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心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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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梅景澄竟比自己想象中要来得平静。
他将肖玉茗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接过汤碗时，指尖抚过肖玉茗的手背，摸到了根根分明的筋骨。
不过几个月不见，阿茗居然清减了这么多。
梅景澄感觉自己像是深更半夜来抢人宵夜的恶人一样，瞥了眼碗里的桂圆莲子，忽然问道：“你以前不都喜欢往汤里放些枣子的吗，今天怎么没放？”
肖玉茗“哦”了一声，解释道：“这汤不是我煮的。”
目光越过肖玉茗肩头落在他身后的季琴语身上，梅景澄顿时打消了把宵夜还给肖玉茗的念头，转手将碗塞进程正卿手里。
“嗯？”程正卿挑了挑眉，以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前辈不是问有没有份吗？喏，拿去吃，别客气。”梅景澄大方地说。
程正卿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道：“还真是多谢了。”
啧啧，没看出来啊，这么大一个醋坛子。
肖玉茗盯着程正卿的脸看了半晌，总算是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他偷偷拽了拽梅景澄的袖子，皱着眉头悄声问道：“阿澄，他不是在小师姐的招亲擂台上打伤你的那……个人吗？你怎么跟他在一起？”而且还知道他是梅景澄的师兄。
梅景澄顺势扣住肖玉茗纤瘦的手腕，用灵识在他体内仔细探查了一番，说：“这事说来话长，之后再和你详说。”见肖玉茗伤势已无大碍，不禁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们什么时候回——”
话还没说完，一股可怖的威压笼罩住了整座旬宁山！
成片成片的树木被无形的力量拦腰折断，满目葱郁转眼间化作一地狼藉，木屋也发出了岌岌可危的声响。
“以为躲在这种地方就能逃得了吗？”
一道杀气十足的声音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众人袭来，梅景澄等人都让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压得直不起身、迈不动步，程正卿却只是一个踉跄，汤碗摔得支离破碎，桂圆莲子洒了满地。
“霜儿……”季琴语想要赶到纪霜身边，可无论怎么挣扎也走不出一丈远，只能传音给屋中的两人，希望他们还能来得及离开。
程正卿解下自己脏污了的披风抛到一旁，低笑出声：“这世间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呢，梅道友。”饶是他也没有料到梅景澄要找的人和百里隐要找的人居然都在同一个地方，眼看着那道声音的主人再过片刻就要到来，他取下腰间的折扇，展扇一挥，化去那道杀气的威势，令三人重获自由。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梅景澄刚扶稳肖玉茗，就看他跟季琴语一同冲进了屋里，拦都拦不住。
“意思就是——”程正卿手中的折扇褪去陈旧木色，现出了原本的模样，墨玉为骨，金箔为面，翻可呼风，覆可唤雨。反手轻轻一扇，巨大的护身结界便为众人挡下了暴风骤雨般的剑光。他回过身，对梅景澄笑道：“恐怕你师兄这时候不会随你一同离开了。”
剑光散去，一个身着银边黑袍、背负巨剑的人影逆着月光踏空而至，眉眼之间满是戾气。
“是谁，胆敢阻拦本座！”
程正卿仰头望向那尊传闻中的杀神，颇为随意地摇着扇子，笑意未达眼底：“久闻百里长老大名，不知长老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一眼瞥见程正卿手中的五行碧云扇，百里隐眸色一沉，不悦道：“本座之事与你幻海楼何干？”
“与幻海楼自然是无关，可与我有关。我身为幻海楼的少主，若是连好友都护不住，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说话间，木屋轰然倒塌，季琴语和肖玉茗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纪、傅二人带了出来。
百里隐冷哼一声：“你莫不是想说在场众人全是你好友？”他话虽是对程正卿说的，视线却死死钉在纪霜身上。
“怎么会呢？”程正卿伸手揽上梅景澄的肩，说：“我的好友只有这位——”接着又合扇遥指搀着傅南飞的肖玉茗，“和这位。其余三人我并不认识。”
“如此，那便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此地。”
肖玉茗见状急道：“阿澄，季道友救过我一命，我不能弃他们不顾！”
程正卿二度被梅景澄推开手，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脸上的无奈七分真三分假：“您也看到了，不是我想拦着您，而是我这位好友不愿走。不知百里长老能否卖我个面子，放其他几位小道友一马？”
“你这是在戏弄本座？！”胸中的怒意化为实质，滔天杀气以百里隐为中心激荡开来，他抬手一握，直接捏碎了程正卿布下的护身结界，五指一张，又是一轮剑雨落下。
道道剑光来势凶猛，足以将人挫骨扬灰。
本以为避无可避，没想再睁眼时，整座旬宁山已被那剑光一分为二，而众人却在这一瞬之间被转移到了离木屋一里远的地方，堪堪躲过剑雨，并且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抬头一看，是一缕如烟似雾的缥缈人影护在了众人身前。
见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梅景澄低头拾起从怀中掉出的九星罗盘，转头去确认其他人的情况。
肖玉茗借着梅景澄的手站起来，心有余悸地道：“好险，差点要没命了……这是师尊给你的法器？”
梅景澄顺手扶了傅南飞一把，颔首道：“嗯，但不是法器，是灵器。”
若是九星罗盘的器灵没有被封住，便可以将众人转移到更远的地方，但以灵影之力移出一里地已是极限。
化神期大能挥袖一扫，所有断木残桩全部连根而起。失去了这唯一的掩护，众人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暴露无遗。
百里隐锐利的目光穿过那缕灵影射向梅景澄，语气甚是不善：“小子，你怎么会有这九星罗盘！”
想起程正卿曾交代过的话，梅景澄忙把九星罗盘收进怀里，闭口不言。
“说！你和封家什么关系！”百里隐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杀意，五指微动，似要把梅景澄抓到自己面前来。
季琴语等人闻言，全都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梅景澄，就连肖玉茗也一头雾水，摸不着情况。
先是百里家的长老，后是幻海楼的少主，这下阿澄又莫名其妙和两大世家之一的封家扯上了关系，好像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呢。
见势不妙，程正卿故意长叹一声引来众人注意力，而后笑吟吟地对百里隐说道：“看来百里长老是不打算放这几位小道友一马了，不过也是，毕竟能够晋阶合体期的机缘就摆在眼前，换做是我，也不会轻易放手呢。”
百里隐神色一凛，散去掌心的灵力，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百里长老心里自是清楚得很，又何必多此一问。”程正卿抱起双臂，手中的五行碧云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肩头，“您对这位纪道友穷追不舍，不就是为了得到她体内那株能够回魂返生的反魂树吗？假如我没记错，您当年也正是因为意图强夺前任家主之女历练所得的反魂树才被再次关进禁闭之地的吧。”
“呵，你知道的还真多。”
“说起来，”程正卿又道，“百里长老就不好奇像反魂树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机缘怎么会让您碰上两回？”
“……你想说什么？”百里隐眼眸微眯，负于身后的巨剑发出阵阵剑鸣。
见他有所动摇，程正卿将目光投向纪霜，正色道：“冒昧一问，纪道友可还记得你娘亲的名讳？”
确定程正卿是在问自己后，纪霜认真地想了想，犹豫着开了口：“这我也不太清楚，从没听我爹提起过……牌位上只写了鹊娘二字。”
“鹊桥的鹊？”
“不错，是这个鹊，你是如何得知？”
程正卿展扇一笑，道：“百里家前任家主之女百里鹊，乳名鹊娘，于百里家现任家主继位前夕下落不明，至今不知所踪。”
纪霜一脸惊愕。
肖玉茗也一脸惊愕。
等下？！这种不管怎么看都非常有内情的过往怎么又是别人家的事？！
好吧，阿澄的爹娘我都认识，这种事就算想轮也轮不到阿澄头上。
……其实轮到我头上我也不介意的啊？
与其说不介意，倒不如说乐意之至。
程正卿完全没有注意到肖玉茗哀怨的眼神，继续对仍处在震惊之中的纪霜说道：“纪道友，你若是想回到百里家，我可以帮你这个忙，就当是替肖道友还了救命之恩。”
肖玉茗很想说救了自己的是季琴语而不是纪霜，但这个情况下特地更正这一点实在太过尴尬，只好将错就错。
没等纪霜作出回答，一道极为凌厉的剑光击穿灵影直奔程正卿而来！
程正卿登时回身，手中的五行碧云扇灵光大作，两股灵力相互碰撞，一时难分高低。
一群人之中属程正卿的修为最高后台最硬，凭着手中的灵器可与百里隐相抗衡，但化神期和出窍期的实力相差巨大，就算挡下了这一击，也不见得还能挡下第二击、第三击。
“阿澄，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法器！”肖玉茗摘下食指上的储物戒指塞到梅景澄手里，指望着他充分发挥主角的气运，打破这个不利的状况。
梅景澄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深深看了肖玉茗一眼，低声道：“看清楚了，前辈手里那个可是灵器。你觉得我，拿个法器，顶什么用？”
身上唯一的灵器还被师尊封了器灵，灵影刚被打散。
“……”
肖玉茗沮丧地把储物戒指戴回手上。
差点忘了，天道根本不罩阿澄。
被打就会死，这到底算哪门子的主角。
两股灵力在空中炸开一片白光，霎时激荡开的余波震得程正卿连退几步，勉强站稳脚，撑着膝盖咬牙喘息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百里隐手握巨剑，充沛的灵力包裹着剑身，如熊熊烈焰一般，随时有可能再次挥下。
程正卿抬袖抹去颈间淌下的汗水，直起身来，道：“我在笑长老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对象。”
他含住小指吹了声啸，啸声未落，就见山间升起无数亮光，纷纷朝四面八方飞去。
方才为了对抗百里隐的攻击，程正卿耗去了不少灵力，但他眼中神采半点不减，丝毫不掩语气中的得意：“百里长老的仇家多不胜数，您说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仇人寿数将尽……他们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百里隐通身爆出骇人的杀气，剑尖直指程正卿，怒道：“你——！”
“长老还想再和我过上几招吗？行啊，乐意奉陪。便看看究竟是我的脑袋掉得快，还是各路前辈们来得快。”
百里隐大笑三声，还剑入鞘，道：“怪不得都说幻海楼惹不得，本座今天算是领教了！”
语毕，身形一闪，已是不见了踪影。
“少主。”
百里隐一走，隐于暗处的暗卫便现出身影，将一瓶灵丹递给程正卿。
程正卿服下灵丹，看着面前的暗卫，嘴角一撇，说：“我让你随便挑几个暗卫，你怎么自己跟来了？”
“少主让属下做回暗卫，属下自然是能来的。”
“罢了，来得正好，之后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是，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心血（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