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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守门 ...

  •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有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没有做梦的晕眩感,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恍惚了。而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闷油瓶就突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看着我道:“跟我走。”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就差伸手去捏一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对他的话完全没反应。闷油瓶等了一会儿,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肩头,很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吴邪,跟我走。”
      我这才相信他是真的,但心里反而更慌。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人可以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实在是太邪门了吧!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汪藏海和陈文锦出来以后都是一副要发疯的德行,照这样下去我觉得自己疯掉是迟早的事。我赶紧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左右看了看发现李程不见了,问道:“李程呢?死了?”
      闷油瓶道:“他死不了。”
      “你们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道,“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李程刚刚说的贪恋永生什么关键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连珠炮一样地问了好多,但闷油瓶似乎不愿回答,转身就走。我刚要跟上他,一抬眼看见胖子正挥着一把匕首,跟那只吃掉“我”半个身子的蚰蜒斗在一处。他的衣服已经是七零八落的了,身上也多处挂彩,最严重的是背上,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流得一身都是。但胖子就跟疯了一样,拿着把玩具一样的小匕首,身手灵活地在地上滚来滚去,见哪儿扎哪儿。虽然攻击效果不大,但他这种不要命的气势倒还真把蚰蜒给震住了,被扎了好几刀愣是没敢还击,只是在不停地试探着胖子,搞不清这不要命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心里暗道不好。刚才光看闷油瓶和李程打架去了,居然把胖子给搞忘了。再这么拼下去,等那蚰蜒回过神来,他也迟早要被当点心的。“胖子!”我大喊一声就冲他跑过去。还真是奇了怪了,方才怎么都跑不到的地方我现在几步就跑到了。那只蚰蜒祖宗正要用尾巴闪胖子一个大跟头,结果看到我一过去立马头也不回地游走了。我也懒得管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成了蚰蜒克星的,只想着赶紧给胖子看看伤。结果我刚走到他面前,这家伙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地冲我就是一刀,嘴里嚷嚷着:“你吃了天真还敢变成他的样子?胖爷我砍死你!”
      “胖子是我!”我抓住他的手,想把匕首给夺过来,但是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胖子了力气,我夺刀不成还差点就被戳了一个对穿的窟窿,只能松手跳到一边。“胖子,胖子!你看清楚点,是我!”
      但胖子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追着我砍,怒吼道:“你敢吃天真!老子吃了你!”我不能跟他硬拼,就只有被追着四处跑,真是好不狼狈,直到闷油瓶一下子拦住了胖子的去路。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站在胖子面前,便让已然失去理智的胖子跟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追我的姿势,连举刀的手都没放下去。
      “小……小哥?”胖子盯着闷油瓶,嘴唇哆嗦得就跟抽筋了一样,感觉他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才把“小哥”两个字给说完整。不过人好歹是渐渐回过神来了,手一松,匕首“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那天真……天真……你……”他迷迷糊糊地转头看着我,又是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没死……”
      胖子的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乍看起来特别像一只挤眉弄眼的猴子。胖子这副模样看得我很是感动,赶紧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慰他道:“我没事。你看,我还活着。”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胖子心有余悸地转头盯着“我”那还躺在地上的半截身子,又看了看我,依然一副很适应不了的样子。岂止是胖子适应不了,我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腰部以下都在发凉,恨不得随时摸一摸才放心。但这一切我解释不了,可闷油瓶也一副不想解释的样子,场面一下子就冷了。我干咳了一声,只能以数落胖子来打破尴尬,道:“你说跟在我后面,干什么跑到前面去?”
      胖子道:“你什么时候让我跟你后面了?”
      我道:“就是刚进门那会儿。你自己说的我们一边说话一边走,我最开始还听见你跟在我后面,结果一会儿你就不见了。没事儿你瞎乱跑什么?”
      “天真,你在说胡话吧?”胖子眼睛瞪得老大,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们一进门就被那个大块头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什么跟在你后面?”
      “什么?”我吓了一跳,起先以为胖子在跟我开玩笑。但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登时就僵住了,全身一阵冰凉,就跟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如果说胖子一开始就没跟我在一起,那之前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又是谁?妈的,我可还跟他说了好多话,甚至连门外面的小花他都知道。我第一反应就是我招募的那些人在冒充胖子,但一来他们对我跟胖子相处的方式并十分清楚,除非是李程那样非常了解我的人有可能做到那么天衣无缝,不然要想骗过我没那么容易。二来我想不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逗我好玩儿么?但是如果再联想到胖子身边出现的那个“我”,我隐隐感到事情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简单。可又能复杂得到哪儿去了?我实在想不出来,觉得自己简直都要抓狂了,实在忍不住问闷油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拿过我手里的鬼玺。不过说来也奇怪,李程之前在我手上划出的伤口其实很深,我又一直忘记处理,本应该是血流不止的。但我现在才发现伤口居然已经开始愈合了,但因此鬼玺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然而它在闷油瓶的手里又一下子亮了起来,已经消失的天幕、细碎声音又倏忽一下子回来了,把胖子也给看呆了。然而就在此时胖子清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天真,你在哪里?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样,彼此脸上的表情都是茫然又僵硬的,脑海中立马就冒出了野鸡脖子这种逆天的东西。闷油瓶抬手一指,只见重重迷雾之中“胖子”的脑袋在半空里飘来飘去的,而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脑袋发出来的。在亲眼看到自己被吃得只剩下半个了以后,我的承受能力已然有了很大的提升,看到这种场面基本上可以做到保持冷静。但胖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我看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死死地摸着自己的脖子,生怕脖子以上的部位会突然不见了一样,鬼叫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闷油瓶道:“刚才跟你在一起的就是它。”
      我问他:“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闷油瓶迟疑了一下,道:“它不是什么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就是个人。”
      这个只有一个脑袋的东西会是人?打死我都不信!但闷油瓶从来不开玩笑也不说谎,我就在想他是不是疯掉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来?闷油瓶又道:“但是因为你很特殊,所以它没办法彻底变成人。”
      “我很特殊?什么意思?”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又叫彻底变成人?如果它是人了,岂不就是胖子了?那胖子又是什么?”
      对于我一连串的问题,闷油瓶只是回答道:“这个地方会为每一个进来的人单独创造一个世界。只有少部分特殊的人可以在每一个世界里面来去自如,不受影响。”
      我发现我真的有点负荷不了了。单独创造一个世界?还在每一个世界里面来去自如?这两句话怎么听都怎么觉得像是神话故事里面才有的,但偏偏闷油瓶还说得如此严肃,一点也不觉得他的话很有问题。我很想问他一句小哥你还好吧,胖子忽然开口说道:“是不是就像平行空间?”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方面是惊讶于胖子居然信了闷油瓶的鬼话,一方面是因为托了去年很火的《星际穿越》的福,我多少也知道点平行空间的概念,就是指在宇宙中有很多跟我们身处的空间一模一样的空间,那些空间里的人和事物的存在状态跟我们这个空间里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在另一个空间里也会存在我、胖子、闷油瓶,倒的确符合我们遭遇到一系列事情。但那可是科幻电影,平行空间也一直都只是科学猜想,从来没有得到过证实,而且人家是在宇宙当中才存在的,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我刚想反驳胖子,没料到闷油瓶居然点了点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噎了一下,开始觉得闷油瓶变成了一个神棍,一些完全不着边际的事情还说得跟真的一样。这就算是平行空间,那胖子的一个头是怎么一回事?合着就因为我很特殊,所以胖子遇到我就只能有一个头了?我还想再问,闷油瓶却赶在我开口之前道:“我们走吧。”
      胖子问他:“去哪儿?”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送你们出去。”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我一听这话就呆在了原地,直到胖子推了我一把:“天真你干嘛呢?还不跟上去。”我才连忙和他一起追上闷油瓶。一路上胖子都在自顾自地碎碎念:“可算是要从这鬼地方出去了!你胖爷我下辈子和下下辈子都不要再来这地方了!”说着他又开始游说闷油瓶:“小哥,出去了你先跟我到北京吧。你以前去过北京没有啊?我可告诉你,帝都好吃好玩儿的多了去了。到时候你先住我那里,我带你把北京城吃的玩的都走一遍你再去杭州找天真。反正杭州你早就去过了,天真那里没什么可玩的。我跟你讲,他现在日子过得可闷了,上次去看他差点把我给闷出毛来。”
      由始至终闷油瓶都只是听着,一句话都不说。而他越不说话我心里就越紧张,感觉比遇到那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加起来都还要紧张。斟酌了半天我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你刚才说的‘送你们出去’,这个‘你们’也包括你吧?”
      闷油瓶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没说话。我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这种沉默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我又不敢问他到底什么意思,生怕得到那个我不想听到的答案。然而一边的胖子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没心没肺地问道:“小哥你不走啊?”
      闷油瓶沉默了好久,以至于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胖子就叫了起来。“你还要在这里呆下去?”
      闷油瓶又点了点头。我靠,他现在还真是对得起“哑巴张”的这个外号,在这种关键时刻就彻底跟变哑巴了一样,说句话你会死啊?我看这副一声不吭的样子心里就有气,但又不敢发作,就只能憋着。胖子看了看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道:“可你不是让天真来接你出去么?”
      关于接替守门这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胖子,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于是我快步赶上闷油瓶道:“小哥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说连你也不在了,这里又该谁来守护呢?所以可见这个地方终有一天是没人守的,那么多个十年少个十年的又不怎样?你何必还要留下来呢?”闷油瓶一声不吭地走自己的路,对于我的话显然是没听进去。我又耐着性子说道:“而且既然张家族长不止你一个,你干嘛还要自己扛这个责任?你已经守了十年,没有责任和义务了。下个十年可以让李程来守嘛,反正他费尽心思地想要进来这里,那就让他呆个够。”
      闷油瓶还是不说话,就跟我完全不存在一样。我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一个箭步拦住他的去路,气冲冲地说道:“张起灵你给我听好了!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命都不要地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聊个天然后就走的!”
      闷油瓶静静地看着我,鬼玺的光芒流转在他的眼中,通透明亮,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一样,让我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虚。过了一会儿,闷油瓶才轻声道:“吴邪,你知道我必须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我一下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所有故作的理直气壮在闷油瓶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中被撕得粉碎。这是我的责任,不管我是否愿意都终归逃避不了,也没有理由再逃避下去了。我盯着闷油瓶,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好,你走,我留下!”
      闷油瓶没说话。胖子看了看我和闷油瓶,莫名其妙地问道:“天真你什么意思?合着你跟小哥你俩必须有一个留下?”
      我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胖子怪叫了一声,道:“我靠,你怎么从来不说啊?”
      我没好气地道:“说了有用么?”
      胖子盯了我半晌,发现我是认真的,一下子就慌了,急急地问道:“你俩把话说清楚了,到底什么意思?这个地方又不是你们开的店,为什么非得让你俩来守着?”说完以后胖子又想起一个非常关键问题,声音陡然大了好几个分贝,冲我嚷嚷道:“那天真你又得守多久?该不会又是十年吧?”
      “这是老九门和张家的一个约定,每个老九门的后人都到青铜门后守护一个秘密。”至于要守多久我没有回答胖子。关于这件事我自己心里面其实也慌乱得很。老九门里不会有人来接替我,也就是说我一旦决定留下,那就是要守一辈子。妈的,进来的时候我可没想过自己再也出不去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什么十年二十年的问题,所以光只是这么想一想我都觉得无比恐慌。但我不留下,那就是小哥留下。扪心自问我实在做不到再把小哥留在这里,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算了,一辈子就一辈子吧,反正我看这个门一会儿开一会儿关的,说不定我还是能溜出去放几天假什么的,就跟在外面呆着没差。我这么自我安慰了一下,感到心里平静了很多,对于以后的事情似乎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但胖子在一旁彻底炸毛了。说实话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没见他气成过这副模样,明明长得还挺慈眉善目的,愣是给气成了阎王的德行,就差拿根铁链出来锁人了。“老九门早就名存实亡,张家也还剩小哥这么一个独苗子,还管个屁的约定!反正胖爷我既不是张家的,也不是你们老九门的,你们两个今天都必须跟我走!”胖子说完就死死地拽住我的手,好像生怕他一松手我就立马会不见了一样的。我知道胖子不可能理解得了这件事情,就像我自己也不是特别能理解一样。但这是我跟闷油瓶之间的约定,就算理解不了也必须去做。只是我有点后悔,最初就不应该把胖子牵扯进来。现在估计等他出去了,怕是得郁闷上好长一段时间。于是我就想拉开他的手,告诉他没关系,有时间可以来青铜门后面做做客什么的。结果我刚低头一看,就被吓得立马不能动弹了,胖子的手上居然布满了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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