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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子衿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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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习惯,只要有节日,无论何时何地,总得好好热闹热闹。这个不仅仅流传于民间,就连玄门百家也一样不能免俗。临近十月,各地张灯结彩已是常态,百家众人也是兴致高昂。
猎魔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每家只能派二十岁以下的新人修士参战,各家族按人头分席——无论是出战的席位还是观战的席位,散席方可以金换之。为的是给百家众新人以实战的机会,也为展示各家年轻修士的风采英姿,是个各家族尽心准备、严阵以待的场合。大家族的希冀无非是本家弟子抢占先机、稳占仙榜头名,以立家族威严,扬家族声名;小家族和散修们则期待着能够一鸣惊人,从此占得玄门一席。
今年的大会更是特别。
五年前云家家主失去音讯,三年前风家家主也因病去世,百家都猜测这三主家为尊的格局八成要动一动了。谁知两年前,一场大战,人们才发现这两家的少主虽然年少,但心智不浅。三主家的少主们连带多少新秀一战成名,这三家鼎立的格局反倒是愈加稳固了。
虽说风家的家主金柳君年纪稍稍大些,三年前本就预定要参战,但当年的猎魔大会前夕,金柳君的父亲去世——热孝期间,不可外出,所以三年前倒是少了他的身影。
不少的人都期待着今年这场盛会,桥石君云夜言,金柳君风千霖和酌芳君明沐辰的三君对决。倒不是对他们的修为有什么好奇,毕竟两年前的大战早已有过验证。只是彼时,三位少主代表三家是以盟友的方式出现的,但强强联手的可观性哪里比得过强中更有强中手来的刺激。三主家究竟哪家更强,是极少有机会能得直接验证的。
加上今年有水隐君、清梧君等经历过大战的后起之秀参战,场面不可谓之不华丽。所以今年的散席更是千金难求。
云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到底还是重视猎魔大会的。回来的这些日子,除了自己的院子——云夜月也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尽秋阁,原因倒是简单,因为自己是秋季出生,又在秋日归宗,所以处处是秋景,朝朝是秋季,简洁明了。云夜月就在校场,一面看着师兄陪哥哥喂招,另一面和姐姐交流些丝竹管弦,来修养心性。
晃荡的久了,云夜月也总觉得有些无聊。云夜盈虽然视觉不达,但其余四感却异常的灵敏,很是能感受到旁人的情绪,轻轻伸出手,摸摸妹妹的脑袋,温和地说道:“怎么了?有些疲累了?”
云夜月一个晃神,差点没坐住。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摸过她的头,就像一泓清泉,缓缓从头顶流入内心,让人神怡——当然,宫逍遥那个二货一向都是用大巴掌拍的,仿佛瀑布冲顶,让人暴躁。偷摸的开心了半晌,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姐姐的胳膊,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撒娇似地说道:“没有!姐姐琴意高绝,绕梁三日,我岂会无聊。刚刚看着校场上两个人名曰练习,实则调戏的身法,有些胃疼而已。”说着,又给了看过来的师兄一个“你臭不要脸”的表情。
云夜盈有些紧张:“胃疼?你是吃坏了什么吗?是不是家里的东西不和胃口?”
云夜月赶忙摇摇头:“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前两天还捡了个一流的厨子,要是东西不和胃口,我是不会吃的。我是觉得,师兄和哥哥真是绝配!”
云夜盈似乎爱上了给妹妹顺毛的小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脑袋,轻轻说道:“当然,兄长大人的眼光一向都很准。”
云夜月:“是的是的,简直不能更完美。”一个臭不要脸,一个惯着他臭不要脸,岂不是绝配?!!云夜月不禁暗暗腹诽。
云夜盈:“小月,你不去和师兄和哥哥过两招吗?放松一下。”
云夜月坐正身子,盯着自家姐姐柔和的侧脸看了许久,低下头,小声说道:“姐姐,其实,我没什么修为的,只是懂些医术罢了。”
云夜盈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依稀觉得可能踩到了妹妹的痛处,急忙改口道:“没事没事,姐姐也不精通这个。果然,我们是双胞胎呢。”说着,又把妹妹揽回了自己怀里,继续顺毛。
转眼间,授衣已过。云家众人也整装向着松石山出发了。路上倒是平静,也不见灯火通明的景象,因为走的是山路捷径,离城镇有一定的距离。
寂静又仿佛是一把琉璃镜,能够将小小的不安和奇怪一一反射到有心人的眼里。一路上,云夜月其实都警觉得很,因为她不止一次地看到了之前见过的那道黑影。这下可真得不能用幻觉来敷衍自己了。观察良久,她才发现这货外形上是只尖尾雨燕,但飞得极快,有些超出她对鸟类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的理解,实在是很难捉住其踪影。
她在车架上观察了一阵,又在心里筹措了良久。直接叫来了三杲,让他想办法,把那只雨燕引下来。
三思同行,有些不解:“为何不捉?”
云夜月这回倒是带了十分的耐心,细细解释道:“这只尖尾雨燕很特殊,行动敏捷,不惹人注意,速度非一般雨燕所能及。要不是我之前见过一次,这两日比较敏感,怕是也难捕捉到它的踪迹。想必是价贵物稀,万金难求。如此优秀的雨燕简直就是天生的探子,就算不是三主家的手笔,少说也得是个大世家才豢养得起此等灵宠。处理只鸟倒不是难事,但是贸然动手,轻则打草惊蛇,重则引起纷争,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这种没什么收益的事儿,不做为上策。”说完就自顾自地闭目养神了。
三思知道自家小姐身体不太好,容易力竭,既然疑惑已解,也没有再出言打扰。只是默默放下了车架里的遮光窗,继续无想无念去了。
其实,云夜月还有后半段话没说出来:“虽然没什么益处可求,但总不能让它一直跟着自己。况且自从回到寂芸泽,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这货的身影了,这明显就是有人针对自己而来。”
根据这几日的观察,这个小探子朝至夕去,规律无比。到现在没有引起云家的警觉,是因为这货除了速度,还有演技。由于走的是山路,所以两旁树木林立并不是稀奇的事情,若是山林里有两三声鸟鸣更是再正常无比。这小探子再树林中穿行,不遮不掩,走的是条灯下黑的路线,自然不惹人疑虑。偶然出现在视线里,便是加了速地一闪而过。若不是专心注意它的行踪,更是难以看到。
尖尾雨燕飞得虽快,但到底不是候鸟。就算再聪明,如何行为可以自由把控,但至晚而归,就定有主人的收留引导,所以它的主人一定就在附近。不知道是不是想来试探些什么。但是暗处动作,敌大于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既然不能放任又不可过分,那让三杲把这鸟引下来,就是个折中的法子。稍稍利诱,再加以引导,说不定还能为我所用,让幕后之人自己暴露在视线之中。至于,三杲能用什么方法引它下来,那就看他的本事了,就当是个额外的试探罢了。就算三杲真的只具备当厨子的才能,自己也有后手可以解决问题。
倒是出乎云夜月的预料,不出三刻,三杲就带着一只已经蒙了眼的扁毛的畜生回来了,恭恭敬敬地说道:“吾幸不辱命,已将这只雨燕带回,请小姐发落。”
云夜月轻轻搓了搓食指,默默吩咐道:“没什么好发落的,看看这小家伙爱吃什么,给它喂点儿。以后每天到时辰就引它下来,一日三次,定时定量喂食儿,你亲自去做。”
三杲了然,既然察言观色是他的长处,自家小姐想做什么,他当然清楚的很。照理说,一只小鸟,处理了一了百了,但小姐既然选择迂回以驯之,必是有不能杀的缘由。小姐让自己和这只扁毛畜生搞好关系,想必不仅是要利用此鸟,也有要探一探自己之意。倒是让自己无法不上心。
人都说恶习易养,天天次次地投喂,到底是让小家伙养成了习惯。起初的一两日,三杲还得特地去引上一引,到了第三日,小家伙学会定时定点地到三杲的面前报道了。
在此期间,云夜月从未在此鸟的面前出现过,倒是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毕竟,这只雨燕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追踪的目标给算计了,减少了暴露的危险,也增加了反追踪的可能。
在和一只臭鸟的拉锯战中,云夜月无疑是取得了绝对的上风,顺利反客为主。不知不觉间,松石山已经在眼前了。
若说寂芸泽是很好的贯彻落实了不露锋芒,那松石山则是诠释了什么叫做先声夺人。高调!绝对的高调!这就是云夜月对外公家的第一印象。
到底是明家,无需任何多余的解释,一切的景色人文都很好的诠释了明家的家风,就一个字——明。细讲来就叫做“日月同辉,阴阳相合”。说起来感觉脸大无比,但到底还是明家有这个实力。
寂芸泽是个烟火之地,一切风景建筑都不奢华也不清高,就是一堆寻常风景,若不是门中弟子佩剑而行,根本看不出是个修行的世家门派。青枫浦云夜月虽未亲眼见过,但其仙气逼人之程度,仅仅是耳闻都感受得到,再加之灵兽众多,硬生生将仙气又提高了三分。一方通俗,一极高雅;一边是市井格局,一面是世外仙境。
而松石山就是个两相结合,雅俗共赏的地界。若说青枫浦是天上,寂芸泽是人间,那么松石山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程度,大致上用皇宫来形容,是不为过的。是实实在在的威严肃穆,也是真真切切的穷奢极欲。
山门是真正的山门,因为要进明家的正门需要走过九百九十九级傍山台阶,取的是“常九”的意蕴。沿着楼梯拾级而上,两侧的浮雕也是雕龙画凤,虽俗气异常,却又幅幅出自名家手笔,自带光环。到了正门下,云夜月抬头一望,镀金的匾额上更是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日月同辉”,大门上铺首更是直接以阴阳为造型,且鎏金饰银。
其实每个因素单拎出来都无比俗气,但是造型在一起却又和谐异常,是确实体现了明家的家风的。云夜月也深刻体会到了大俗即雅是个真实存在的道理。
说到底,云家这回是第一次由云夜言带领着出现的,无论云尊是否前来,到底是没有露面的。本应去拜见外祖,以显孝礼,但明家诸人也是严阵以待,忙碌无比。明尊和家主都不见踪影,还是明沐辰这几日被强令放弃了自己的莺歌燕舞,前来招待了表弟妹几日。
说是招待,也不过是换个地方重启明沐辰的品酒之魂,连带着云夜言这几日也喝得十分头大,不住地感叹表兄不愧有酌芳君的美称,名至实归。
云夜月这几日也忙得十分头大,哥哥整天喝得寸步难行,却依旧耳根软容易被明沐辰忽悠,师兄不在,只好她这个医疗队提前预习工作内容,日日调配醒酒的汤药。
直到十月初八,云夜月实在是忍无可忍,带着十足的杀气,和哥哥一起去了酌芳君的觥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