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山梨的羊

3、你够了啊

　　恶狼陈桉桉的门牙热烈地磕上了楚辞小羊羔的脑门。
　　痛，痛死了。
　　楚辞嗷一声捂住脑袋，一阵眩晕，一阵抽气。
　　抱着脑袋两眼泪汪汪的楚辞，更像羊羔了，可怜兮兮红着眼，看得陈桉桉心头的愧疚排山倒海而来，她默默的站了起来，绞着小胖手指，讷讷开口：“对……对不起。”殷切看着他。
　　楚辞捂着脑门不理，红着眼瞪她。于是陈桉桉倾身过去一把抱住楚辞。胖手捧起楚辞的娃娃脸，“呼呼，乖啊宝宝，吹吹就不疼了，不哭不哭。”陈桉桉的奶声奶气的声线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楚辞憋屈了，你这是把我当你儿子哄吗！他一把推开母狼陈桉桉，“你以为我是你吗，还有，谁哭了！”
　　陈桉桉默默地看着楚辞，忽然想起哥哥说的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恍然，一脸诚恳地说：“是我哭了。”又殷切地盯着他。
　　楚辞觉得脑门更受伤了，真的，更痛了。他也默默地站起来，转身揉着脑袋慢腾腾走了。
　　那无处话凄凉的小背影，那孤寂的小脚步，看得浑身闪着母性光芒的陈桉桉心里一阵柔软，一阵冲动。于是她飞快跑过去捉住楚辞的小手，“我牵着你！”说完手使劲摇晃，楚辞被晃得脑袋又一阵晕，“停停停！别晃了，你整得我脑袋疼！”啊，陈桉桉立马乖了，老实牵着楚辞的手回家。
　　夜凉如水。
　　“萤火虫呢，你不要了吗？”楚辞转过头轻声问。
　　陈桉桉看看萤火虫，又认真地盯着楚辞，摇摇头，“不要了，你比较重要。”
　　你比较重要。
　　楚辞咳一声，似很难为情，别过头，“我当然重要。”牵紧陈桉桉的小胖手，捏捏，“回家吧。以后还有机会呢。”
　　陈桉桉笑得一脸傻兮兮，牵着楚辞的手蹦蹦跳跳，“嗯，回家。”
　　陈桉桉后来想起这一幕，总是笑，笑得一脸傻兮兮，笑得……两眼蕴着泪光，欲落未落。
　　时刻想起小时候最好的时光，才会衬得现在的自己更加不堪。
　　谁都想回到过去最好的记忆里，可是谁都回不去。
　　谁都回不去。于是长大后的陈桉桉哭了，泪光沉默蕴在眼眶里，欲落未落。

　　第二天，楚辞拿了弹弓来找陈桉桉。
　　弹弓，自制的，用了石榴树的枝干，书包后面长长垂下来的带子，还有两毛钱一根的柔软又有弹性的绳子。很丑，也很简陋，可是它的威力足够吓崩一只，不，是好多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小时候的陈桉桉和楚辞热衷于把所有的鸡都吓跑，看它们惊慌的扑腾起来咯咯飞走，两人都笑得贼兮兮贱兮兮，这样的……恶趣味。
　　陈桉桉是个非常有求知欲的孩子，于是陈桉桉学会了制作弹弓。
　　过了那么一段时间，陈桉桉又学会做小鱼钩，把铁丝磨得尖尖，使劲掰弯，再用一根长长的线绑住，就可以去小池塘钓小鱼和小虾米了。陈桉桉钓到过许多小鱼，都宝贝地带了回来养在小瓶子里，可是无一例外的，小鱼们在第二天早上全都死掉了。陈桉桉蹲在小鱼的尸体前流眼泪，伤心又委屈，楚辞也蹲下来，拍拍她的头，“呃，那个，鱼死不能复生，别难受啦，要不，我把我的小虾给你吧。”楚辞把他的宝贝小虾们递过来，陈桉桉默默接了，搂紧。
　　又是第二天。
　　瓶子里小虾果然又全部阵亡了。
　　陈桉桉继续蹲在瓶子前流眼泪，楚辞举起瓶子看了又看，脸都黑了。
　　“陈桉桉！你为什么把盖子拧上！”
　　“我怕它们跳出来嘛……跳出来它们会死的。”陈桉桉委屈地绞着小胖手指。
　　“你这样拧上盖子它们也会死的。”楚辞无语，望天。“唉，真服你了。”楚辞叹气，“快起来，别蹲着，脚要麻了，”一把将想往地缝里钻的陈桉桉拉起来，“走，去我家玩飞行棋吧。”
　　“我不会。”陈桉桉轻轻说。
　　“我教你啊。”一脸得瑟，小超人楚辞说，“我会呢。”
　　于是陈桉桉又学会了玩飞行棋，还有五子棋。
　　一段时间后的陈桉桉还学会了玩弹珠，玩公仔纸。
　　还学会了炒大白菜，虽然大白菜最后变成了大黄白菜或者是大黑白菜。还是楚辞教的，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做菜。还没灶台高的两个小屁孩硬是站在凳子上炒了黑糊糊的面目可疑的一团大黑菜。
　　两人一起坐在小马扎上，筷子使得磕磕绊绊，歪歪扭扭地夹了一大筷子塞嘴里。
　　“唔，好咸！”陈桉桉呲了一口牙，皱鼻子，皱眉头。
　　两人又一起呲牙咧嘴，很丑的表情，很扭曲的脸。楚辞呼的抓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陈桉桉抢过杯子也灌了自己一大口。
　　第一次做的菜真的很不堪入……口。沉默，沉默。陈桉桉眨眨黑葡萄眼，“小哥哥，你做的菜……好难吃。”小男生的自尊心受伤了，放下那一团糟的大黑白菜，默默拉着陈桉桉走掉。
　　“奇怪啊，明明外婆就是这么做的……”楚辞嘀咕。
　　“啊，什么？”陈桉桉没有听到，疑惑地问。
　　“没什么！下次，下次我再做给你吃。”楚辞一脸的踌躇满志和跃跃欲试。
　　陈桉桉惊悚了，“我……我我，我不爱吃白菜！”
　　“那下次做别的。”楚辞笑得很是运筹帷幄，一脸的王霸之气。
　　后来楚辞真的就炒得了一手好菜，只是那个撒得一手好娇的娇气包陈桉桉却没在身边。陈桉桉没在这里啊，他要做菜……给谁吃呢。

　　夏木繁茂，一大片一大片的花花草草跑着成长，绿意呼啦啦地走动，枝叶婆娑，摇摇曳曳，点点滴滴的阳光悄悄滚落，落地无声，微风里有聒噪的蝉知知的笑声。
　　陈桉桉站在高大的石榴树下，昂头看，树上的小男孩笑得春光灿烂，使劲对她招着手。
　　“喂，陈桉桉，快上来呀！”
　　陈桉桉深吸一口气，猛的抱住树干，小胖手乱抠，小胖腿乱扒拉，咬牙切齿，用力，我蹬，“呜呜呜……！我爬不上去！”小胖妞陈桉桉欲哭无泪。
　　“啧，你别动了！我拉你上来！”使劲，楚辞小朋友憋红了脸，拉不动。
　　小胖妞陈桉桉继续欲哭无泪。
　　“你等我一下！”楚辞噌的跳下树来。
　　“我托住你，你待会就使劲用脚蹬啊，踩到第一个枝丫就好了！”小壮士楚辞摇摇晃晃抱起陈桉桉，等她捉紧了枝干，改用手托着把小母猪陈桉桉推上了石榴树。抹一把汗，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
　　楚辞不敢让陈桉桉爬得太高，小心翼翼带着陈桉桉挪到了一个低矮又壮实的枝干上。艰难好艰难，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一起抹汗。
　　两人坐在石榴树上一起晃着腿。
　　楚辞探出小身板，扯回来一个大大的石榴果子，擦擦，递给陈桉桉，笑，“呐，给你！”
　　陈桉桉吧唧咬着果子，晃悠着小胖腿，小小的心里溢满了欢喜，快乐得简直想要蹦起来。
　　“楚辞你真是一个好人，好喜欢你哟。”陈桉桉对着楚辞笑弯了大眼睛。
　　“嗯，嗯，我也喜欢你。”楚辞抱着石榴果子啃，漫不经心应着。
　　陈桉桉忽然想起电视里经常上演的桥段，好像说完了喜欢就要亲亲的。
　　好学的陈桉桉搂着楚辞脖子，嘟嘴，叭一声亲上了眼前小男孩吧唧嚼着果子的唇。
　　楚辞僵住了，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他连忙抓紧树枝，嫌弃地用手背使劲抹自己的嘴巴，“干什么啊！”
　　“喜欢你啊，”陈桉桉咕哝，“电视上都这样的。”
　　“可是陈桉桉你是男生！是男的！”想到这个使劲擦嘴的楚辞更悲愤了。
　　陈桉桉眨眨眼，瘪嘴，理直气壮地大声说：“谁说的？妈妈说我是小公主！”
　　“是女生？是女生也不行！”楚辞维护者着自己的贞洁，坚决说。
　　陈桉桉瞪眼。
　　“等，等等，你是女生？！”楚辞啪地笔直从树上摔了下来，气得哇哇叫，“你是女生！是女生！”他懊恼地揪着头发，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竟然和女孩子玩了那么久！”
　　陈桉桉被激得一脸血，“女生！女生又怎么了！”冲过去扯着楚辞使劲摇，“你！你重男轻女！”
　　楚辞被摇得嘴角直抽，大喝一声：“停！你够了啊！”
　　陈桉桉还是委屈，“女生，女生又怎么啦？”
　　楚辞挠挠头，“没什么啦！只是女生烦死了而已，老是哭啊哭的。”这孩子想起了自己一岁多的小表妹。
　　“我又没哭！你才整天哭！”陈桉桉悲愤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