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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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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溶自然知道府中发生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本不想管,可是金若兰却极是不悦,她对韦世涛很是喜欢,自然不容人侮辱她。而跟王妃她却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站在王妃那一边。他原本试图说服她别管这个闲事,说到后来就成了:我也是江湖女子,你是不是也一样看不起我?他就发现跟女人不能讲道理,也没道理可讲,为了不让自己后院起火,于是他只得来找弟子。
霍元崇在一个人吃饭,孤孤单单的,韦世涛不愿跟他一起吃,只在自己屋里跟欧阳彦弘一起吃,若是没这个继父,他也就厚着脸皮闯进去了,反正私下里,他从来不跟她讲什么面子里子,可是多了一个外人就不同了,他实在拉不下脸来跟她陪小心。就只好一个人在屋里吃饭了。
萧景溶知道他是一个人,因为金若兰也去那屋了,她说她要安慰安慰那丫头,可萧景溶觉得她更可能是去煽风点火的,搞不好她自己先沉不住气冲出去找王妃算帐了,为此,他特意嘱咐小厮们看着点那房的动静,如果不对,马上来报。开玩笑,这后院火已够大的了,架不住她抱薪救火加火上浇油。
走进桌边,他坐下,小厮上了碗筷,添了饭,他道:“去拿点酒来,我陪阿昊喝两杯。”
霍元崇没抬头。小厮忙去取了酒,一人一杯,给他们满上了。
“你也有委屈,她也有委屈,”萧景溶叹:“连带阿兰和我吵,让我也委屈,你不该敬我一杯?”
于是霍元崇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不象是敬人家,倒象是成心要灌醉自己。
萧景溶风度翩翩地一饮而尽,姿势比徒弟潇洒多了。
“阿畀孝服在身,你不事先同老娘说一声就带她去后堂,她当然不悦,这事她俩没错,是你考虑不周,你理应罚一杯。”萧景溶道。
于是霍元崇一饮而尽,萧景溶又陪了一杯。
“你不想让阿畀受委屈,因此跟老娘哓哓抗辩,把老娘堵得无话可说,虽然道理上你没什么错,可是态度上的确有问题,还是你的错,当然还得罚一杯。”
霍元崇没端酒,只问:“你想让我喝多少酒,直说,我一定不会推辞。”
“那可多了,比方阿畀,人家为了劝你回家,抱病陪你前来,却遭无端羞辱,你不该罚?”
于是霍元崇干脆拿起壶来,将壶中的酒全倒进嘴里,然后说了句真心话:“是我对不起她。”
萧景溶看着他,实在有点不忍心,但又不得不说:“你明知两人合不来,却又仓促让两人见面,至成现在难以收拾的局面,阿昊,你从来行事谨慎,我也未料到你这次会如此鲁莽。”
霍元崇没回答他的话,只道:“去再拿壶酒来。”
萧景溶却道:“不必上了,你们都出去。”
小厮知道霍元崇在师父面前比在王爷王妃面前还听话,因此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萧景溶道:“其实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因她父母生母都新近亡故,所以想让她得到你父母的疼爱,便将她带来家中,本想着好好同父母说明,让他们怜惜她,心疼她,可没想到弄巧成拙,是以心中也极是郁闷,是吗?”
霍元崇低下了头,低低道:“我没想到她一下子就发作起来,总以为看在我的面子上,第一次总该给点脸面。”
“她是王妃,王妃之前是郡主,”萧景溶叹:“这一生顺风顺水的,丈夫是王爷,儿子是大将军大元帅,兄弟不是公侯便是贵戚,姐妹不是诰命就是夫人,她的周围从来都是奉承她顺从她的人,当然很少为别人考虑。这不能说全是她的错,因为这就是她生活的环境。象阿兰,虽然脾气也不好,但她也是会常为别人考虑,站在别人角度看一件事,也许未必有阿畀做的好,但这点上比王妃强,因为她们成长的环境不一样。阿昊,这点上你不对。”
霍元崇低头半晌,道:“师父,我很累。周围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只要有一点考虑不到,就会出事,我常觉得很累。真的,有时,我真的想将这一切都丢下,带了阿畀远走江湖,什么都不用管,不用问,过我们的快乐逍遥日子。师父,我真的很喜欢阿畀,可是我总令她受委屈,她对我那么好,人家要伤我,她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都会毫不犹豫地护在我身前。可是我却一次次伤她,师父,或许她跟贺少轩在一起,会比跟我在一起快乐的多,是吗?”
萧景溶想了想道:“也许吧,本性里他们都是挺单纯挺实在的人。他们想得没你那么多。即使他那个义父要伤害她,我相信贺少轩也会挡在阿畀的身前用性命去护她的安全,甚至为了她,也不惜与义父决裂,他那个民族,本来就敢爱敢恨,性情直爽,这一点上,同阿畀真的挺像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爱徒,又叹了口气,道:“可是她喜欢的却是你。你既然非要插一脚进去,把人家青梅竹马,性情相投的人赶走了,硬是把人家抢了过来,现在如果放弃了,你就真不是人了。”
他从未对弟子说过这么重的话,只因霍元崇一直都很聪明很听话很乖顺——至少在他面前。
“我不是要放弃,我只是很后悔,如果早知道她跟着我会受那么多委屈,我宁可当初忍着自己的想念,而不去打扰她的平静生活,”霍元崇眼都红了:“她本来自己麻烦就不少,可是我不但帮不了她,还把自己的麻烦带给她,师父,我的确不是人。”
萧景溶微微皱眉,这不象是霍元崇,他认识的那个霍元崇不怕麻烦,就怕没麻烦,他一向迎难而上,而且从不认输。
“那你打算怎么办?”萧景溶忍耐地问:“放弃阿畀还是放弃你父母?”
霍元崇沉默半晌道:“我是不会放弃阿畀的,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去面对余下的生活。而且——我也的确不能没有她。”
他其实早已做了选择。但他没跟她说,他私底里认为她会明白,也应该明白。
萧景溶又想了一下道:“这样也好,至少有一方不必受委屈,虽然我原来是想劝你做两边的合劝的事,虽然你费力些,不过可能的结果是一双两好。但既然你想省事,我也不必再劝,总之你想好了便去做就是。只是我提醒你,不是威胁是真的提醒:阿畀的人缘很好,如果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很多人都不会放过你,包括我。”
“我知道,因为她对每一个人都坦诚相对,她不做对不起别人的事,宁可委屈自己。所以到后来,人家总会发现欠了她的,她现在就是最大的债主。”霍元崇苦笑。原以为她很弱,各方面都很弱,所以要靠自己才可不受别人的欺负。可越处就越发现她很强。强到可以压制自己。
“她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正气,你没有,所以你总觉得她很光明,这种光明你既想要又害怕。”萧景溶有点同情地看着他道:“如果你真得觉得在这种光明之下很累,那就早点放弃,趁你们还没成婚。反正你不在乎名声,阿畀那边,我相信也会有更好的男人愿意娶她。”
“师父,”霍元崇恳求的目光:“你能别再下刀吗?你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
“我说的是真的,如果觉得不想做了,趁早放手,以免误人误己。”萧景溶道:“我认识的霍元崇是越难越要做的人。可现在我发现,你可能不是。如果真的不是,那么很多事,你可以停止,因为那些事绝对不比这件事更容易。现在停手,你还可以平安终老。象你自己说的远走江湖,过你快乐逍遥的一生。”
霍元崇眼中出现深思之色。
萧景溶拍拍他的肩,道:“我走后,你可以再叫酒把自己灌醉,然后安安心心睡一觉,也许睡醒后你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噢,对了,明天是八月十五,也许阿畀不会跟你过节,因为我和阿兰,也许还有什么别的人想让她真正轻松一下,过个好节,所以可能会带她出去,远离这个令她不愉快的地方。往年,她有父母师兄生母和继父,现在她还有我们。我相信我们不会比那些逝去的人更差。所以,你最好做好准备,要么陪父母家人过节,要么一个人过节。”
然后他就起身走了,走时跟来时一样潇洒。
于是霍元崇真的叫了酒,然后把自己灌醉后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