却是极灿烂的，超脱原先灵动的。

　　斑霓就是嗜爱这一瞬间的毁灭。

　　夜深人静，斑霓仍未入睡。而是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上，头上戴着之前的玉冠。

　　他在等。

　　房梁上突然传来些许细微的动静，斑霓唇边一笑。

　　有人跳下，跪在斑霓面前，“属下来迟。”

　　房梁上数十个高手一夕间，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一一杀死，几乎了无生息。世间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斑府就只有一人。

　　鹿渊穿着羽裳，全身上下无半点被严刑拷打的痕迹，伏首跪在斑霓面前。

　　斑霓道，“璃珠拿到手了么？”

　　“回禀主公，拿到了。”

　　这次斑霓入央府，本来就是故意被央夜抓到。

　　斑霓深知央夜城府很深，对任何事情都会有疑虑，但是央夜对自己做的事，一向是很自信。所以要潜入央府，斑霓只有被央夜抓到才能打消自己会在央府捣鬼的怀疑。斑霓所呈现的心不甘情不愿，恰好为自己此行的目的遮掩。

　　斑霓的目的，是为了窃取央府世代守护的宝物，璃珠。

　　璃珠既然是宝物，自然是被央府的人藏的极深，除非是紧急情况，要不然万万是不会取出来。

　　斑霓曾问过鹿渊，自己所中的毒，可否激发到，让央夜不得不拿出璃珠的程度。只有璃珠被拿出的功夫，事先斑霓安排的刺客才会寻着拿璃珠的人知晓璃珠的保管之处。

　　果然，央夜上当了。

　　鹿渊被央夜手下的瓣蒻抓获，也是斑霓的意思。只有鹿渊才有高深的武功，借鹿渊的轻功才可顺利地在布满暗器的暗室里取得璃珠，逃出央府。

　　而斑府派来的刺客，一部分是受斑霓命令，借机查探清楚央府的结构。听说央府下面的暗道众多，若是稍加利用，也能借密道逃出生天。

　　“鹿渊，你倒是还有空拿羽裳。”

　　“羽裳是斑府之物，没有留在央府的理由，于是属下就取回了羽裳。”

　　鹿渊从怀中拿出璃珠。斑霓看着一颗发着宝蓝色光芒的珠子，一笑。

　　“既然璃珠到手了，我们也该走了。他们估计早就察觉你已经从水牢里逃出。走之前，就给央公留个容他想念的礼物吧。”

　　这个礼物，便是央府失窃璃珠的消息。

　　鹿渊抱起斑霓，轻踏，便从窗飞跃而去。

　　斑霓浅笑着，看着身下的一座座精致的花园一一略过。原来自己被囚禁在央府深处。他听偷听到有侍女轻声谈论着，央夜一直在修建附近，把一些植株换做难以养活的珍贵花草，移栽了不少襄邕城的花卉，只为搏得斑霓一笑。

　　哼，我怎么可能为这种东西笑呢？

　　斑霓冷眼望着下面璀璨的绝世花园。央夜的多情，偏偏都付在薄情的自己身上，多少有点可笑。

　　正当斑霓和鹿渊要跨过花园的边缘时，一支箭泛着冷光刺过来，刺中了斑霓的玉冠。

　　玉冠应声落地。如墨的长发四散，成串的丝柔从发间翻涌。一双善媚的眼眸，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抿含笑的唇角，一切都让央夜无比熟悉，又无比狠辣地扎透了自己的心。

　　“斑霓！”

　　斑霓被鹿渊扶着落在了屋顶，斑霓听着下面传来央夜暴怒的怒吼，知道自己还是逃慢了半刻。不过现如今，央夜是抓不到自己的。

　　刚刚有人急匆匆传报，府上的璃珠失窃。璃珠之珍贵，简直是央府权势的象征，一时失窃，如同崩塌。

　　央夜马上带着人马到处搜寻。

　　果然，是斑霓。他是奔着璃珠而来，故意被自己抓住。

　　央夜本想，虽然斑霓不能一时间接受自己，但日久生情，或许真有一天可以两人好好相处，抛弃各自世族子弟的身份，携手隐居。

　　没有想到，斑霓一次次揉捏他的心意，这一次，又利用他妄图夺取璃珠。

　　如果今日能再次抓到斑霓，此生便要狠狠禁锢此人，再不许他逃走的机会！哪怕违背央家，与斑家世代为敌也在所不惜！

　　央夜望着斑霓眼里是一片冰凉，气的手指不停颤抖。

　　“瓣蒻，杀了鹿渊，这次，伤了斑霓也无所谓了！”

　　瓣蒻察觉到自家主公已经陷入癫狂，但是此刻难以违背命令，只好应声。

　　站在屋顶的斑霓轻轻地扫视了一下下面的情景。下面站着央夜和瓣蒻，跟来了几十号人，怕是央夜唤来的暗卫正在路上，所以速快速决。

　　“鹿渊，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鹿渊轻触藏在袖中的软剑。

　　瓣蒻催动一直带在腰间的晶石，寒光四溢，向鹿渊袭来。自身移步向鹿渊方向飞身而去。

　　鹿渊抽出剑，细密入毛的针被鹿渊注入气流，随剑出鞘向下方斜织落下，对抗瓣蒻的寒气与其他央夜手下的人马。

　　一时间，瓣蒻和鹿渊打斗纠缠。

　　斑霓伫立在房顶上，冷冷地看着下方局势。有鹿渊的保护，斑霓不至于马上陷入危机。只是持续消耗下未免逐步陷入劣势，但是马上离去也容易被追上。斑霓要鹿渊削弱瓣蒻的攻击。

　　下面混乱的打斗之中，有人立着，抬着头直望向他。

　　斑霓看着央夜弯起弓箭，将泛着冷光的箭对向自己。

　　胸口肩膀腿哼……

　　斑霓微笑着。四散的发丝在狂风纠缠，此刻的斑霓犹如笑面罗刹，带着冰冷的嘲讽。

　　央夜的弓没有丝毫的松弛，直直向斑霓射去。斑霓不躲也不挡，他知道这种力道的弓杀人也就在一眨眼之间。

　　就在箭将要刺穿斑霓身体时，一抹赤红飞快地挡住了箭，并碾碎了它。

　　不知何时，一条赤色的链剑缠上斑霓的腰部，如同具有魂魄一般，在半空中如蛇一样游走。

　　这链剑一节节都由红色的特殊材质煅炼而成，侧面发出赤红的色泽，刀片的摩擦间发出细微的“嘶嘶——”，如同蛇愤怒时的嘶叫。

　　所有人都未曾见过此物，纷纷吃惊。瓣蒻识别天下武器，也不知这链剑是何物，竟能如活物一般防御攻击。

　　斑霓伸手触碰链剑光滑的剑腹，能感受来自剑内部的炽热和脉动，仿佛那是一条鲜活的巨蟒。

　　这是斑霓偶然得到的武器，只是平时只有在敌人有主动攻击时候触发，若是要使用它去攻击别人，斑霓尚且还没有解开。

　　不过今日，此物还甚是顺手。

　　斑霓抬眼，看见央夜乘鹿渊被瓣蒻拖延无法抽身之隙，用轻功跳上屋顶，向自己飞来。

　　斑霓虽没有半点武功，面对央夜步步逼来，也不会守株待兔。

　　斑霓右手轻扯，早已准备好藏在手腕上的箭袖。这些都是鹿渊为自己准备的暗器，就是为了防逃走时候的追兵，一只箭足以拖延一整时间。

　　斑霓警惕地望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央夜。

　　央夜此刻脸上冷若冰霜，浓重的杀气从他紧皱的眉宇见迸发。他提着剑，剑上晃眼的光反射照到了斑霓的脸上。

　　央夜已经下定决心，今夜，要废掉斑霓一条胳膊或是腿，只要鹿渊带不走斑霓，他还可以毫不犹豫地在斑霓胸口补一剑。

　　他已经为了斑霓疯了，丝毫不管自己要做的事情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他一切都快不顾了，只要眼前的人，能留这，哪怕是死在这里。

　　斑霓看央夜双眸赤红，寒凌凌地要至自己于死地的模样，暗叫不妙，马上举起手臂，催发箭袖，射出一支的暗器。

　　央夜一剑狠力地砍断暗器后，看着斑霓逃跑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挥剑。

　　这一剑触发斑霓腰间缠伏的链剑。斑霓原想链剑会阻挡央夜的伤害，没有想到，央夜一剑竟然生生将链剑打碎。

　　央夜挥剑的力道极大，被打碎的碎片反向打到斑霓的身上，深深地嵌入斑霓的肩膀。

　　斑霓吃痛，跪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斑霓脸色苍白，乱了心中计划。看着央夜健步走来，斑霓咬紧牙关。

　　眼见央夜举起手中的剑，要再次挥下时，斑霓道:“你忘了你的胞弟央离么？你杀了我，他也不能活。”

　　央夜手一顿，冷笑，“自他投奔你进斑府，就不是我央府的人。他死还是活，已经不关我的事。”

　　“是吗？他当初接近我，我还不知道他是依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有人把央离托付给你，要你许什么诺言你忘了？你不是一只在找那个秘密么？它就在央离的身上。你现在为了杀我，要把你追寻那么多年的秘密毁了吗？”

　　斑霓见央夜陷入迟疑，一边右手叩动箭袖，一边说道:“你一直不是很想知道，当初，央离为什么突然出现，一下子成为你的弟弟，你又为什么一下子失去了你世子的地位吗？”

　　央夜并没有斑霓所设想的那样，被斑霓所说的动摇了心智，而是片刻便回过神，发觉那是斑霓为了拖延时间，故意说的话。

　　“现在一切都不是本公此刻所考虑的。斑霓，你偷了璃珠，今日，是一定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