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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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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海岚看着医馆门外走进一人,此人一席黑衣,长发至脚,瘦骨嶙峋,双目深深凹陷,脸孔犹如死者苍白,整个人异常诡异可怖,实如鬼门中的黑无常。
孙大夫见来人不善,知道情形危险,连忙拉着两个小徒从偏门窜逃。
向海岚只见那黑衣人挥手一扬,听到“咻咻”几声,有某些东西从眼前飞疾而过,然后便看到孙大夫和他的徒弟惨叫倒地。
“孙大夫!”向海岚大喊,上前一看,发现三人都胸口中了黑色飞镖,当场暴毙。
“你以为跑得出血阎门,我就抓不回你了?”那人对梅渡林讽笑两声,看都不看地上的三人一眼。
“你滥杀无辜!”向海岚对黑衣人怒道。
“哈哈,”黑衣人嗤笑,“血阎门要杀的人,从来就不会是无辜的。”
那人先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还是落回向海岚身上,道:“哟,顶标志的男人,正好带回去给师哥喂血。”
他的话让向海岚浑身一寒,可神志却越发清醒。她看此人的打扮、刚才说的话以及射出的飞镖,便可断定出他就是江湖上令不少人闻风丧胆的血阎门“黑刹”,而他口中的师哥便是“白罗”。
白罗黑刹是血阎门的教徒,更是位于教主和两大长老之下的四大护法之二,同赤火妖精和水灵仙子齐位,只不过前者归属左门长老方定思,后者则是右门长老高临川的手下。
这两人在江湖上恶名昭著,凶暴残忍,无恶不作,且武艺高强,鲜有对手。师兄白罗虽穿白衣却脸面灰黑,有着每月必喝俊美男子鲜血的怪癖;师弟黑刹则身穿黑衣脸色惨白,贪酒好赌且□□良家妇女。
向海岚知道他是来追杀梅渡林的,看他的样子也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们,而此时梅渡林身受重伤才刚醒,凭自己的武功又决计赢不了眼前的黑刹,一时陷入困境,顿感着急。
黑刹眼神幽深,目露寒光,道:“梅老头,你乖乖跟我回去,说出向海岚的下落,也许日后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向海岚惊愣,心想难道血阎门的人还未识破花慢的假身份,却被她逃了出来?果真如风写意所言,花慢能在三天之内自己回到风少堡?
“向海岚的下落,你竟然跑来问我?”梅渡林轻笑,“这么大个血阎门,却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反倒来询问我这老头子?当真笑话!”
黑刹面部微微扭曲,显得越发狰狞恐怖,他说:“你从左门失踪,向海岚同时自右门消失,难道你当我看不出你们是一起跑了?你以为血阎门是来去自如的地方?还是你把我当成纸做的门神?看来我今天得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他的声音冰冷尖细,让向海岚听着全身发冷,不自觉地伸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心底对这呕哑嘲哳的刺耳声泛出重重的厌恶感。
梅渡林却没有一丝惧怕之色,反倒以唇相讥:“你若杀了我,天底下只怕没人能解得了磬石寒毒,也再没人能救那姓颜的丫头!”
黑刹微顿,被他的话挑起怒气,口吻不善道:“好个梅渡林,你有种!你认定了我不敢动你是不是?你公然与血阎门为敌,究竟风少堡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
向海岚好奇,黑刹口中的“磬石寒毒”和“姓颜的女子”,难道就是梅渡林回在血阎门的原因?
梅渡林仰天大笑,然后道:“我收了风少堡什么好处?你何不问问他?”说着,看向身后的向海岚。
向海岚逐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只见黑刹向自己投来令人颤栗的目光,同时问道:“你是什么人?”
梅渡林抢先替她回答:“连堂堂的风七少都不认识,血阎门也敢妄想去动风少堡?”
向海岚此刻真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头,气自己刚才为何要骗梅渡林说自己就是风写意。
黑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是风写意?”
向海岚看着梅渡林似笑非笑的眼神,硬着头皮回答:“是又如何?”
黑刹道:“一年前,师兄随教主上少林围剿,本可一次灭了那些秃驴,结果因为风写意一招欲擒故纵,一计空城计,便让少林金蝉脱壳,逃过一劫,也让血阎门见识到了风少堡的能耐。”他看着向海岚,问:“你就是那个让教主输得心服口服,让我师兄回来后大骂三天三夜的风写意?”
向海岚一时没说任何话,这才慢慢回忆起一年前风写意替少林排除外患,安定内忧的事情。同时还想到什么,忽然心生一计。
她咽了咽喉咙,露出坦然神色,对黑刹说:“当时是你们教主太过急攻,才让我有机会力挽狂澜。若他不是太想一举拿下少林,也不见得连寺里只余不足百人都没察觉到。”
黑刹道:“你有本事让教主筹划许久的计谋败在一刻,叫血阎门在当日大失颜面,惨败而归,却在当日让向海岚从你眼皮地下被我们的人劫走?”
向海岚回神,忙道:“岚儿虽落入你们手里,可如今也并非在血阎门,不是吗?”
黑刹被反驳,道:“嘴皮子厉害,成不了气候。我若要拿你的命回血阎门,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从我手上逃脱。听闻风七少机智过人,却不会武功,我倒是很想领教下。”
向海岚手握成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她道:“黑刹出了名的好色贪酒嗜赌,今天是否有胆量跟本少赌一把?”
这话让梅渡林微愕,而黑刹深陷的双眼不觉闪出某种异样的光,发白的嘴唇上翘,“风七少要跟我赌?”
“不错,”向海岚问,“你怕?”
黑刹阴声低笑,“怕,当然怕,能让血阎门不可一世的教主认输,能让我那狂傲自大的师兄恨之入骨,这样的角色,我当然怕。”
向海岚心猛一沉,额上不禁冒出冷汗。
“不过,”黑刹笑得更加诡异,“我的确很想知道你预备和我赌什么?”
向海岚听他这么说,顿时松口气,知道他已渐渐上钩,平静地说道:“当然是赌命。”
黑刹显得更有兴趣了,问:“你的命还是梅老头的命?难道你不知道,无论输赢,你们俩的命都归我么?”
向海岚说:“当然是赌我的命。”
“怎么赌?”
“天下皆知,白罗善使兵器,刀枪剑棍,无一不通;而黑刹则擅长暗器。”
黑刹脸上的笑意渐浓,“你要跟我比暗器?”
“有何不可?”向海岚反问,“若不以你的拿手本事取胜,只怕你到时候输了也会不服赖帐。”
黑刹玩味似地打量着她,“怎么个比法?”
“很简单,你站在某处不动,若能接住我的暗器,便算你赢,若接不住便是输。”
黑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嚣张道:“风写意,你难道没听说过,从来只有别人接不住我发出的暗器,绝没有我接不住的东西?”
向海岚自信一笑,“当然,在下不会武功,为公平起见,你必须多让我两局。”
黑刹道:“也就是说,若三次之内,我有一次没接住你的暗器,便是我输?”
“不错。若三次都接住,就是你赢。若你赢了,你不但可以带着我的首级回去跟你们教主邀功,还可以把梅渡林一并带回去。”
“好!”黑刹大声答道。
“但若你输了,”向海岚目光透出杀意,“我就要你血溅当场,永远踏不出这昌医馆。”
黑刹挑眉,“呵,果然是风少堡的人,口气不小。我就看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梅渡林却在此时对向海岚道:“你当真要跟他比暗器?”
向海岚道:“反正都要被他带回血阎门,何不放手赌一把?”
梅渡林若有所思地看着向海岚,说道:“你有把握能赢?”
“是有把握,”向海岚凝神,“不过,只有一成。”
梅渡林震然,问:“你当真是风写意?”
向海岚不解他为何这么问,随口答:“是不是风写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留着这条命找到花慢。”
她的话让梅渡林沉色,他靠近向海岚轻声说:“如果你一意孤行,记得攻他的鹰窗穴和人迎穴,那是他的弱点。”
向海岚好奇梅渡林竟然会帮她,心想他必定是怕自己对付不了黑刹,他也难逃一死。
“我就站在这里不动,”黑刹停于某处,道:“风七少,你尽管拿出看家本事。”
向海岚站在十米开外处,调整呼吸抚平心境。
她扫了眼自己脚边,随意从地上拿起一颗不大的石头,道:“这是第一局。”
说完,便闭上眼睛,回想起儿时爹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海岚,若有一天你遇上强敌又不能以武胜出,就用爹教的方法,使暗器自保。”
向海岚睁开眼,手握石子,使出所有内力,凝神聚气,瞬时出手将其飞向对面的黑刹。
只见石子在空中飞速划过,以梅渡林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刺向对方。
可惜的是,速度虽快,黑刹的动作却更快,快到让人不知他究竟是何时出的手。
“我很好奇,你不会武功,哪里来的内力?”黑刹将手中接住的石子捏成粉末,散落于地,质疑道。
向海岚反言讽刺:“我这点内力,也能撼动黑刹?”
黑刹笑,“第二局。”
向海岚不语,看了眼一旁的梅渡林,又从地上拿起一颗石头。
“你完全可以用其他的,”黑刹道,“飞镖匕首银针,随你。”
向海岚见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道:“对我而言,没什么分别。”
她隐约有些不安,刚才她明明尽了所有力道以石子攻他的鹰窗穴,却还是轻易让他接住。事实上连她自己都没看清飞出的石子,他是如何接住的?
向海岚捏着手里的石子,心中默背着爹教过的口诀,飞出第二颗石子。
这次同样是迅猛的速度,同样是快速到连向海岚自己都吃惊的程度,石子在她手中,真的在口诀下犹如飞镖匕首银针般成为骇人的利器。
然而,黑刹还是以手接住了那颗即将冲进自己鹰窗穴的石子。
他眼神深黯,不禁拧眉看向对面的风写意。他虽然接住了第二颗石子,可心里却明白自己若没有以七成内力抵住飞速而来的石子,也许此刻已经受伤。他不知道为何风写意明明不会武功,却能发出隐带内力的石子?更让他惊讶的,是风写意出手的速度之快。
黑刹自出江湖,从未遇到过暗器使得比他更快的人。
而风写意是第一个。
他用的手法是黑刹从未见识过的,奇异而独特,奥妙而高超。
向海岚有些慌乱,两次都没成功,让她一下子失了大半的勇气和自信。她反复在心中默念着那些口诀和手法,却见黑刹都一一接住,心下顿时有了凉意。
“小子,你该不会怕得想认输了吧?”梅渡林忽然对向海岚道,“我的命也在你手里,你给我争气点!”
向海岚愕然,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类话。虽然语气态度不佳,却反叫向海岚僵硬的手渐渐松弛。
她笑道:“梅老头,若我赢了,你便告诉我花丫头的事!”
梅渡林这次没恶言击她,反倒也笑着说:“等你先赢了再说。我可不想把话留到阴曹地府去说。”
向海岚收敛神色,第三次从地上捡起一颗尖头的小石子,对黑刹道:“第三局。”说罢,便以同样的手法飞出手中的物体。
黑刹专神,出手接住第三颗石子。他冷笑,刚想说话,却感到喉咙一阵刺痛,然后顿时失哑晕眩,踉跄倒退几步。
他伸手一摸,从颈上拔下一根极细的银针。
“你……”黑刹想说话,却无奈发不出声。
向海岚道:“你想说,我使诈?”
黑刹闭目甩头,企图尽力保持清醒。
向海岚又道:“我用第三颗石子再攻你的鹰窗穴,同时,用那根银针扎你的哑门穴。我并没有说过我只会以石子相击,也是你鼓励我用飞镖、匕首或银针。所以,我并没有使诈。”
黑刹怒颜发狂,双目充斥烈焰,欲冲上前了结她。
可比他更快的,是梅渡林的手。
向海岚只见梅渡林不知何时已上前以指猛点黑刹的鹰窗穴,黑刹顿时倒地。
“你有时间和他解释说废话,还不如先保住自己的命。”梅渡林见黑刹躺在地上,拿出怀中的匕首,在他颈项见猛然划下一刀。
血溅当场。
黑刹果然没能再走出昌医馆。
他一定没想过,自己行走江湖多年,今天竟然会这么轻易地死在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手上。
向海岚此时才松垮下来,她坐倒在地上,喘着气,平静刚才的害怕。
她以一招同时发出两件暗器,本不算什么,可不简单的是,第二根银针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向和速度刺中对方。
“你不是风少堡的人。”梅渡林杀了黑刹,站起身看着向海岚道,“你的手法不但快,而且少见。风家没有以暗器出名的人。风写意更不会武功。”
向海岚以袖拭去额上的冷汗,道:“我说了,我是不是风写意不重要。”
梅渡林道:“以你的本事,不可能在江湖上默默无闻。若你刚才用的不是石头,也许他死得更快。”
“厉害的不是那些暗器,也不是什么手法。”向海岚看着地上的尸体,回答:“他只是输给他的自傲。”
梅渡林诧异,等着她说下去。
“白罗黑刹虽同为左门护法,可私下却多年不合,彼此嫉妒。黑刹会苦练暗器,就是因为他在兵器上胜不过他师兄。而他自踏入江湖以来,从未有人以暗器赢过他,所以他必然对自己的绝迹信心自满。”
向海岚继续道,“他好赌成性,轻易相激便能让他中计。他会嫉妒他师兄,就必定会暗自惊讶我使暗器的手法。他起先不将我放在眼里,后来却开始有所顾虑和猜测,他越容易在意,就越容易分心。我两次都攻鹰窗穴,第三次也一样,以他善妒好斗的性格,自然会掉以轻心。”
向海岚说:“而我赌的,也就是第三次的那根银针。”
之前黑刹提及风写意一年前在少林的事,才让她想起风写意以前告诉过她关于白罗黑刹彼此相妒的事,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梅渡林听完解释,眼神复杂,许久后问道:“小子,你到底是谁?”
向海岚说:“你告诉我花慢的下落,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
梅渡林露出笑意,赞道:“你对老夫的胃口。”
向海岚感到意外,然后摇头直道:“我和你儿子不一样,才不要对你胃口!”
梅渡林大笑,“落儿那小子像极了我,反倒无趣。你看上去斯文有礼,骨子里却傲得很,比起黑刹,过之而无不及。”
向海岚闻言,反倒有些感慨:“很久没听到人用这个词形容我了。”
梅渡林眯眼,再次深深打量起向海岚。他说:“你可以不告诉我你是谁,但我要知道你刚才使暗器的手法。不然,你别想知道花丫头的事。”
向海岚一听,轻松自在许多,说:“我只能告诉你那套手法的名字,口诀心法你不能知道。”
“什么名字?”
向海岚看着他,仿佛听见爹曾经那些和蔼温柔的话语。
“爹,这套手法叫什么名字呀?”
“海岚,这是我们向家独门的心法口诀,手法也决不外传他人。爹只教你一个,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向海岚顿了顿,朝着梅渡林回答:“叫降红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