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山梨的羊

4、总有离别时

　　“谁哭了啊？！”楚辞没好气地说。
　　“你啊。”陈桉桉咬手指。
　　“那是因为谁！”忍无可忍了，吼，伸出爪子，找到目标脸颊，捏住。
　　“呀，”陈桉桉扯着嗓门嚎，“痛痛痛！痛！”
　　楚辞黑脸，“我都没用力！”
　　是吗？额，好像真的不痛。陈桉桉偷偷瞄一眼，乖乖站好，慢吞吞地伸出小胖手，慢吞吞说：“呐，你打吧。妈妈每次都这样对我的。”
　　楚辞继续没好气，拍掉陈桉桉的爪子，撇嘴，“我又不是你妈，”不解气，捏住陈桉桉肉嘟嘟的脸向左右扯了扯。
　　“哇啊。”娇气包泪汪汪。楚辞无措看着她，好像真的把小女生弄哭了，瞪眼，假装恶狠狠，捧着陈桉桉的脸，揉揉，“不许哭！哭就是麻烦的女人！”
　　什么……啊。陈桉桉立马收起了眼泪。
　　“咦，你们在这里干嘛呀？”踩着自行车的哥哥陈浔好奇凑过来，埃？妹妹眼睛怎么红了！炸毛，“臭小子！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一脸伤心欲绝又悲愤交加的样子。
　　楚辞看白痴一样瞄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陈浔，白痴，大白痴。
　　陈浔惊，“喂，你小子什么眼神？”怒，“你几个意思？”
　　“什么弟弟，明明就是妹妹，”楚辞淡定，“连弟弟和妹妹都分不清，笨死了。”说完拉着陈桉桉转身就走。
　　陈桉桉也淡定地越过哥哥，轻飘飘抛下一句：“真笨。”
　　陈桉桉僵在原地，“喂！我那是为了……”逗你玩。梗住，楚辞凌厉的小眼神飞来。
　　“什么啊，”陈浔挠挠腮帮子，嘀咕，“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陈桉桉你演技太挫了！”快步追上去，“喂，妹妹，我来是要跟你说，我们要回去了！”
　　陈桉桉扭头，“去哪儿？”陈浔揉乱妹妹头发，“暑假快结束了，妈妈叫我们回去了啊。”“可是，我又不用上学。”陈桉桉不解，认真地说：“我不回去，我要一直和楚辞玩的。”
　　陈浔又伸手把妹妹毛茸茸的短发揉得飞起，“妈妈说你也要上小学了，九月份就注册入学。”
　　“我，我也可以上小学啦？”陈桉桉激动得小脸红扑扑，“可是，可是妈妈不是说……”“妈妈说过了这个暑假你都五岁啦，正好是上学的年纪了，”陈浔纳闷，“不过，话说，妹妹你就这么喜欢上学？！”
　　“喜欢，喜欢上学。”一脸笑咪咪。
　　可怜的陈桉桉，当她蹦蹦跳跳背着小书包快乐的走向校门，还不知道自己迈上的，其实只是一条长长的不归路。
　　真的是，长长的不归路呢，要十几年才能够走下来。

　　楚辞静静地看着陈桉桉。原来，大家都要走了。他转过身，慢慢走开。
　　陈桉桉本来一脸的兴奋和激动，看到楚辞转身离开，忽然就红了眼。她冲过去捉住楚辞的手，说不出话来。楚辞也红了眼圈，别过脸，不看她，然后轻声说：“其实，我也要走了。”陈桉桉的眼泪瞬间像决了堤。
　　楚辞默默看着哭花了脸的陈桉桉，说：“陈桉桉，别哭了。很丑，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了，嘴巴咧得那么大，都能看到你的蛀牙了……喂，别哭了。”你这样，我也……很想哭的。楚辞扭过头，沉默。
　　“别哭了吧陈桉桉。”楚辞粗鲁地抹掉陈桉桉的眼泪，“我以后每个暑假寒假都会回来的，所以，别哭了。”楚辞认真看着她。
　　“那，那我也会回来的。”陈桉桉哽咽。
　　楚辞笑容暖暖的，“那就，下次再见。”
　　陈桉桉抬头看楚辞，靠过去轻轻地蹭了下楚辞的脸。额，好恶，沾到……鼻涕了，楚辞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陈桉桉仰头看他，挂了一脸泪痕。
　　“我妈妈说，人总是有悲欢离合的，也就是说，总是会有离别的，不过不怕，离别了也还会有下一次的相遇，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楚辞一脸高深莫测，一副看透世人还有红尘的样子。
　　陈桉桉没听懂，不过她听明白了还会再遇见就是了，于是郑重点头，“好，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总会有离别的时候，但是也总会有再相遇的时候。
　　离开，不就是离开吗，未来还会遇见。
　　可是，要在那里遇见呢，你要我，等多久呢。如果从此以后再没你的消息，我又该如何找你呢，我又应不应该找回你呢。如果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又该作何种表情。
　　其实陈桉桉心里有沉沉的失落感。
　　村上春树说，失却所爱之人的痛苦是无法治愈的。无论什么真理，诚实，坚强，温柔都好，无法治愈那种悲哀。陈桉桉还不知道楚辞就是自己的所爱之人。她还太小了，连喜欢都分不清，还以为喜欢就是，就是喜欢布娃娃还有小花狗那样的喜欢。
　　她的心在朦胧的沉默里，沉沉潜入了灰暗的暮色中。
　　总要走的，谁都会离开。
　　陈桉桉第二天就要走了。第二天，总是第二天。
　　楚辞站在他家门口，看着陈桉桉跑进跑出地往车上放东西，搬完了，又沉默地站在小车旁，绞着衣角看向自己。
　　陈桉桉的眼圈又默默红了，她冲到小男孩面前，把兜里的红豆牛奶糖全都掏了出来，塞进楚辞手里，“给你。”楚辞捏紧手里沉甸甸的糖，默默剥开一颗，递给陈桉桉。“很甜。”陈桉桉笑，也剥了一颗递给楚辞。“嗯，很甜。”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无声地笑开了。
　　陈桉桉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生，眉眼悄悄地舒展开，清新得像此刻吹来的微风。而楚辞笑起来则是眉眼飞扬起来，眸中的光亮恣意盛开。
　　陈桉桉揉着眼睛，“我走啦。”
　　楚辞也笑，小手一挥，貌似洒脱，“嗯，走吧。”
　　谁都会离开的。
　　“哎，陈桉桉，等，等等，”楚辞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回家拿了一小袋东西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给你的。”
　　“是什么？”陈桉桉好奇地捏了捏袋子，硬硬的，一粒粒的，“是什么啊？”
　　“葵瓜子，生的。”楚辞笑看着她，“把它们种到土里就可以长出葵花来。”
　　“葵花！是之前看到的那种会随着太阳转头的花儿么？”
　　“是啊。”
　　陈桉桉掏出一颗葵瓜子，磕，咬开了。“嗯？跟我们平时吃的葵瓜子不一样呢！它都没有味道。”
　　楚辞黑脸，“当然没有味道！它是生的！”生气的小男孩又使劲地扯扯她的脸，“陈桉桉，你把一朵花都吃掉啦！”
　　“啊？哦，”乖宝宝陈桉桉立刻把袋子绑紧，收好。
　　“不许再吃了！”楚辞义正言辞地说。
　　“好，不吃。我要把它们都种成葵花。”
　　“那好了，回去吧，你哥哥在等着你了。”
　　陈桉桉低头，慢慢挪了回去。楚辞转身跑回了自家屋子里，爬上院子里的石榴树，发呆。
　　总有离别的时候。
　　可是，你告诉我，真的会有再次相遇的时候吗？
　　还是，再遇见只是不甘心的人所编织的谎言？
　　世界那么大，离开的人怎么还会有再次遇见的机会。
　　大概是，骗人的罢，再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