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青春》绯与岚

3、第二章 妈妈的爱情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
　　转眼我已初二。
　　经历了小升初，又来到另一所学校——普通的学校，普通的老师，普通的我。
　　又回想起妈妈略带窘迫的眼神，她用它看着我的时候，我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后悔，没有犹豫，因为我不愿意让一个爱我的人伤心，背对着妈妈写作业时，妈妈炽热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了很久，我感受得到那里面装的是愧疚。
　　我知道我们没有钱上民办，只能上普通的公办学校。
　　但我不在乎。
　　全新的面孔，全新的生活，可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依然孤独，只不过孤独的地方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罢了。
　　与小学一样的悲哀挥之不去。
　　我依然是个可怜虫，依然是个所谓的好学生，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不想去改我的性子，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他们也逐渐习惯了我的冷漠，经过一段时间的劝说无果，终于放弃了拯救我。看着我的眼神中也再不是礼貌的试探，而是冰冷的讽刺。
　　谁要我如此对他们？
　　对于这样的日子，我早已麻木。一天一天的循环，过得跟机器人无异。

　　窗外落叶被风吹过，发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好听，只不过有些像哀乐。
　　轻轻的风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卷起一地的萧瑟与孤独。风带着的寒气侵入我的骨子里，我打了个寒战。入秋了，我想。
　　我在座位上慢腾腾地收着东西，把厚厚的书与教辅摞好，一股脑塞进书包中。塞过几次之后，书包变得鼓鼓囊囊的。
　　我总是喜欢带一大堆的无用的书回去，尽管课本与教辅从来复习不完，练习册从来写不完，我还是觉得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辛苦塞完最后一摞书，我抬头，正好看见落叶依着风落下，摇摇摆摆，仿佛这一刻便是永远。
　　我看得出神。落叶与一阵风的生命都那么短暂，却能得此良伴度过美好年华，真幸运。
　　“沅沅，还没收拾好么？”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出神。
　　听声音就知道，来的人一定是余晓森。处在变声期的他，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很好辨识，我觉得很好听，很有磁性。
　　余晓森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妈妈告诉我，我的爸爸是余晓森的养父，但她自己不是他的养母。
　　这很正常，因为我的爸爸妈妈根本没有结婚，即便是有了我。
　　他们也许爱过，但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听妈妈说，她和他曾是同一所名牌大学的学生，她第一次见他就就觉得他很特别，他长相普通，但是很成熟，很能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她从不避讳谈这些。
　　妈妈喜欢这种感觉，像我一样。她很依赖这种感觉。
　　后来他和她一起进了戏剧社。
　　排练节目的时候，他演大树，她演小花。还真是个挺弱智的节目呢，妈妈笑着说。
　　但是就是这个这么弱智的节目，让他与她相遇了。
　　妈妈还记得他第一次和她打招呼，他穿着傻不溜秋的大树服装，笑着说，同学你好，看你跟我一样悲惨地要演道具的情况下，认识认识呗，你叫什么呀。
　　她脸红了，拼命用劣质的花瓣掩饰自己绯红的脸，犹豫着答了自己的名字。他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后来，似乎是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开始聊天，他们从节目谈到爱好，再从爱好谈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着说着，她不再脸红，他也话唠起来。
　　一番话聊下来，他们第一次知道，他们原来是这样的人，他们原来有这样的一面。原来，这才是知己，这才是知音。原来，“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的默契真的存在。他们甚至觉得没有认识彼此之前的他们有些可怜。
　　真可谓“相见恨晚”。
　　就这么认识了。他和她成了好朋友。他们有时聊天南海北，有时只是沉默远望。妈妈说，这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当然，也只是好朋友。
　　妈妈说，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想捅破窗户纸，怕最终伤害了彼此，反倒还做不成朋友。
　　然后时间在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熟的剧情下催促他们毕业。
　　毕业那天他们都喝醉了酒，迷迷糊糊间，自然地，就有了我。
　　因为妈妈过早地冷静离去，他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把以前当做一个梦，更不知道妈妈有了我。
　　但是他的父亲据说很有权势，听说妈妈有了身孕，也不急着告诉爸爸，反倒把另外一个女人安排到了他的身边。那个女人是他的父亲生意伙伴的女儿，他渐渐知道那个女人的目的，心下对她很是厌恶。而那女人趁着他喝醉的空，与他欢爱。
　　那个女人说，自己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而她并没有生育功能，这话无非是骗他的，但他信了——因为他的愧疚。
　　他对妈妈说了对不起，妈妈却笑着忍着眼泪说应该好好祝福他，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真倔强。
　　他只好沉默。
　　后来，他和那个女人结婚，妈妈没有去看。反倒在家里顶着三个月的身孕哭得天昏地暗，哭昏后醒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后来，他终于知她不孕，闹着离婚，但被他爸以断绝关系、那个女人自杀相胁。
　　后来，他和她领养了年龄还比我大半年的余晓森当做儿子。
　　再后来，他知道了我是他和妈妈的女儿。
　　他很后悔，说要离婚，可是妈妈说：“过去的就过去吧，你要娶我也只是为了弥补我，那把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爱当做什么？我不想要这样的爱情。”
　　他终于知道他爱她。原来，如此。
　　纵容结局如此可怜，甚至带有些韩剧的狗血，妈妈还是要去接受。可她不是圣母，怎么可以无条件的继续宽恕？
　　这是她的爱情，有些可笑的爱情。到头来只剩了她一个人留守在原地。她苦笑。
　　我太小，不懂他们之间晦涩难懂的爱情。不懂妈妈的执着，不懂爸爸的后悔，更不知晓那个女人是否爱着爸爸。
　　问妈妈时，妈妈摇摇头，摸着我的头，只是说了一段我有些听不懂的话。她说，再好的爱情也抵不过天意，天意如此，情深之人再如何也是白费。
　　她说话时的语气太忧郁，使我记忆特别深刻，尽管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我还是将它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