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青春》绯与岚

4、第三章 余晓森（上）

　　思绪拉回，我转头，看着余晓森。只是初二，个子却有一米七九。留着平头，男人该有的面部线条也开始发育，显得有些成熟的英俊。他不再是那个稚嫩的男孩了。
　　“噢，快了。”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我细细的声音终于被放大到站在门口的余晓森可以听到的地步。我把笔袋塞进书包，拉上拉链，背着大书包，小步跑到他身边。
　　余晓森拎了拎我身后鼓鼓囊囊的书包，宠溺地摸摸我的头，把肩上明显轻些的书包换下我的大书包，笑笑，“怎么又被这么多书回去？”
　　我背着余晓森的书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余晓森的书包不像其他男生的隔着很远都能闻到有很浓的汗味，即使刚打完球，仍是清清爽爽的，上面有股好闻的不知名的清香。
　　看着他含笑的眸，我又仿佛回到了我们初遇的那个暮春。
　　那是我八岁时的落花之际，妈妈难得有空，便带我去公园玩。正在兴头上，忽然听得一声嘲讽的女声。“呀，这不是许佳燕吗？”她说的是妈妈的名字。
　　我顺着妈妈的目光回头看，只看见一个贵妇牵着一个男孩的手朝这边看着，贵妇满脸冷笑，而男孩满脸懵懂，瞧着他的妈妈，不知妈妈要干什么。
　　于是我瞬间知道了那贵妇的身份。
　　那个女人是爸爸的妻子。
　　这个称呼似乎有些怪，带着点陌生的疏离感。而我恨这个称呼。
　　我不恨爸爸，不恨余晓森，只恨那个女人。太讽刺，小小的我已经懂得了恨。
　　我一直记着她的名字——张雯。
　　妈妈淡淡地笑了笑，那一瞬间在我看来她仿佛从天而降的谪仙，云淡风轻得令人倾倒。她说：“对，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张雯刷着睫毛膏的眼轻蔑一瞥，“这世上贱人本来就少，肯定是要记着名字的。”
　　那一瞬间我真想上去抽她俩巴掌并且骂她个狗血淋头，可是妈妈紧紧攥着我的手，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妈妈仍是淡淡的，“不知是谁是贱人呢。”说完不再看那贵妇，低头为我整理鬓边的头发。
　　那个跟在张雯身边的男孩总算有了点反应，不再是一脸的懵懂，借着少年的不知畏惧，突然跳出来站在张雯前面，冲着我和妈妈大叫:“你们不要欺负我妈妈！”
　　他是爸爸的妻子的“儿子”，是爸爸的“儿子”，然而我这个爸爸的女儿却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记得他叫余晓森。
　　我心中的火焰因为他的叫声熄了大半，因为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叫余晓森的男孩比我还高怎么就这么幼稚，而且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还看不出？
　　事实证明我一直到很久以后也看不出。
　　真心觉得很好笑。
　　我已经忘了那天妈妈的眼神是何等不屑，也不记得那天张雯是如何趾高气扬地离去的。但我记得那个男孩大义凛然的幼稚眼神。
　　然后一转眼就是五年过去，我们的生命中的那个小小过客在时间的潮汐的冲刷下逐渐变得淡得快失去踪迹。
　　初一新生报道时，我意外地在过道内的宣传栏中属于优秀作业的板块上看见了初二三班余晓森的名字。
　　一瞬间，我记忆中那个像沉入大海般销声匿迹多年的大义凛然的眼神重新浮出海面。
　　我真心佩服我的记忆力。
　　继续看着展板，我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撞了我一下，我趔趄着往前倾，回头一看，一群男生打闹着经过，似乎没有留意撞到了人，继续向前走着。只有其中的一个男生回过头来朝我歉意地笑笑。
　　霎那间，我记忆中那个带着大义凛然眼神的稚嫩面孔与面前这个男生带着的清新笑容俊朗面容重合在一起。
　　我知道我没有认错，我认脸一向很厉害。
　　余晓森。
　　他并没有认出我——当年那个“欺负”他妈妈未遂的小丫头。
　　他只是嘻嘻哈哈地跟着一群好友打闹。
　　我没有叫住他向他打招呼，也许是我不知道怎么向他以及他的好友解释我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我根本是怕看到他想不起来时歉意而尴尬的笑容。
　　我害怕尴尬。因为尴尬一向是一件坏事。
　　后来我们的真正“重识”是在几个星期后。
　　学校组织的社团活动有很多，对其他同学来说也许是很吸引人的，可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
　　在大部分时间里，我是喜欢安静的——我喜欢把自己锁在一个小屋子里，只有我自己，不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
　　在这个时候我的唯一爱好便是绘画。
　　我不喜欢彩色的渲染，我只喜欢来自黑白的单调。画得好不好全来自我的心情。有时候虽是随笔涂鸦，但也是有我的一番用意。
　　但据说画得还不错，就黑白灰都能得到某个绘画大赛的奖。
　　所以我选择了书画社。
　　而张雯让余晓森学了书法。
　　于是就这么好巧不巧地遇见。
　　进社团的时候社长让每人都给交张绘画作品来说是摸底考，由社长，副社长及几个书画社骨干评赏。我随便选了一张从前画的交了上去，没想到居然被评为第一。
　　我后来听余晓森说，他也是书画社骨干之一，看到我这幅画之后真心觉得不错，一看名字才觉得似乎有点熟悉。
　　我问他是怎么认出我的脸的，他原先开玩笑说是直觉，后来才改口说是社团活动时点名认出的。
　　也许还真是直觉，单调的黑白总是要配孤独的人的。
　　社团活动的时候我们的位置是不固定的，想坐哪都可以。而教室的角落一向是我的寄居地，我想也没想就往那里走去。
　　坐定之后我便拿起速写本出来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到旁边的座位有响声，我顺势抬头，惊奇地看着余晓森把书包塞进桌子的抽屉，而他则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
　　而他在坐下来之前还体贴地问了一句“这里有人吗？”而我则反射性地摇了摇头。于是他就理直气壮地坐了下来。
　　活动地进行中，我一直在抽屉里拿着速写本涂涂画画，没太留意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间教室里一片吵闹，我茫然地抬头，却只看见余晓森转过头来对我说了些什么，教室太吵我没有听见。
　　我礼貌性地说“嗯”。他又说了些什么，也许是对刚才闹剧的因由的评价，我仍然没有听清，只是间接性地听见了几个词语，我依然说“嗯”。
　　他笑笑，不知为何加大了些音量，“你叫许沅对吗？是初一哪个班的？”
　　我点点头，不追究他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答道：“我是初一一班的。”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初二三班的，从宣传栏上看到的。”
　　余晓森点点头，又转过头去，因为这时嘈杂声已经消了。
　　后来在社团活动中我们又有了几次交集，于是就这么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